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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琛付了車夫銀子,又將兩床棉被抱下來,然後慢慢走到岑樂身邊,關心問:“好一些了嗎?”

岑樂睜開眼,很輕地點了下頭。

他伸手想接過牧琛懷裡的棉被,但還沒碰到,就被牧琛拒絕了,“你不舒服,我來就行了。”

“你還有傷呢。”岑樂看了他一眼,硬是搶了過來。

牧琛站在後麵看他,不由勾起唇,笑了起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家門。

將兩床棉被量曬在院子裡,岑樂又扶著牧琛回了房,讓他去床上重新躺好,替他換了一貼藥。

換過藥,岑樂洗淨手,又去了廚房,準備做午飯。

家裡四五天沒有人,本來有的菜差不多都壞了,這會兒現菜隻有一些菜地裡種的時令青菜,岑樂想了想,便去摘了一些,切碎放進了粥裡,再加入油、鹽、薑絲等,成了一鍋蔬菜粥。

煮粥的同時,岑樂也在熬藥。

牧琛的藥還剩下最後兩貼,今天吃完,就不用再吃了。

蔬菜粥煮好後,沒過多久,牧琛的藥也好了,岑樂端著煮好的粥和藥,去了牧琛的房間。

牧琛的傷已經沒有大礙,自然不會再趴在床上等待岑樂喂食,他看見岑樂端著粥和藥進門,就緩緩坐起來,下床緩緩走到桌前。

見牧琛就要坐下,岑樂忙將托盤放下,阻止他:“等等。”

說完,他小跑去拿了棉被,抱回來墊在椅子上,自己坐下試了試,足夠軟了,才讓牧琛坐。

牧琛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岑樂,看他為自己忙來忙去,眼底全是滿足的笑意。

岑樂被看得耳尖泛紅,他在另一張凳子坐下,又將筷子遞給牧琛,“彆看著我,吃飯吧。”

“好。”

話雖然這麼說,可牧琛又盯著看了岑樂好一會兒,才移開視線,低頭吃起來。

正吃著飯,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還伴隨著女子的聲音。

岑樂放下碗筷,看了牧琛一眼,比劃說:“我去開門。”

牧琛跟著站了起來,他抓住岑樂的手,說道:“我跟你一起去。”

岑樂想了想,微微頷首。

走到門口,岑樂伸手開了門。

門外站著一名瘦高的婦人,她穿著一身布衣,頭發隻是簡單挽起,插了一支木簪,年紀雖然不大,可麵容十分憔悴,眼角還有些許細紋。

她是牧江遠的媳婦,苗翠。

見門打開,苗翠便收回手,又往後退了幾步。

“嫂子。”牧琛喚她。

苗翠應了一聲,又朝牧琛笑了一下,有些遲疑地開口,“江遠想見你,他想請你去家裡一趟。”

牧琛詫異:“堂哥願意見我了?”

自從牧江遠發現自己成了一個廢人,便再沒有見過牧琛,牧琛接連登門,他都拒絕不見。

垂著眼睛,苗翠低聲說:“江遠說,有些東西要親手交給你,你有空的話,下午就來一趟吧。”

“好,我會去的。”牧琛沉%e5%90%9f了片刻,答應道。

聞言,苗翠鬆了一口氣,她將一直提在手上的籃子遞給牧琛,說:“我聽說你在衙門挨了板子,家裡沒什麼好東西,這雞蛋是今早現撿的,你收下吧,好歹能補一補身體。”

牧琛沒有拒絕,“多謝嫂子。”

苗翠擺了擺手,“那我先回去了。”

說完,她又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岑樂,也朝岑樂淡淡笑了下。

送走苗翠,兩人重新回到屋裡。

坐下後,岑樂偏頭看向牧琛,麵露擔心地問:“你真的要去嗎?”

牧琛頷首,道:“總要去一趟的,有些話,我也要和堂哥說清楚。”

岑樂問:“要我陪你去嗎?”

他不放心,畢竟陳桂紅和牧磊會被關進牢裡,也是因為牧琛選擇幫他,萬一他們遷怒牧琛呢。

“不,你彆去,在家等我就好。”牧琛抓起岑樂的手親了親,緩緩說道:“堂哥是個比較講理的,他或許不會將責任全部推給你,可我伯父他勢必會怪你,可能還會傷害到你的,我不舍得。”

岑樂抿了抿唇,“那至少讓我陪你到門口。”

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你拒絕的話,我會自己跟過去的,你阻止不了我。”

看著岑樂認真的模樣,牧琛笑了,“好,到門口。”

忍不住又傾身將岑樂抱進懷裡,牧琛在岑樂的耳邊輕聲說,語氣非常溫柔,“放心吧,就算伯父他們遷怒我,想要教訓我、對我做些什麼,也奈何不了我的。”

吃過了午飯,又吃完了藥,約莫未時三刻,兩人就出發了。

牧琛有傷,走得慢,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走到牧江遠的家。

敲門後,沒過一會兒,苗翠就來開了門。

站在門外,岑樂沒再跟進去,他看著牧琛,一句一字比劃道:“我等你一起回家。”

“好,我很快出來。”望著岑樂,牧琛臉上是淺淺的笑,眼裡也盛滿了溫柔情意。

苗翠沒有對岑樂多做邀請,她僅僅是對岑樂點頭示意一下後,就關上了門。

走進院子,牧琛問:“伯父呢?”

“爹昨夜喝醉了,如今還在屋裡休息,沒有起身。”苗翠低聲告訴牧琛。

自從陳桂紅和牧磊被判坐牢後,牧春生便大受打擊,一是陳桂紅的性格,二是因為他們做的事。

他絞儘腦汁沒懂為何自己的媳婦和小兒子是這樣的,一直沒緩過神來,後麵回到村裡,又總被村民指指點點的,話裡話外都是說他窩囊,管不住媳婦,讓他覺得丟人至極,於他開始自欺欺人,晝夜不斷喝酒,醉醺醺倒頭就睡,過得不分時日,仿佛這樣,這件事就沒發生過一般。

牧琛知道後,就沒再繼續問其他。

兩人都沒再說話。

牧江遠的房間在靠近北麵的位置,苗翠領著牧琛到了門口,又推開了門,就沒再進去了。

“你進去吧。”苗翠想了想,又說,“要喝水嗎,我去給你倒杯水吧。”

“勞煩嫂子了。”

“沒什麼。”苗翠笑了笑,隨即示意牧琛自己進去。

房間很暗,窗戶關著,還拉著一層簾子,遮住了光,空氣裡全是濃厚的藥味,嗆人不已。

牧琛走進去後,便站在圓桌旁,朝床上躺著的人喊了一聲:“堂哥。”

好半晌,牧江遠才開了口,“來了啊,你自己坐吧,我不能動,沒法招待你了。”他的聲音很沙啞,還有些陰沉沉,聽起來就莫名令人覺得不舒服。

牧琛依言坐下,他轉頭打量了房間,又聞著藥味,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看到牧琛坐下,牧江遠說:“我們兄弟,有十年沒見了吧?”

牧琛回答:“是。”

牧江遠話裡有無限的感慨:“十年了啊,日子過得真快,現在你都比我壯實,也比我高了。”

過了會兒,他又接著說:“牧琛,這十年來,我其實是怨恨你的。”◤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牧琛沒有回應,他隻是坐著,認真地聽牧江遠講。

牧江遠似乎陷入了回憶,他語調緩緩,娓娓說道:“還小的時候,叔叔嬸子待我極好,幾乎將我當成親生兒子,每次進城,吃的用的,他們總是會帶一份給我,我八歲那年,如果不是叔叔救我,我早就死了,活不到今日的。

所以我想,我也要好好待你,報答叔叔嬸子的恩情,於是我疼你、帶你玩,照顧你,包括後來我在山上不顧一切救你,都是這個原因。

當年救你時,我幾乎是本能的,昏迷前看到你沒事,我是高興的,可是當我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斷了雙腳,成了一個殘廢,無法動彈,甚至連生活都無法自理,這樣日複一日,我漸漸生出了怨。

我擋住了光,活在陰暗的房間裡,不停在想,為什麼受傷的人是我,而你卻好好的?為什麼不是你變成像我這樣?我開始覺得怨恨,覺得不公,覺得一切都是你的錯……所以我不見你了。”

牧琛沉%e5%90%9f道:“你可以怨恨我的。”

牧江遠的話還在繼續:“這十年來,你為了報恩,為我們家做得這些,我其實都知道,我也知道我娘貪婪、自私,總是想儘方法找你要銀子,讓你負擔起我們家所有費用……

我們家能像現在這樣,磊兒能夠無憂無慮讀書,都是有你,可是我怨恨著你,便也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是你應該給我、給我們家的,因此十年來,沒有阻止過我娘一次。

近來這段時間,我的身體越發不好了,夜裡睡覺時,還總夢到了叔叔和嬸嬸,我夢見了小的時候,他們如何待我,也夢見我後來,又是如何待你的,我突然想起當年在山上救下你時的心情,終於明白我這十年,陷入了一個怎樣的心理……

牧琛,十年來對你不聞不問,沒有阻止我娘向你不斷地索取,是我錯了,可我們的關係,沒辦法恢複到以前了,其中的緣由,你我都懂,這次我娘和磊兒這次入獄,儘管與你無關,是他們自己做錯了,自作自受,可到底,與你多少有關係……”

牧琛沉默著,一言不發。

牧琛劇烈咳嗽著,停下來後,他長長歎了口氣,“我今日找你來,是想還給你一些東西。”

從床頭拿起一個布包,他道:“你自己過來拿吧。”

牧琛走過去,接過布包後,他低頭看了看,發現裡頭竟都是一些零碎的銀子,不禁愣住。

牧江遠道:“這都是我攢下的,雖然和你給我們家的銀子沒法比,可是再多我也拿不出來了。”

“你何必要給我?”牧琛抬起看他。

“不是給你,是還給你,你欠我的恩,本就不必耗儘家財來報我,是我娘貪心了,何況若要歸究起來,還是我先欠下了叔叔嬸子的恩情。”牧江遠停頓了會兒,道,“你拿走吧,往後我們兩家,再沒有關係,我當年救你的恩情,你已經還完了,以後,也都不用再記得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生病體虛,又一直跑廁所,最近估計都沒法上午更新了,以後上午沒更,就不請假了,但絕對日更。

等我恢複過來,再看看確定一個更新時間吧,鞠躬,請諒解!

嗯,然後明天見!

ps:謝謝“筱雪”和“22315454”的地雷,謝謝讀者灌溉的營養液,比心,愛你們~

捉蟲修文【11.9/21:19】

第34章

再過半個月, 就是驚蟄了。

這幾日,天氣回暖,冰雪消融,氣溫逐漸上升,村民終於不再悠閒, 開始陸陸續續忙了起來。

牧春生的家剛好在路口上,村民們要去乾活, 來往農田時總要經過, 岑樂站在一棵樹下, 便一直被來往的人打量指點著, 雖然他們的言語間並不是難聽的話, 可也不是什麼好話。

岑樂不能言語,他們又大多看不懂字, 沒辦法反駁,隻好儘力忽視, 當他們是蜜蜂嗡嗡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