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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踱步了一會兒,待心情平複下來,才上了通鋪,從櫃子裡拿出抄了一半的書和宣紙,在炕頭的條案上鋪開,抄了起來。

抄了一會兒,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咦,竟然有人比我還早!”

來人是個小胖子,大約十六七歲的模樣,背上背著一個比他自己還胖的包。

明明天氣還不熱,此人卻是汗流浹背的,他氣喘籲籲地將大包放在通鋪上,然後一屁股就歪在樂炕上。

“嘿,新來的,你叫啥?”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見對方也不說話, 小胖子自我介紹:“我叫毛八鬥, 才高八鬥的八鬥,也是家有八鬥餘糧的意思。”

薛庭儴有些忍俊不住了,問:“你家很有錢?”若不何必著重申明家有餘糧。

毛八鬥有些尷尬地搔了搔腦袋:“我家也沒什麼錢, 就是開了個小雜貨鋪, 這名兒是我爺給我取的,他見人就這麼說。”

原來竟是家學淵源。

薛庭儴忍住沒笑, 道:“我叫薛庭儴。”

“這名兒倒是挺拗口的。對了, 你是哪兒的人?”

“我乃湖陽鄉下餘慶村人士。”

兩人正說著,又有一個人推門走進來。

此人個頭挺高,但麵容憨厚, 看其模樣打扮也是湖陽鄉下某個村的人。果然經過小胖子的介紹薛庭儴知道,此人叫李大田, 其祖父是大王村的裡正。

這毛八鬥和李大田在這裡讀了兩年了, 今年是第三年,兩人去年就住在這間號舍裡,所以早就相識。

因為毛八鬥是個話嘮, 連帶薛庭儴也不免與他們多說了幾句, 三個人正聊得熱火朝天之際,這屋裡最後一個人也到了。

是個長相瘦弱,陰鬱沉默的少年。看模樣好像家境不好, 衣裳上打著補丁, 腳上的鞋也是破的, 來了也不和人說話, 就把自己的包袱往靠門的那個位置一放,低著頭鋪炕。

“庭儴,你是新來的,我帶你到處逛逛去。”毛八鬥熱情道。

薛庭儴也沒拒絕,三人相攜出了號舍大門。

這號舍位於書館的左後方,再往前就是射圃了。所謂射圃就是習射之地,古有君子六藝,所謂六藝,便是禮、樂、射、禦、書、數。

打從前朝逐漸完善了科舉製度,以製藝作為朝廷選拔官員的標準,這君子六藝便漸漸為人所棄。除了禮、書、數依舊尚存,禦、樂、射等已經不是作為一個君子,也就是讀書人的標準,而是變成了附庸風雅之物。

雖這射圃乃是縣、州、府學乃至國子監等場所標配,以至於許多學館、書院也紛紛跟風仿造,卻不過是個擺設。而在清遠學館,這裡則是學生散心娛樂之所在。

射圃並不大,也就半畝左右,卻是種植了許多草木。此時正是萬物複蘇之際,四處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綠色。

一路沿著小徑來到射圃,見左右無人,毛八鬥才低聲和薛庭儴說:“那陳堅是個不好相與的,你平時少於他交談。”

看這陣仗可不隻是不好相與,難道兩人之間還有什麼嫌隙?可當薛庭儴狀若無事問起,毛八鬥卻是不願多說,連憨厚的李大田也是諱莫如深。

經過和兩人一番交談,薛庭儴也看得出兩人不是什麼心機深沉之輩,無緣無故背地說人壞話,大抵兩人也乾不出來,這麼說那陳堅真有什麼問題了?

因為兩人都不願提起,薛庭儴自然也不好多問,隻能將事情放在心中。

*

今天雖是開館第一日,卻是給學生們用來安頓的。待明早祭了聖人後,先生才會開堂授課。

這些是毛八鬥告訴薛庭儴的,不光這些,他還告訴了薛庭儴很多這學館裡的事。

例如學館裡共計有三十多名學生,先生的話卻隻有三人,其中一人還是館主,所以學館裡先生是十分緊張的。

這三十多名學生被分為甲乙兩個班,其實甲班都是學業出眾的學生,乙班則是初入學或是季考年考未能過關者。例如薛庭儴就是初入學,自然在乙班,李大田和毛八鬥也在乙班,他們就是屬於學業不精之人。

“我也是去年年考時鬨肚子,才會沒排上名次。若不是這麼倒黴,考進甲班,讓館主親自授課也就是毛毛雨的事兒。”毛八鬥大言不慚道。

李大田倒是老實的搔了搔腦袋:“雖家裡對我寄予厚望,可我自己的能力自己清楚,也就是學幾年回家老實種地,以後等著接我爺的位置。”李大田家就他一個獨苗,才會有這一說。

同號舍的陳堅也在乙班,用毛八鬥的話說是個資質平庸之輩。不過這毛八鬥言語粗放,所以薛庭儴在心裡打了個折。

不過至此他也算對整個清遠學館,有了個大體的認知。

三人圍著學館裡逛了一圈,又回到號舍。

這宿館裡共有號舍十多間,都在一個院子裡,今日都是忙著安頓,所以號舍裡格外吵嚷。可三人回到所在的號舍時,陳堅卻正伏案看書。

他的鋪位並不好,挨著門,又離窗很遠。因為外麵吵,把門關上了,所以光線十分昏暗,也不知他到底是怎麼看書的。

見三人推門進來,陳堅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又旁若無人的繼續看書。撇除之前毛八鬥所言,這人倒是個刻苦的,薛庭儴心中暗忖著。

因為無事,再加上屋裡有個‘不合群’的人,三人也不適合再談笑風生。李大田找出書來看,薛庭儴則又拿出自己抄到一半的書。

毛八鬥好奇地湊到薛庭儴身邊看他抄書,看了會兒,頗覺無趣,就跑出了號舍。據李大田說,毛八鬥在學館裡人緣很好,左右號舍裡都有其相熟之人。

號舍中十分安靜,突然毛八鬥從外麵跑進來道:“庭儴,有人給你送東西了。”

“什麼?”薛庭儴一愣。

毛八鬥搖了搖手中的銅鎖:“聽齋夫說,是個姑娘家。”

他邊說就邊湊了上來,一臉怪笑道:“快跟我說說,是哪個姑娘家啊?是你妹妹?長得水靈不水靈……”

李大田滿臉尷尬地將他往後拉,同時窘然地對薛庭儴道:“你彆理他,他就是沒個正形兒,其實沒有壞心。”

薛庭儴自然知道,他接過銅鎖,同時對毛八鬥道:“不是我妹妹,是我媳婦。”

兩個人下巴都驚掉了,包括一直垂頭看書的陳堅都忍不住看了過來。

“你有媳婦,你才多大啊?”

彆看毛八鬥也不大,也才十五,但他自詡自己長得老相。可薛庭儴明擺著就沒多大,肯定不超過十五,怎麼就娶媳婦了?

時下雖男女成親都早,但一般都是男子十七八歲,女子十五六歲,才會成親。男子不滿十五成親,確實有些早了。

“我們還沒成親,等我過了十五就能成親了。”

“也就是未婚妻了?你這小媳婦對你真好,跑這麼遠就為了給你送把鎖,是想鎖住你的人,還是想鎖住你的心?”

自打讀書識字後,毛八鬥就仿佛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什麼%e6%b7%ab詞豔曲沒少偷看。尤其時下風行的話本子,每月他爹給他的零花,大部分都貢獻在這上頭了。

不過薛庭儴現在還不知道這事,隻當這小胖子是鎮上人,見多識廣所以油嘴滑舌,幸好他另有奇遇,不然隨便擱在哪個鄉下來的毛頭小子身上,也要被這人的孟浪之言嚇死。

他一把推開毛八鬥的湊上來的胖臉,試了試鎖口就轉身將鎖掛在櫃子的鎖頭上:“不是鎖人,更不是鎖心,就是鎖櫃子。”

鋪下的毛八鬥跺腳扼腕,說他不解風情,白浪費了自己一番表情。

很快就到了中午,該是吃午飯的時候了。

聽到外麵響鑼,本來回來後就癱在鋪上一動不動的毛八鬥,一下子就翻坐起來,差點沒把旁邊薛庭儴條案上的硯台闖翻。→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他渾然不覺,從櫃子裡拿了兩個大碗,翻身下鋪。

“快走,去遲了該隻能吃殘羹剩飯了。”

薛庭儴無奈地搖搖頭,收拾好條案上的雜物,也從櫃子裡翻出飯碗,下了通鋪。

三人都打算去飯堂用午飯,可那陳堅卻並沒有動。直到三人出門後,薛庭儴才從眼角餘光見他有了動作。

*

飯堂位於號舍旁邊一個小院裡。

寬敞的一個大通間,裡麵擺著十多個方桌與條凳。此時飯堂中已經有許多學生了,或是穿著學子衫,或是穿著短褐,排成一條長隊緩緩向前移動著。

毛八鬥跺腳扼腕:“又來晚了!”

飯堂是統一供飯,一般都是學生從家中自帶米糧交給學館的廚房,廚房會發放一種上麵蓋了章的紙票給學生,憑票供飯。

票上的數額都是一兩,根據所交米糧兌換。之前薛庭儴來學館行拜師禮並交納束脩時,便交了五十斤糧食給廚房,換得飯票一大把。

這飯票不光供飯,還可供菜,卻隻有簡單素菜,十分價廉。當然也有葷食,這就屬於小炒了,隻有學生要了,廚房才會現做現炒。

好不容易輪到薛庭儴等人,裝菜的兩個大鍋已經見了底。一個是燒白崧,還一個是燒冬瓜。兩個菜都是白色,且似乎燒菜的廚子手藝似乎不怎麼好,看起來白膩膩的,讓人倒胃口。

毛八鬥一拍巴掌:“罷,這菜看起來著實沒胃口,所幸剛開館我還算富裕,我請你倆吃小炒。”

語罷,他也不等薛庭儴和李大田說話,就豪邁地掏出一把飯票,數了一疊給那負責打飯的齋夫。

“給我一個大酸菜悶肉,再來一個肉炒酸豆角,都要大份的。”

薛庭儴畢竟和對方剛認識,自然要客氣一番,可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李大田製止了。

“你就當日行一善,他身上這些飯票攢不了幾日,與其讓他糟踐了,不如咱倆替他吃了。等到下旬他花精光了,咱倆再請他。”

薛庭儴眨了眨眼,雖有些疑惑,到底也沒再多說什麼。

不一會兒小炒就端上來了,兩個小盆兒,裝得堆尖兒滿,哪怕三人都是半大的小子也足夠吃了。三人又一人打了一碗飯,便找了張空桌坐下來。

這倆菜的賣相並不好,但出奇好味道,毛八鬥一麵吃著一麵道:“沒看出來吧,其實咱們這廚房的齋夫手藝蠻好的,就是做菜沒色相。”

酸豆角又酸又辣,十分下飯,連薛庭儴都不禁連吃了好幾口飯。

毛八鬥興致又來了:“對了,你給我講講你那小媳婦唄,你倆咋認識的?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看不像!倒是像兩個小情人自己瞅對眼了私定終身!嘖嘖,怎麼這麼像那西廂記呢,你快給我說說。”

薛庭儴滿臉都是無奈。

*

招兒和薑武離開清遠學館,先去找了鎖鋪裡買了把銅鎖。

哪知轉來送鎖,門口的齋夫卻不讓她進了,隻能拖了齋夫轉交,兩人才坐上車往回走。

“招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