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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他的花銷也不過才幾百文錢,他從哪兒去弄這五兩銀子!

“李潮,你輸了就是輸了,沒必要胡言亂語誣陷人。昨日大家都在,毛八鬥也是在的,找誰給他代筆?”

“可……”

“且你當孟先生耳聾目盲?是不是有人代筆,他老人家會看不出!”李大田連著兩句話,將李潮堵得是麵紅耳赤。

旁邊一眾學生也紛紛說道:“就是就是,願賭服輸,沒必要攀扯彆的。”

毛八鬥抖著腿,得意地看著李潮又紅又白的臉,正想說什麼,突然薛庭儴道:“行了,進去吧。”

四人這才相攜進了去,其他學生也想起孟先生還在裡麵,都回了講堂。

“入了甲的切勿驕傲自滿,而未能入的也不可因此氣餒。你六人這便去甲班罷,望爾等以後篤學不倦,早日取得功名。”

幾人俱是深鞠為禮:“謝謝先生多日以來的教誨。”

孟先生微笑頷首,幾人這才各自回到自己的條案前,將東西收拾了收拾,就此離開了這處講堂。

*

且不提這裡,招兒那頭送走了薛庭儴,就迫不及待去了那被自己買下的山頭。

既然這小山坡如今成了私有,自然是要立界石的,招兒走到一處,便將界石四周的泥土踩了踩。

界石是剛立下的,說是界石,其實就是一塊兒大石頭上麵用紅漆標了記,四周的泥土還鬆軟,自然要給踩實了。

她帶著黑子,圍著山頭轉了兩圈,才心情激動的回去了。

一路上,腦子裡全是對這山頭的布設。

招兒打算將上麵劃為三個部分,一部分種上果樹,一部分用來養雞,剩下的則都用來種菜。那山頭上有處泉眼,水源是不缺的,這也是招兒當初看中這地兒的原因所在。

而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把四周圍上籬笆,這樣一來才能防止村裡的大人小孩亂入,抑或是種了菜被人給摘走了。上麵肯定是要蓋房子的,可如今招兒手裡沒錢,隻能暫時先擱下。

想乾就乾,回去後招兒就跟高升說了,讓他在村裡幫忙找幾個人紮籬笆。東西都是現成的,之前從山上砍下的荊棘就可以做籬笆,如果不夠再弄些竹子來就行了。還有就是菜得種上,菜這東西長得快,快一些的話,一個月就能出一茬。如今氣候適宜,要不了多久就能摘出去賣了。

這種菜也需要人,種自家菜地,家裡的婦人隨便就乾了。可這麼大的地方都要種菜,就得請人。

招兒和高升商量過,高升將此事攬下,反正他在家裡也受氣,還不如隨便搭間草屋子就在那山坡上住下,沒事的時候打理菜,也能幫著看地方。

不過人還得請,畢竟高升如今主要忙的是外麵,這種菜的事也就隻能幫著搭把手。

可到底請誰呢?

高升舉薦了一個打小和他一起長大,名叫劉勝的後生。

這劉家也是餘慶村的雜姓人家,家境還不如高家,而劉勝這人老實,也乾不了幫忙送菜和與人打交道的活兒,高升一直發愁怎麼才能幫到他,這不就有活兒乾了。

既能幫著種菜,還不耽誤自家地裡的事,也算是兩全其美了。

招兒還想到一個人,就是三叔薛青柏。

薛青柏為人老實憨厚,乾活也認真賣力,把種菜的事交給他,招兒並不擔心會出什麼岔子。尤其二房一直帶著四房做生意,把三房撇開了總是不好,最近周氏總是欲言又止地看自己,招兒心裡也有數,如此一來倒是齊全了。

*

商定後,招兒便去找薛青柏。

將事情與他說了說,薛青柏倒也沒推辭,答應下來。

因為處在最起步的階段,招兒也沒辦法給他開多少工錢,暫定的是一個月一兩銀子。以後視情況再加,而招兒算是把這山頭的活兒都交給薛青柏了,那劉勝也歸他管著。

接著便是連忙了好幾天,高升等人都忙著在外麵送菜,招兒則留下來幫忙看著紮籬笆和菜之事。

等籬笆紮好,菜也種的差不多了。因為人手不夠,招兒這幾日也親自下地乾活了,所以等薛庭儴從學裡回來,沒在家裡看見招兒,還是聽了孫氏說,他才知道招兒在山上。

他將書袋和帶回的雜物放進屋裡,便關門上了山。

如今這小山頭可真是大變樣,臨著山腳被圍上一人多高的籬笆,薛庭儴順著一道豁口走進去,沿路就見坡地被壘成一塊塊,田壟整整齊齊的,一看就是種了菜。

沿著小路一路往裡走,遠遠的就聽見了人聲。

薛庭儴再往前走,就看見一處空地上圍了幾個人。

薛青柏、周氏、高升、薑武,招兒都在,另還有幾個村裡的後生,大家都是麵帶笑容的看著那間土胚牆茅草頂的屋子。

招兒道:“升子,沒發現你蓋房子的手藝這麼好,這才一天裡麵就能住人了。”

屋子並不大,隻有一間的模樣,可一天能把房子蓋好,也足夠讓人詫異了。首先這土胚就不好弄,需得用上好的黃泥攪拌了剁碎的茅草打胚,土胚得曬乾曬透了,然後往上麵抹泥,抹了泥曬乾,如是這般幾次,土胚才能用。

等用糯米漿子粘合成土胚牆,以後還得往上麵抹泥,多抹幾道才牢固,是時住個幾年不成問題。高升也是管村裡人買了土胚,才能這麼快就把房子給蓋起了。

高升哈哈一笑:“這不是幫忙的人多,大夥兒都給幫了手。強子你們晚上彆走了,待會兒我去村裡弄些菜,咱晚上就在這兒開火。”

旁邊有個上了年紀的婦人道:“你這孩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這裡啥都沒有怎麼開火?”

“娘你就彆操心這了,鐵鍋我買了,待會兒去村裡弄些菜來,至於米麵佐料啥的,我拿錢管人先買一些,等明兒我就去鎮上把鍋碗瓢盆都給置辦上。”

這瘦弱的婦人搖了搖頭,卻是麵上含笑,笑著又抹起眼淚來。

招兒忙勸道:“這麼好的日子,高嬸你難過啥,如今升子房子有了,攢兩年錢再蓋間大屋子,到時候娶個媳婦,房子媳婦都有了。”

“好好好,高嬸不難過。”高嬸用衣角擦著眼淚笑道。

這時,周氏突然道:“庭子回來了?”

眾人皆往背後看去,就見不遠處一名少年正緩緩而來。

正值夕陽日落,漫天都是彩霞,淡紅色的光照耀在他那一身青袍上,又有一陣微風吹來,袍角和衣袖輕輕翻飛,平添了一股出塵之氣。尤其少年長相俊秀,眉宇間滿是從容不迫,乍一看去,讓所有人都不禁愣住了。

“庭子長得越來越好了。”是周氏的感歎上。

這聲感歎打破了寂靜,招兒幾個快步上前,跑到那少年麵前,滿臉懊惱:“我都忘了你明天休沐,你是咋回來的?”

“坐牛車。”

“那牛車又慢又顛,累不累?沒說在家裡歇一會兒,怎麼跑到山上來了。”

少女圍著少年團團打轉,說不儘關心和體貼,尤其是少女臉上那擔憂之色,儼然是一副小妻子擔心自家小男人的模樣。

薑武目光當即一黯,出聲道:“也怪我,我也忘了這茬,跟你姐忙忘了,應該去鎮上接你的。”他聲音高昂,言語之中是不忌諱的親近,不過大家都知道薛薑兩家的交情,倒也都沒多想。

隻有薛庭儴隱隱聽出了挑釁,他目光沉了沉,含笑看著招兒:“招兒,我跟你說件好事。”

“啥好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我入甲了。”

“真的?”見他點了點頭,招兒臉上的喜色才溢了出來,她原地轉了一圈:“哎呀,這可是真是大好事,咱庭兒就是比彆人強,這剛進學沒幾天就入甲了。”

彆人可不像招兒知道清遠學館的規矩,但一見她這樣,都知道是大喜事大好事,紛紛上前賀喜。

招兒道:“好好好,今兒都彆回去了,咱就在這兒開火,就當給庭兒升子都賀一賀。升子還買啥酒菜啊,方才就想跟你說,家裡什麼都有,肉也是昨兒才買的,米麵就更不用說。一會兒你去村裡借兩張桌子,再借些碗筷和凳子,我和嬸子來做飯。”

“這下可有機會嘗嘗招兒姐的手藝了。”幾個後生樂道,忙不迭就去借桌椅碗筷了。招兒也回去拿米麵菜肉。

這麼多人搭手,很快所有一切都弄停當了。

因為灶還沒來得及砌,高升就在門口隨意壘了個土灶先用著。那邊大家都圍坐在一起說話,這邊招兒和高嬸、周氏已經忙上了。

鍋裡燉著雞,已經燜了有一會兒功夫了。招兒掀開鍋蓋,陣陣帶著香氣的白煙就飄散出來。那邊圍坐著的人們雖都還說著話,但目光都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看,還有的甚至已經咽起了口水。

“都說招兒姐手藝好,咱都沒吃過。”一個小圓臉的後生道。

這一夥兒年輕後生中,大抵也就隻有高升有這個福氣嘗過。

高升哈哈大笑著:“待會兒你就能嘗嘗了。”

這邊,招兒用勺子舀一小塊兒雞肉,用手撚起吹了吹,往薛庭儴嘴裡喂:“快嘗嘗熟了沒?”

其實以招兒的手藝,哪裡還用人嘗,不過是長久以來的習慣罷了。以前在薛家吃大鍋飯,因為要供薛青山讀書,家裡夥食並不好,所以趙氏把肉和雞蛋之類的葷菜看得特緊。

每次逢上招兒做飯,她就這麼乾,就是為了讓薛庭儴多吃一口肉,而旁人無話可說。

這邊兩人一個喂,一個食,都沒覺得有什麼。那邊的人可就不這麼覺得了,一個有點胖胖的後生感歎道:“俺庭儴叔和招兒姐感情可真好!”

這後生也姓薛,按輩分是薛庭儴侄兒輩的,所以明明比薛庭儴還大兩歲,還要叫薛庭儴叔。

有人笑著跟他打趣:“還叫招兒姐,要叫招兒嬸子才是,輩分都被你這小子弄混了。改明兒當著你爹這麼叫,你爹非揍死你小子不可。”

“這不還沒成親嘛。”薛湖委屈說。

“沒成親也是嬸兒,明年你就要老老實實叫嬸兒,到時候我讓招兒姐給你包個大紅封。”

高升這明擺著就是打趣薛湖,眾人俱是忍不住笑了起來,唯獨薑武有些沉默。高升看了他一眼,心中歎了一聲。

又去看那邊,天色已經有些暗了,襯得灶膛裡的火苗格外耀眼。少年正說著什麼,少女滿臉帶笑,兩人低語幾聲,對視而笑。

不同於彆人,高升打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夥伴們多,所以知道的事也比彆人多。

招兒是餘慶村一眾後生口中公認的村花,長得好,性格好,人也勤快。雖然有些難惹,有些潑辣,但招兒也是對事不對人,不惹到她頭上,她向來都是笑眯眯的。所以她有些行舉明明離經叛道,但在村裡的人緣好,老的少的都喜歡她。

高升那些一起長大的發小,十個有八個都對招兒有意,可都是光有意沒下文,都知道招兒姐早就被人定下了,沒人敢插進去,也不敢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