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可是，我還是不太理解你在做什麼，這難道不是你自導自演的戲嗎？”

王傑回過身去，就跟程止平靜的眼神對上了。

另一邊，門緩緩地在張無雙和李霖麵前打開，滿頭銀發卻精神矍鑠的老人看著兩個人，歎了一口氣，“你們不應該來的。”

張無雙和李霖兩人雖然早有猜測，但本來早該死去的老師就出現在他們麵前，他們仍然感到了震驚與幻滅。

看著這個再熟悉不過的導師，他們卻覺得十分陌生。

“老師，這不是我們該不該來的問題，這是你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問題。”張無雙率先說。

李霖隨即跟上，“老師，請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您知不知道您正在做什麼？我們都是您一手帶出來的，所以您的解釋，我們都願意相信。”

老人神色平靜地說：“就像你們猜測的那樣，我選擇了跟星蟲合作。那隻母蟲可以為我延續壽命，而我所需要做的，不過是給它提供一些機甲。不用這麼震驚。像我們這些搞機械研究的，本來就沒有什麼是非立場，什麼可以讓我們更進一步，我們就選擇什麼。”

“像我們這樣的天才，生命中的每一分鐘都非常重要，因為這很可能就可以取得改變曆史的成就。事實證明，我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你們想看看我這些年做出來的機甲嗎？”

跟星獸合作，在賀年嘴裡仿佛隻是吃飯喝水那麼簡單的事情。

張無雙和李霖卻沒有去看他的研究的意思，“老師，你做出來的機甲湖光我們已經看到了。”

賀年喃喃道：“我就說呢，原來是錢大有那家夥泄了密。沒錯，湖光也是我的得意之作之一。你們看到那樣的機甲，難道沒有為我感到驕傲嗎？”

李霖再也忍不住，“老師，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我最敬仰的人。你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已經不是我認識的老師了。機甲研究本身沒有立場，但作為機甲師，我們要有自己的良心和底限，這難道不是您教給我的嗎？”

“您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人會來拜祭您？他們感激、崇仰您的付出。但倘若真相曝光，您的一世英名就全都毀了。”

李霖的性格就是那種板正、不偏不倚的類型，在很多事情上會顯得有些古板，但他無疑是一個非常正直，非常有立場的人。他覺得自己的正直有很大一部分來源於賀年的精心教導，可如今，賀年卻成了這副鬼樣子，李霖是最無法接受的那個。

賀年卻痛心疾首地說：“李霖，你是我的得意弟子，但現在我覺得我把你教得太古板了。事到如今，你應該也明白宇宙大洗牌必然會到來，普通人根本無法抵擋宇宙的規律，我所做的難道不是為人類保留火種嗎？”

“或許有人會無法理解，指責我為罪人。但曆史會說明一切的。千百年後，謾罵就成了掌聲。我不是在跟星獸狼狽為奸，我隻是想給人類多留一條路。”

賀年撩起了自己的褲腿，他的下半身已經不是人類的腿，而是星蟲的下半截身子在蠕動，也就李霖和張無雙見慣了各種實驗材料，換做一般人看到這一幕，恐怕直接要吐出來了。

“我把自己搞成這副鬼樣子，你們以為是我自己願意這樣嗎？最開始那幾年，我不得不忍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最難受的那段時間，痛得我連鉗子都拿不起來。後來我才慢慢適應了這種痛苦，我做了這麼多，不是為了人類，又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你自己。”張無雙麵無表情地說，“請不要自欺欺人了，千百年後，你擁有的始終隻是謾罵。老師，我能理解你為了研究想要延續生命的想法，但這種想法一旦突破了你自己做人的底線，你就已經變成怪物了。這不是你身體上的改變，而是你自己心理上的改變。”

“我看到了機甲湖光，但我覺得，真的不咋樣。所以人還是得服老，換做以前的您，這麼長時間過去，肯定有很大的突破了，但是我看到湖光，卻沒有這種感受。所以我建議您還是彆做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了，您的衣缽早就有彆人幫你傳下去了。”

如果說以前的張無雙在賀年麵前有的隻是年輕人的莽撞，那現在的張無雙已經可以做到精準地往賀年的心口紮。那不是他的意氣之言，而是句句真心。

果然，賀年聞言，暴跳如雷，你可以指責他的立場，但說他的機甲做的不好，那不啻於否定他存在的意義。

“張無雙，我在你身上花了這麼多心血，都花到狗身上上去了是吧？我承認你有創造力，但就你那點水平，離我還遠著呢，是什麼給了你膽量這麼說我的作品？”

“聽說你已經加入了太一宗，你看，連你都可以改換門庭，怎麼到我這兒你就無法接受了？你想離開我門下，我沒有意見。但我也希望你下次說話還是得注意點。”

張無雙憐憫地看了他一眼：“以前的我當然比不上老師您。但你該看看外麵的世界了，你既然知道太一宗，就應該知道我現在的師父宋寧鋒，你應該看過他設計的機甲吧？你覺得他跟你比怎麼樣？我也已經不再是以前的我了，你該看看我現在的作品才對。”

李霖一愣。他知道宋寧鋒，但宋寧鋒在星際最出名的不是他機甲師的身份，而是他代表太一宗對外傳授了靈力修煉與神識修煉的功法。

李霖還在小群裡跟大家討論過這件事，但對於宋寧鋒機甲師的身份，他還真的沒怎麼關注。

一方麵是因為他在自己的領域過度自傲，另一方麵則是因為他也很清楚現在機甲發展的現狀：基本上在沿襲老路，原地打轉。稍有一點成就，就會被拿出來過分誇耀。

一個毛頭小夥的作品，有什麼值得特彆關注的？

張無雙能明白他的這種想法，他取出了一台機甲，說：“你先看看這個吧。”

“這是湖光？錢大有那個廢物，竟然連自己的機甲都能丟！”賀年破口大罵，但很快意識到了不對，“這不是湖光……我做的湖光不是這樣的。可是，誰能複刻我的作品？”

機甲，不是看一眼就能學會的。

超S級機甲更是如此，哪怕機甲師帶著手把手教，也不一定能做出來。不然超S級機甲師早就遍地走了。

大家都是內行，看一眼就能知道做機甲的人手法如何。而賀年看到這台特彆熟悉的機甲，竟然莫名驚恐：那人的手法，比他還漂亮。

“到底是誰？”他的聲音艱澀。

第六十三章 降維打擊，最為致命

“這是我師父宋寧鋒複刻出來的機甲。其實他接觸機甲的時間沒有很長，不過老師您知道的，天才嘛，都是這樣。”張無雙毫不客氣地說。

“我師父還挺欣賞您這個設計，他說如果有機會的話，還想跟您好好交流交流。不過我覺得，如果他知道你延續了幾十年壽命，就為了研究出這麼個東西，大概會覺得很失望吧。”

賀年的臉色直接就跟開了染坊似的，宋寧鋒的“欣賞”，一般人聽著會覺得這是一種恭維，但賀年聽著，卻隻覺得是一種諷刺。

他一個超S級機甲大師，還需要彆人來欣賞嗎？一般不是隻有他欣賞彆人的份嗎？

更難堪的是，張無雙拿出的就是實打實的證據：他不是在故意諷刺，而是在陳述一個事情。

賀年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那台被複刻出來的機甲。像他們這種經驗豐富的機甲師，不需要太多的儀器測算，上手試試就能大概感受到這台機甲的性能。

讓他失望的是，這台複刻版機甲並不是徒有其表，而是真的跟湖光十分相似，性能也不比湖光差。

難道，他真的已經老了嗎？難道，他真的已經被時代拋棄了嗎？．思．兔．網．

選擇跟星蟲合作這麼多年後，他第一次產生了這樣的自我懷疑。

張無雙緊跟著拿出了光腦，搜索出宋寧鋒開放的一些機甲專利，“老師，你自視甚高，覺得彆人都沒有超越你的能力。可實際上，就是你們這些人將學院派發揚光大，讓彆人隻能跟著你們的路子走，從而讓機甲的發展陷入了瓶頸。你堵死了彆人的路，有什麼好沾沾自喜的？”

其實以前張無雙也有類似的想法，所以他一直都想走自主創新的路子，隻不過以前他對賀年沒有這麼大的意見，隻是針對“學院派機甲師才是機甲師”，但這次，他針對的是賀年。

換做以前，張無雙敢說這麼大逆不道的話，肯定第一個被李霖阻止了。

但今天李霖沒說話，他希望張無雙的話能把賀年罵醒，他甚至還隱隱反思了起來，“也許，張無雙的說法不無道理。”

賀年本人也沒有心思反駁張無雙說的話，他一目十行地看著宋寧鋒公開的專利設計，臉色越來越白。

高手更能欣賞高手，因為他們是真正知道對方想做什麼，了解對方的能耐的人。一般人想短時間內吃透宋寧鋒的專利可不容易，但賀年這種老手，光是看這種公開信息，就已經能夠對宋寧鋒的實力有大概的認知了。

複刻他的機甲，不是宋寧鋒的極限。這些專利才是更值得重視的東西！從這些專利中體現出來的創造力，是現在的他非常缺失的東西。

“老師，在師父公開這些專利後，越來越多的機甲師有了新的嘗試。你可以看看，在這段時間大大小小的專利申請比以前多了好幾倍。”張無雙繼續紮心。

與賀年等人的學院派斷絕其他人的前路作為對比，宋寧鋒的設計理念卻在鼓勵更多人參與到創新中去。無論是什麼等級的機甲師都有機會，無論是多麼異想天開的想法，都有實現的可能。

雖然宋寧鋒作為一個機甲師遠不如賀年有名，但這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賀年成名多年，有時間積累，再加上他已經“逝世”，大家對逝者都有天然的濾鏡。反觀宋寧鋒，成名時間不夠長，他的影響力還沒有發酵起來。

賀年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一樣，臉上的頹然之氣十分明顯，也終於顯出了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暮氣。

李霖看到他這樣，於心不忍，“老師，您對聯邦的貢獻毋庸置疑，隻不過跟宋大師走的是不同的路子，您不必為此自我懷疑。但您跟星獸狼狽為奸這件事，錯了就是錯了，我沒法為你洗白，老師，求求您了，彆在錯誤的路子上繼續走下去了。您現在還有糾正錯誤的機會。”

賀年看了李霖一眼，問：“還有嗎？”

“沒有了，在我選擇了這一條路開始，就已經沒有了後退的路。不管我以後怎麼選擇，在很多人眼裡，我永遠都會被釘在恥辱柱上。李霖，張無雙，你們告訴我，我能退到哪裡去？”

“至少及時道歉，還有給自己贖罪的機會。”

“不，我不願意。”賀年驕傲了一輩子，哪裡願意這麼低頭？“如果我不願意，你們準備怎麼做？”

張無雙和李霖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