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上身穿著一件紅色襯衫, 下`身穿著裁剪精良的黑色西裝褲,衣著光鮮,舉止優雅, 定定地往那一站,讓人覺得雍容華貴之餘, 甚至還帶著幾分妖嬈。
當然, 最妖嬈的還是那張臉。
男子長著一雙勾人心魄的丹鳳眼,眼中傲氣十足,美得觸目驚心。
並且, 那下巴微揚睥睨四方的模樣,讓陸非辭覺得似曾相識。
他稍一恍惚, 腦中不倫不類地蹦出了“紅顏禍水”四個字。
美人來時下巴微揚,帶著一點高高在上的矜持。
高傲的目光掃過場上每一處,仿佛君王在審視自己的領土與臣民。
直到眼角的餘光掃到了陸非辭。
刹那間丟盔卸甲, 潰不成軍。
美目中所向披靡的鋒芒斂儘, 甚至變得畏縮起來。
“請問您是?”陸非辭問。
他想了個拋硬幣決定分房的法子,本以為能快速解決問題, 卻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男子雖然釘中了硬幣, 但確確實實是後來者了,兩間房讓給他們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陸非辭打算與這男子溝通一下。
不料剛一開口, 對麵的男人就迅速垂下了目光,兩片薄唇僵硬地抿在一起,整個人似乎都繃住了。
半晌無言, 陸非辭又問了一遍。
可男子還是不出聲,甚至連眼皮都不曾抬,一副完全不想搭理自己的樣子。
自己哪裡得罪他了嗎?
九歸此刻感覺整個世界都在飄,一切都那樣的不真實。
雨聲漸遠,天地寂寥,隻有那人恍若天籟的聲音在耳邊悠悠回蕩,令他頭皮發麻,渾身上下都僵成了一座石像。
長長的睫毛覆下,掩蓋住了他眼中的萬千情緒。
所以陸非辭自然也就沒有看到,在他出聲發問的那一刹,那雙眼中閃過留戀與思念,惶恐與不安,以及久彆重逢的喜悅與念念不忘的情長。
種種錯綜複雜的情感衝擊下,他幾乎喪失了五感與思考的能力。
直到紅琦輕輕碰了碰他,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正當他終於鼓足勇氣,想要抬頭看一眼陸非辭時。
院內忽然平地生風,吹開了東邊的一扇房門。
沈不歸的聲音透過細雨,從裡麵傳來:“回來吧。”
陸非辭一怔,院子裡還有爛攤子沒收拾完呢,先生這時候叫他回去有什麼急事?
“您找我?”他不得不先放下眼前的事,回到了屋裡。
沈不歸還坐在窗邊喝酒。
“關門。”他對陸非辭輕輕比了個手勢。
陸非辭依言關上了門,好奇什麼事要搞得這麼神秘。
沈不歸指了指桌上剛擺出的另一隻小杯子,抬頭輕笑道:“來,陪我喝兩杯。”
陸非辭:“……”
先生不可能不知道外麵的情況,原本隻有三撥人搶房的,現在變成了四撥。
結果這個時候叫自己回來喝酒?
“先生……”陸非辭無奈地喚了一聲。
沈不歸大部分時間都很靠譜,但偶爾也會突如其來的任性那麼一小下,讓人十分頭疼。
“我先去把外麵的事處理完,您等等吧。”
沈不歸一手倒酒,一手托腮道:“外麵哪還有事需要你去處理的?”
“嗯?”陸非辭沒聽明白他的意思,就在這時,忽聽院內傳來一聲巨響,好像有什麼巨粅轟然砸落。
緊接著就是一陣手忙腳亂的撤離聲。
待他走出去時,院子裡就隻剩紅琦一個人了,正跟被嚇傻了房主人談賠款補償。
石板地上被砸出了一個大坑,也不知道是用什麼砸的,堅硬的石板碎裂成塊,可見其威力之大。
“紅琦姑娘。”陸非辭走了上去,看看四周,奇怪道:“他們人呢?”
“走了,說不要這邊的房子了。”紅琦的表情有些尷尬。
陸非辭一怔,低頭看了看腳下的大坑,這才意識到了什麼。
暴力搶房啊……
看來那紅衣男子長得雖美,脾氣可不大好。
“何先生彆來無恙?”紅琦問,“一彆三年,您的氣息好像有些……不同了。”
“紅小姐和我說話,怎麼還用上敬語了?”陸非辭好笑地搖了搖頭,“不必如此。”
他也不知紅琦那靈得不得了的狗鼻子究竟聞出了什麼,隻是道:“我一切都好,你怎麼來了?”
紅琦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說辭回答:“接了新的委托。”
陸非辭點了點頭。很顯然,方才的美男子就是紅琦這次任務的委托人了,就是不知他們在找什麼。
他對此也不是特彆感興趣,見院內果然已經無事,便與她彆過,進屋陪他家先生喝酒去了。
紅琦安撫好了飽受驚嚇的房主人,這才走進了九歸的房間。
“殿下。”
九歸正坐在房裡獨自生悶氣。
一麵氣自己剛剛表現太慫,居然連頭都沒敢抬;一麵氣沈不歸關鍵時刻使壞,擺明了就不想陸非辭和他交流!
紅琦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剛安慰完旅店老板,又投入到安撫她家殿下的工作中去。
“剛剛阿辭和我說話,我是不是沒回他?”九歸抬頭問道。
紅琦知道這個“阿辭”指的是何從,還以為殿下將他當成了陸天師的影子,倒也沒覺得太奇怪,隻是低下了頭,不敢接這話茬。
九歸這個懊惱啊,越想越覺得丟臉,又害怕自己的表現給對方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心裡好似有個小人悔得來回打滾,恨不得刨個坑把自己埋了。
紅琦眼看著他一心往那死胡同裡鑽,隻得開始切換話題,幫他另謀出路。
“對了殿下,我在來的路上聽到了一點消息——小鎮上之所以出現那麼多通靈者,應該都是奔著鳳凰甘草的拍賣會來的。”
“鳳凰甘草?”果然,九歸一下子就將注意力轉移了過去,“好端端的,他為什麼要來拍鳳凰甘草?難道他受了傷?”美人神色一變,瞬間緊張起來。
頓了頓,又自顧自地搖頭:“不對,我看他不像有傷在身的樣子……”
“或許是另有用途吧。”紅琦說。
“他如果真的需要,取我的心頭血不也是一樣的麼?”
紅琦蹭地抬起頭,張了張嘴巴,說不出話。
九歸的神情顯然不像是在開玩笑,而是一副很認真的樣子。
美人眉心一蹙,瞬間從“紅顏禍水”變成了被禍水迷惑的君王。
紅琦覺得,現在隻要何從一句話,她的王完全做得出烽火戲諸侯之類的荒唐事來。
九歸站起身,不安地在房內來回踱步。
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親自去看一眼。
陸非辭陪完酒,已經回到了自己房間,開始幫他剛撿來的小奶貓洗澡。
水聲從浴室裡傳出,那小貓顯然十分怕水,哆哆嗦嗦地在水盆中發抖,但被陸非辭半托在掌中,竟也不鬨,更沒有伸爪子撓人,隻是安安靜靜地在那裡害怕著,偶爾怕狠了才小幅度掙紮一下。
這乖巧模樣讓陸非辭不由得心生憐惜,動作也就更加輕柔了。
他望著掌中的小橘貓,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從前某隻一洗澡就撲騰自己一身水的狐大爺,兩相對比,由衷感歎:“還是你乖……我以前養了隻狐狸,要多麻煩有多麻煩。”
“哐啷——”
屋外傳來什麼東西被打翻的聲音。
陸非辭扭頭一看,窗外空蕩蕩的一片,細雨未歇。
他還以為外界風雨吹落了什麼擺件,也沒太在意,轉過身來繼續給小貓洗澡。
九歸躲在屋外,滿腹擔心都化為了委屈。
自己堂堂九尾天狐,居然被拿來跟一隻%e4%b9%b3臭未乾的小野貓作對比。
更氣人的是,比下來他還不如一隻貓呢!
他氣呼呼地在門外站了半天,聽見陸非辭給小貓洗完了澡,又開始溫柔地哄它包紮上藥,越聽越不是滋味兒。
於是決定不給自己找氣受了,轉身就要走。
剛走了沒兩步,正經過隔壁沈不歸的房門,那扇破門又好死不死地被一陣莫名其妙的風吹開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九歸滿腔怒火正無處發泄呢,抬腳就走了進去。
以一種興師問罪的態度衝到了沈不歸麵前:“燕行客你這個為老不尊的混蛋!剛剛叫阿辭回來乾嗎?”
沈不歸單手支腮坐在桌前,無聲打量著眼前來勢洶洶的狐狸。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九歸的人形,果然如傳聞中的一樣美麗。
長眉微微一挑,沈不歸不緊不慢地問道:“你怎麼好意思說我為老不尊的?”
九歸下巴一抬:“想打架嗎?”
“底氣這麼足……”沈不歸嘖了一聲,輕笑道:“看來傷是好全了。”
“與你何乾?”九歸餘氣未消,態度依然很惡劣。
“你今後打算怎麼辦?”沈不歸問他,“不會像隻跟屁蟲一樣,一直跟著我們吧?”
九歸哼了一聲,這次居然沒有回嗆,而是死皮賴臉道:“我不管你怎麼說,反正血月來臨之前……不對,是血月結束之前,我都不會離開他身邊了。”
“我倒是不懷疑你的心意……”沈不歸微笑著說,“就怕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傳來,連帶著腳下的土地都在顫。
剛剛處理完貓的陸非辭抬起了頭,心下微驚。
這聲音……是從先生房內傳出來的!?
他連忙放下貓走了出去。
第101章 鳳凰甘草(6)
沈不歸房內塵土飛揚,窗邊的小木桌炸裂成了好幾塊, 殘骸散落各處, 東倒西斜。
房內兩人相對而立,空氣中彌漫著股一觸即爆的危險氣息。
沈不歸左手拿著剛剛救下的酒壺, 舉目掃了一圈周圍,長眉向上輕輕一挑:“你要造反嗎?”
“哼,誰讓你說話那麼不中聽?”九歸梗著脖子嘴硬道。
他原本也不想製造出這麼大動靜, 畢竟這裡緊挨著陸非辭的住處。
可沒想到稍一用力就成這樣了……
九歸愣了半晌, 將問題歸咎於桌子太脆弱了。
“把我房間弄成這樣, 你來收拾?”沈不歸伸手指了指滿地殘骸。
“你想得美!不是還有旅店老板……”
話音未落,兩人同時停下了爭執, 轉身望向門口。
下一刻,“咚咚咚”三聲響起,陸非辭的聲音透過屋門傳來:“先生, 出了什麼事嗎?”
方才還趾高氣揚的狐狸立刻慫成了一個球。
他僵硬地轉過頭, 朝沈不歸眨了眨眼, 然後使勁搖了搖頭。
沈不歸卻慢悠悠地找了個椅子坐下,似笑非笑地欣賞著他臉上的神情變化, 沒有出聲。
“先生?”陸非辭沒等到答複, 又問了一遍。
狐狸瞬間沒了脾氣。
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可能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