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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竹過了很久,才抬起頭,神色有些恍惚的說:“……對。你說的……沒錯。”

荊瀾輕笑了一聲,托著下巴望向了一旁把自己的大腦袋擱在白清竹腿上的妹妹。

她來了點興趣,“妹妹挺喜歡你啊。”

白清竹順著她的視線,正巧和腿上的妹妹雙眼撞在了一起,也跟著笑了聲,說道:“嗯。”

“有奶便是娘!”餘清越嘴巴裡麵包著飯,含糊不清的崩了一句話出來。

桌上四個大人頓時驚呆了,張張臉上全都是大寫的問號,八隻眼睛全都朝著餘清越的方向望了過去。

餘清越眨巴眨巴眼睛,“昨天越越看電視的時候,電視上的奶奶就是這麼說的。”

說罷,餘清越小朋友十分虛心的不恥下問:“越越說錯了嗎?”

餘故裡沉默了一會兒:“……”

“不,嚴格來說,也沒說錯。”她看了眼餘清越,覺得不能打擊小朋友學習新事物和說話的積極性,說道:“越越很棒。”

餘清越又高興的挺起小肚子,然後摸著說:“媽媽越越吃飽啦!”

她雙眼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望,眼巴巴的盯著那邊的玩具區——荊瀾帶了整整一個行李箱的玩具來,盛溪也不遑多讓。因為這陣子餘故裡搬家忙的四腳朝天,她們兩個人好久沒有聚過了,她更是沒怎麼見過越越,這次來也花血本來了不少東西,怎麼都不嫌多。

越越被這麼多禮物一下子淹沒,能忍到現在才過去想玩,已經很不容易了。

白清竹製止了餘故裡伸手的動作,說道:“你手傷著,我來。”

餘故裡想了想,又坐了回去,“好,謝謝。”

“不用。”白清竹將越越抱了下去,看著越越單腳蹦躂著往那邊走了過去,回過頭,若有所思的說:“越越的石膏應該可以拆了吧?”

“嗯。”餘故裡想了想,“等同學聚會完了之後就帶她去一趟醫院好啦。”

又提起同學聚會,四個人不約而同又沉默了一瞬間。

這會兒已經差不多吃的酒足飯飽,荊瀾說道:“啊,行了,時間也不早了,明天一大早還得上班——咱們收拾收拾就撤了吧?”

盛溪也不是沒眼色的,知道她什麼意思,連忙點頭,跟著已經摸著肚子站了起來,笑著衝餘故裡說:“那我也不多待了,周一還有一大堆單子要去處呢。”

餘故裡沒多留她們,也知道她們個個都是苦逼的上班黨,便說道:“我送你們出去。”

“我送吧。”白清竹站了起來,看著餘故裡說:“你發燒剛好,晚上溫差大,彆再著涼了。”

餘故裡眨巴眨巴眼睛。

盛溪也說道:“那就讓白老師送我們吧,就這一段路,又不是不回來了。”

餘故裡這才作罷,看著白清竹幾人換鞋全都出了門口,一直等她們消失在了視線裡,才從落地窗依依不舍的回到了桌前。

盛宴散場,留下了一桌狼藉,喧鬨過後,總顯得室內有些過於寧靜了。

餘故裡繞著桌子轉了兩圈,又眼巴巴的把目光放在了門口,過了會兒,把目光轉向了突然愣愣的看著門口的越越。

她問道:“越越,怎麼了?不玩了嗎?”

“玩的。”餘清越下意識的說道。

過了會兒,餘清越抬起頭,看著餘故裡說:“媽媽,我以後還能看到溪溪姨姨和小藍姨姨嗎?姨姨也還會回來嗎?”

“當然會。”餘故裡失笑,走到餘清越麵前,脫鞋上了地毯,隨後坐下,捧著臉看著她說:“你舍不得她們嗎?”

“好像是有點哦。”餘清越顧著嘴巴,低頭愛惜的摸了摸芭比娃娃的頭發,肉乎乎的小手又摸了摸芭比精致的小裙子,隨後仰起臉,大大的眼睛看著白清竹,喃喃的說道:“媽媽,越越覺得房間裡麵好安靜啊。”

屋外萬家燈火,小彆墅內甚至常年都亮著壁燈,可依然讓人覺得太過於靜謐了。

夏天或許還能有些蟲鳴鳥叫,可冬天一到,萬籟俱寂,一切都顯得太過於安靜了。

餘故裡忽然心裡似乎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

她擁抱著餘清越的小身體,拍了拍她的背,說:“姨姨去送客人了,馬上就回來了。”

餘清越把頭埋在她懷裡上下晃了晃,又依戀似的蹭了蹭。

門口。

“就在這說吧。”荊瀾攏了攏身上的外套,哈著冷氣跺跺腳,被這冷空氣弄得‘嘖’了一聲:“鬼天氣這麼冷……”

“一直到二月份都有的降溫,可能會有暴雪。”盛溪也被凍得有點發抖。

荊瀾嘟囔了兩聲天氣,又轉過頭,看著白清竹說:“你算怎麼辦?”

“沒有算。”白清竹淡淡的說道:“順其自然。”

荊瀾咋舌,卻也點了點頭,“行吧,你一向是這態度。”

“不然呢?”白清竹看她,明明心情有些沉重,卻出乎意料的,居然笑了一下,“不讓她去嗎?用什麼借口呢?躲得過第一年,第二年、第三年呢?還有以後呢?”

這一連的發問讓盛溪和荊瀾同時都懵了。

半晌,白清竹用食指抵在眉心揉了揉,輕聲說了句:“抱歉。”

荊瀾沉默的搖搖頭,“我解。”

“她過年也總要回家。”白清竹似乎想了很久,語氣顯得甚至十分平緩,“如果那時候,她在叔叔阿姨那邊提起我,驟然麵對那麼大的晴天霹靂,和一切未可知的、來自於叔叔阿姨的回應,還不如從這次同學聚會開始,讓她一點一點的知道一些什麼過往,反而能讓她好接受一點。”

“你也是想的夠長遠了。”盛溪喃喃說道,隱隱約約有些吃驚。

這一刻,她也突然很想知道……那一年,到底出了什麼事,能夠讓餘家連夜舉家搬離普羅市,甚至連行李都沒有點,一家人全部消失。

也是在餘家人已經安頓下來之後,盛溪才從父母口中得知,她們一家人,因為搬家時間太過匆忙,甚至連房子都沒能找好,全部都暫時的住在餘故裡姥姥、姥爺的院子裡。

盛溪又突然想到,先前她父親突然找上她,說讓她無論如何,儘可能的幫一幫白清竹。

這又是為什麼呢?

盛溪想著渾然不知一切,過去那麼些年又對她照顧頗多,可從醫院醒來之後就變得謹慎、小心,不願和人群接觸,像變了個人一樣的發小。

再看著眼前似乎背負了很多,卻什麼都隱忍著不說,一步一步機關算儘,要和餘故裡重新在一起的白清竹……

盛溪隻覺得整個腦子亂糟糟的。

她知道自己好像身在局中,好像甚至在這當中起著一個相當重要的一環,可當所有事情都纏成了一團亂線,她反而怎麼都理不清其中的關係,哪怕隻是一個源頭都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偏愛越崽哦嗚嗚嗚。

越崽值得最好的qaq

第三十四章

盛溪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內想了很多。

亂七八糟的想法充斥在她的腦海中, 那些有的沒的,應該獨屬於白清竹和餘故裡兩人的記憶,那些酷暑嚴寒裡, 在校園總結伴同行,親親熱熱的挽著手臂的一幀一畫,突然像是走馬燈一樣的從她的眼前閃過。

她一個局外人都尚且記得這麼清楚, 都有那麼多難以忘記的記憶……那白清竹呢?∞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盛溪恍惚間想到,她曾經在一本書上, 看到過一個作者在初秋的午後,與路邊的老人閒聊。

後來,那個作者在書中寫:“那個老人獨獨坐在一個偏僻院子旁的陽光下,木然著臉看著不遠處玩鬨的孩童。不遠處有家長告誡自己的孩子不要靠近那個老人……那老人也像是聽不見般無動於衷。我看著奇怪, 便上前問他。”

“他用十分悠長又似是很久沒有說過話的嗓音告訴我, 他的腦子不太好了,記不得年輕時的事情了, 回到家裡隻有他一個人, 漫長、孤單……又充滿黑暗,即便是點亮了所有的燈盞, 那光芒都是毫無溫度的。也隻有在曬著太陽, 坐在陽光下, 吹著徐徐而來的暖融融的風時,才能感受到一絲歲月靜好,和他還活著這件事。”

“後來我又問他, 為什麼不過去和那些老人一起玩,和孩子們一起玩,不是更開心,更能融入生活嗎?”

“那個老人說:可回憶是我的。我目光所到之處, 都是在回憶著獨屬於我的過往。和他們,又能說什麼呢?”

和她們,白清竹又能說什麼呢?

盛溪恍然間想到了那被封存的酒室。

她父親是教師,平時滴酒不沾,五十多歲了,都是一個平板正直的普通中年男人。

他按時回家,挑燈備課,對妻子從來相敬如賓,對唯一的女兒也大多客氣又永遠在保持著男女之間的正常距離……可即便如此,在家裡的廚房,也總封存著一些她不認識,隻大概知道是白酒、啤酒和紅酒之類的東西。

她小時候也曾經問過她父親,為什麼人要喝酒。

她父親回答她說,是因為人總有撐不下去的時候,有些東西,也不是堅強兩個字可以把一個人撐起來的,酒雖然不是什麼好東西,可在有些時候,那是唯一能讓人暫時忘記痛苦的東西。

她那時候問有什麼不能哭一場就過去呢?

她父親沉默了很久,才告訴她,是生離和死彆。

那時候她不懂。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知道她父親是被爺爺奶奶收養的……而她親生的爺爺奶奶,早在她父親八歲的時候,就已經在一次意外事故當中過世了。

而她父親那時意識清醒。

也就是因為這樣,他清清楚楚的,原原本本的看到了,在車禍來襲的那個瞬間,她的爺爺奶奶是怎麼拚死的護住了坐在後座的他的。

兩個人用人牆把他完完整整的擋在了正中間。

每年在爺爺奶奶忌日的時候,她父親總會喝的爛醉,前前後後有將近兩月的時間,情緒都會十分低落……那正是暑假期間。

也就是那段時間,他幾乎酒不離手,有事沒事都會喝兩口……一直到後來,很難再喝醉。

盛溪從回憶當中抽出神來,愣愣的看著沉默不發一言的白清竹,忽然說道:“其實我覺得,你不用太擔心。”

荊瀾聞言抬起眸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盛溪。

盛溪抿抿唇,有心想勸慰,卻又擔心說得太過,反而顯得虛假。

考慮半晌,才終於找到了幾個比較合適的例子:“小魚是個很長情的人……她如果喜歡一個東西,就是一輩子的事兒。她可以連著吃一周的米線,可以連著吃一個月的麻辣燙,固定的菜色、固定的店家,甚至就連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她總會格外光顧第一次去的那家店麵。”

白清竹若有若無的點頭,歎道:“我知道。”

所以她才敢這麼篤定的拚上一把。

她衝盛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