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摸不清源夕霧的底,慎重期間,他扶著牆慢慢撤退。
一邊撤退,他一邊打通了電話。
“按照約好的,把他引出來了。”
“……果然,是有外界勢力插手的緣故。”
少女的音色突然在間桐雁夜耳邊響起,間桐雁夜悚然回頭,黑發紫瞳、身著旅裝洋裙的少女正向他緩步走來。少女的神情十分沉靜,懷裡還抱著一個頭顱大小的盆景,像是魔道具。
看著這名美麗安靜的少女,間桐雁夜有瞬間的恍惚。這少女的氣質很近乎櫻,不似凜的那種張揚之美,而是一種月色低回般的寧靜。如果櫻能順利長大,也會如這少女般長發垂肩、亭亭玉立吧?
間桐雁夜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看到那一天,但這並不妨礙他為了那份渺茫的希望,儘己所能搏命一回。
抱歉了,小姑娘。
他突然急促的奔跑起來,源夕霧當即追上,越過一個轉角,一名青年擋在了他麵前。
源夕霧慢慢睜大黛紫色眼瞳,這個人他曾經見過——
五條袈裟,半丸子頭,詛咒師微笑注視著源夕霧。
“終於能私下見個麵了,我該稱呼您為小殿下?還是姬君呢?”
臨時據點裡,白天浪了一天的五條悟正在呼呼大睡,並未察覺到一位故人已如幽靈般出現於源夕霧麵前。
* * *
中原中也操縱重力,壓迫黑色騎士單膝跪地。然而那騎士的武技近乎妖鬼,而且隨手就會拿起旁邊的任何東西變成寶具進行攻擊,中原中也這架打得就很煩躁。
“這家夥……完全沒有理智可言……”
他一邊打,一邊還要分心源夕霧那邊。不知為何,從剛才開始,他心中就總是隱隱約約傳來不祥的預感。
夕霧……
“哎呀,小殿下,你把漏瑚做成了盆栽啊。”
身披五條袈裟的青年笑眯眯的,看起來很像是含笑的菩薩。源夕霧看到盆栽裡的富士山急促的噴出一個又一個的小煙圈,是漏瑚在拚命表示自己還活著。
“對了,我還忘了介紹自己。”青年笑道,“叫我夏油傑就好……好陌生的眼神呢,看樣子,小殿下失去了一段寶貴的記憶。”
源夕霧不語,嚴肅的看著夏油傑。
不同於堅持讓源夕霧自己想起過去的五條悟,夏油傑選擇直接袒露那段過去。
“我可是很早就認識小殿下了,小殿下那時候最喜歡纏著我,讓我給你紮丸子頭,對稱的那種。”
源夕霧:“……”
我懷疑你在造謠。
“不過,這些隻不過是閒話而已,我今天要告知小殿下的,是另外一件事。”
“你曾經一直生活在皇宮大內,母親的羽翼之下。可因為一件事,一件肮臟的事,你被迫離開了。”
夏油傑緩慢的攤開了手。
“小殿下想知道,那是什麼事嗎?”
另一邊,中原中也與Berserker的戰鬥已經進入白熱化,沒有理智的狂戰士悍不畏死,一味進攻。耳機裡傳來電流聲,中原中也終於聽到了太宰治的聲音。
“我已經抵達了附近,馬上與夕霧彙合。”
“……可以用了,那個。”
紅光大盛,源夕霧麵前的夏油傑,卻突然放聲大笑起來。他笑得渾身顫唞,仿佛接下來要說出口的,是生平所見頂頂滑稽的事情。可是笑著笑著,眼淚漫過眼瞳,他流著淚,憤怒又譏諷的笑著。
“那些猴子……那些該死的猴子啊……”
“他們做了一個決定……”
他大笑著流淚,那份癲狂的情態,幾乎令源夕霧悚然。更令他悚然的,是夏油傑所吐露的、關於過去的秘密。
“——圍殺咒術師,紫式部!”
第77章 抱緊
高專時期的夏油傑, 懷抱著與現在全然不同的理念。
他明白咒術師的強大,也肯定,這份強大確有其用處。對於毫無能力的普通人, 身為強者的咒術師,至少有著一定的保護義務。
保持強大, 不欺淩乃至保護弱者, 就如此活下去,這就是夏油傑的人生目標。
……曾經。
但是一切都終結了, 在那個夜晚。星漿體天內理子死了, 為他們提供庇護的紫式部也死了, 這是一個局。他扶著那美麗女性漸漸冰冷的身體,所有的情緒都仿佛帶著箭頭,箭頭奔行的終點隻剩一種感情——
仇恨。
“……喂, 傑,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
是五條悟的聲音。
夏油傑緩緩抬頭,渾身浴血的搭檔正向他走來, 墨鏡不知道丟去哪裡了,天空一般的藍色眼眸清晰外露著。夏油傑又看向他懷中, 那裡正沉睡著身穿狩衣的孩子, 睡顏恬靜。看著那張睡顏,夏油傑慢慢放平已經死去的美麗女性, 顫唞著撫摸了那孩子的臉。
他仿佛立刻就得到了絕大的救贖,心也終於不向深處墜落了。
“我把他搶回來了。”五條悟淡然道,“傑,我們得快點離開這裡, 你還能動嗎?”
夏油傑立刻踉蹌著站起來,視線卻投向地上的女性的屍體。
“她……”
“帶不走。”五條悟冷靜道, “天內理子的屍體,我們也帶不走。我從外麵突圍過來,敵人的人數超乎想象,能把夕霧帶出去,已經很艱難了。”
“……那些人沒來得及殺他嗎。”
“也許因為都想殺,所以產生了爭執。”五條悟譏笑了一聲,隨即轉頭,看著庭院外麵被火光染紅的天空。
“結束了。”他輕聲說道,“都結束了。”
“我們把災厄帶給了她。”
* * *
夏油傑看著眼前的少女一言不發,卻開始靜靜流淚,就知道他至少想起了一部分。
“想起來了,小殿下?”
源夕霧用衣袖擦了擦眼淚,再抬起眼的時候,黛紫色眼眸經過淚水洗禮,霧氣似乎消散了一些。
“所以,你來到我麵前,說出這些話,也是有目的的吧。”
他的這個反應並不在夏油傑的預料之中,不過最終,還是繞回夏油傑的目的上,這樣也好。
“小殿下,我們是同一陣線的。”
“你失去了母親,我失去了昔日的信念,而這一切都是拜那些人所賜。”他輕聲說道,“所以,小殿下,要不要與我一起,對抗這個世界呢?”
虛空之中,源夕霧仿佛感到那個將力量給了他的英靈輕柔的雙臂環繞他,並輕輕微笑了。
怎麼選擇都可以,怎麼做都允許。她是已經故去之人,居英靈座之上,能夠再次見到她的孩子,助一臂之力,已經足以欣然而含笑。
她已成佛,複仇與否,她並不在意,亦不會要求。
源夕霧想,如果不是這場聖杯戰爭,如果不是他成為了紫式部的擬似從者,眼前這個人所說的話,一定會令他大為震動。可現在不同,他身上縈繞著已經成為英靈的母親的溫柔力量,就仿佛紫式部與他同在一般。
剛剛抽芽的憎恨於是慢慢平靜下來。
源夕霧抬頭,他手裡還抱著盆栽。
“那麼,您打算如何對抗這個世界呢?”
“——鏟除非術師。”夏油傑說道,“全部鏟除,最終建立一個隻有術師的新世界。”
源夕霧認真思考了一下,微微點頭表示理解,接著問出了一個問題。
“那麼,異能力者呢?”
“?”
“幻術師呢?”
“??”
“死氣之炎持有著呢?”
“???”
“這些人,並非術師,卻也有特殊能力,是否有資格活在新世界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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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僵立當場,他覺得這個問題……
超綱了!
“如果要一並鏟除,這些人的戰力會造成很大麻煩,就算是五條老師親自執行,也不會那麼順利吧?”源夕霧客觀地分析道,“如果不鏟除,也許矛盾不會像普通人和術師一樣那麼大,可是多多少少,也會存在相互迫害的情況。”
夏油傑:“……”
“這個問題,我無論如何都無法字自行解答。”源夕霧認真看向夏油傑,“您能給出一個妥當的解決方法嗎?”
夏油傑:“……”
不光是他,還在當盆栽的漏瑚也進入一種癡呆狀態。
對哦,這是個……多元化的世界啊……
一人一咒靈雙雙陷入沉默。
源夕霧依舊注視著他,眼神甚至可以說是殷切。
“您有什麼思路嗎?難道……從沒考慮過這種問題?”
“……”
* * *
另一邊,得到太宰治保證的中原中也卻沒有立即開啟【汙濁】。戰鬥絕對是理解另一方的捷徑,他在這名黑色騎士的攻擊之中,看出了歇斯底裡的憤怒、悲哀、絕望與不得解脫的痛苦。黑色騎士依舊在咆哮著,而他咆哮得越大聲,在中原中也聽來,越是有一種英雄末路的頹喪之感。
“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因為什麼,才擁有Berserker的適性,但……”
重力與寶具對撞,路燈杆被拋飛出去,而黑色騎士已經舉起街邊的一輛車預備投擲。
“但……你發狂的理由……隻是出於不被理解、不被救贖……”
“而我……”
“是不一樣的啊!”
“如果一定要喪失理智,那麼一定也是為了保護某樣東西。自己的尊嚴也好,所在組織的利益也好,還有可愛的後輩也好……”
“你沒見過吧?一定沒見過吧?可愛到放進眼睛裡都不會痛的後輩。”
橙發青年抬頭,鈷藍的眼瞳與平日不同,顯出一種晦暗的銳利。他抬手,脫下兩隻手上的黑色手套,然後不甚在意的將其拋至一邊。
“汝——容許吾陰鬱之汙濁——”
他低聲念道。
“且再無覺醒之日——”
依靠戰鬥本能,Berserker頓時暴退數十米!他退得相當及時,以中原中也為圓心,半徑十幾米的地麵垮塌,猶如虛空中伸出了無形之手向下按壓。這股力量平時靜靜棲息在人們腳下的土地中,而現在,它被喚醒了。
間桐雁夜望著那邊騰起的煙塵,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Caster這是……解放寶具……了嗎……”
“嘛,算是吧。”有人回答了他。
間桐雁夜猛然轉頭,無數飛蟲蜂擁而上,而那個人身側的咒之鳥回旋,將飛蟲一一啄食。
鳶色眼睛的青年緩緩走出,蒼白的路燈的燈光打在他深褐近乎黑的微卷的發上。
看著這個人,間桐雁夜居然感到了一種恐懼,那是人類對黑暗的恐懼。他臉上有蟲蟄伏的青筋鼓動一下,手背處鮮紅的令咒微微發亮——
“Ber——”
“砰!”
槍響過後,一隻生有堅甲的蟲跌落在地。間桐雁夜有令咒的那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