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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青黛 蓬萊客 4268 字 6個月前

儘,做京城人背後笑話的烏龜!”

絮雨微張唇,詫異地啊了一聲。

她在心裡飛快盤算了下,隨即輕聲提醒激動的李婉婉:“不是還有陛下嗎?你何不親自去求陛下,隻要他開了口,你阿翁便奈何不了你。”

李婉婉猛地醒悟,眼睛一亮,用力點頭:“對對對!你太聰明了!我怎就沒想到!我這就去求我皇叔祖!你陪我來!”

絮雨知此事自己不該摻和的。

裴蕭元若真能娶到她的這位侄女,以寧王的地位和與皇帝的關係,對他的前途,自是大有裨益。況且,彆說李婉婉提及的另外兩家了,便是放眼整個京城,恐怕這也是裴蕭元能娶到的地位最高的一位貴主了。

她也不反對多一個像裴蕭元這樣的好侄女婿。

但是……李婉婉態度如此激烈,看她這話,不像是嚇唬人的。為了信任她的侄女,也是為了裴蕭元好,她不能坐視他將來遭受如此的羞辱,所以出言,稍稍提醒一下。此刻李婉婉要她同行,推脫不掉,這邊反正也是無事,便跟了過去。

李婉婉起初風風火火疾步而行,然而越近紫雲宮,絮雨發現她的腳步便越遲緩,最後終於到了紫雲宮外,徘徊不前,麵上露出猶豫之色。

一名守在外的宮監看到二人,走來拜見李婉婉,問有何事,聽到李婉婉說欲求見皇帝,道陛下此刻正在召見王彰柳策業等人,在議朝政。

“郡主若是有事,等宰相們出來,奴再為郡主傳話進去。”

李婉婉反而好似鬆了口氣,慌忙搖頭說無事,轉身拽著絮雨便走。絮雨莫名跟著她出來。李婉婉沮喪無比,低聲說道:“這裡麵我一次也沒去過……我害怕皇叔祖……還是……還是算了……總之,你一定要幫我把話帶給他!”

李婉婉懼怕她的皇帝阿耶,絮雨也是能夠理解。見她哭喪著臉,傷心欲絕的一副模樣,怎忍拒絕,隻好答應:“我試試看。但他聽不聽,我便不知道了。”

“你先讓他知道!要是還敢娶我,我……我就離家出走,遊蕩四方!”李婉婉凝望著絮雨,含淚說道。

絮雨急忙勸慰,讓她先回家,說自己一定帶話。送走李婉婉,她也匆匆趕去神樞宮,找到宋伯康。

宋伯康早也知道她得皇帝嘉獎的事,見她回了,對自己的態度依舊敬重,並無半點因受寵而倨傲的姿態,很是高興,對這個徒弟更是照顧有加了,說這裡的事不必她做,讓她再休息兩天,接著便一道出城。

自然了,不是什麼遊山玩水,而是采景入畫,為那一幅重頭戲的長卷做準備。

宋伯康既如此安排,絮雨也就遵從。向他道謝,隨即回來,卻沒有立刻出宮。這個白天,她就留在直院裡,用從前自阿公那裡學來的法子,對照昭文館畫籍中的各種記載,研究色料的提取,又練習作畫。忙到傍晚,暮鼓聲起,皇宮南院衙署裡的官員們預備結束事務出宮,她估計紫雲宮那邊應也沒有人了,於是也結束這邊的活,摸了過去,求見趙內侍。

趙中芳聽到她來了,連忙出來,將人帶入。絮雨問皇帝今日的飲食起居。趙中芳說今日一切正常,皇帝陛下精神不錯,白天分批召見了不少的廷臣,午飯用了一碗,藥也在按時服。

“公主不用擔心。若有需要,老奴定會告知公主。”

絮雨看了眼精舍的方向,問皇帝此刻在作甚。

皇帝近年有過午不食的習慣,晚間隻用一碗素粥。趙中芳方才正在紫雲宮的小廚裡為皇帝煮粥。剛煮好放涼,正要送入。絮雨便說她去。趙中芳求之不得,忙命小宮監將粥取來。絮雨端粥,跟著趙中芳,走了過去。

皇帝正在閱事,聽到趙中芳用歡喜的口氣說,公主來看他了,還親自給他送粥來,沒說什麼。

絮雨便將盛著素粥的金平脫食盤放到皇帝的禦案角,見他沒吃,在旁等了一會兒,輕聲催促:“阿耶吃吧。已經涼了,正好入口。再冷一些,對腹胃不好。”

皇帝抬起眼皮子瞥了她一眼,放下筆,端起來開始吃粥。絮雨便跪坐在一旁,殷勤服侍,又主動遞巾。

皇帝再看她一眼,沒立刻接,問道:“你有事?”

絮雨搖頭:“無事。方才從直院出來,想著出宮前,來這邊看看。”

皇帝輕輕哼了一聲:“有話就說。當朕不知道你嗎?”

她從小就這樣,有事要求她的定王阿耶,就會變得殷勤小意,處處討好。

絮雨確實懷了幾分目的來的,見被道破,也不隱瞞了,道:“阿耶可知白天婉婉來過?”

皇帝道:“你二人鬼鬼祟祟來了,又走了。何事?”

絮雨忙摘清自己:“不是我,是婉婉有事。”

“她尋朕何事?”

“她說寧王要給她定親,嫁於裴二。無論是誰,她都不嫁,又聽聞阿耶你好像答應寧王賜婚,很是傷心,故來求阿耶,想稟明心意,不願這麼快便嫁人。來了知道阿耶跟前有大臣在,她是個懂事的孩子,便回去了。正好我來看阿耶,也就順便替她在阿耶麵前說一聲。此事,阿耶還是勸勸寧王為好,強扭的瓜不甜。”

皇帝聽罷,碗裡的粥也不吃了,啪地擱到案上,“你是為了說這個,才來這裡看朕的吧?”

絮雨斷然否認:“我本來就打算來看阿耶的,方才順便想起來,說了這個事。”

皇帝盯她:“怎的你這麼關心此事?你就這麼希望她婚事不成?”

絮雨無辜的睜大眼:“阿耶你在想什麼?此事和我有何乾係?我為何希望她婚事不成?何況,裴二此人,此前對我頗多照應。他若能結下這樁婚姻,我隻替他高興。我是看婉婉在我麵前哭得甚是可憐,心意更是堅如磐石,這才順口提了一句而已!”

“萬一婉婉真的想不開,日後出個什麼事,寧王到時恐怕後悔也晚了。”她又說道。

皇帝端詳她,絮雨忍著心中湧出的陣陣羞恥之感,若無其事,一動不動地任皇帝打量。終於,見皇帝收目,淡淡地道:“裴家兒勉強算得是人中龍鳳,此事若成,對婉婉的將來,隻有好處,沒有壞處。她如今年紀小,不懂事,你作長輩的,不可一味縱容。她既聽你的,你回去當好好勸她。況且,此乃寧王家事,朕做不得主,你更不要管!”

絮雨不再爭辯,垂目,低低應是。

皇帝望著低垂螓首的女兒,麵容漸漸又轉為柔和,道:“你也餓了吧?阿耶看你瘦得很,你要多吃些才好。這粥寡淡,你吃不來。阿耶記得你小時候愛吃金%e4%b9%b3酥,樒汁鵝,阿耶這就叫人去做,還想吃甚,都一並告訴趙中芳。你再陪阿耶坐坐,等用過飯,出宮也是不遲。”說著就要叫人進來。

便是端來龍肝鳳髓,絮雨也是半點都吃不下去,悶悶道了聲不餓。

天色發昏,趙中芳正在殿外準備掌燈之事,方聽到皇帝呼喚,走了進來,還沒開口,見公主已起身,說要趕坊門了。她朝著皇帝行了一禮,叮囑皇帝早些休息。

“聽說阿耶常常晝夜顛倒,太醫說,此舉有損氣血,為養生之大忌。”

“阿耶一定不要過於勞累。我先出宮了,留太晚,會惹人猜疑。”

在皇帝皺眉投去的注目之中,她退了出去。

出宮後,絮雨隨著滿街歸家的人,騎馬匆匆趕回永寧坊。

裴蕭元還是沒回。

不止如此,當晚,絮雨睡睡醒醒。然而,和昨晚一樣,她沒有等到人回。

他依舊一夜不歸。

第三天,雖然宋伯康叫她繼續休息,但她早早地又趕到皇宮南院值事。這個白天,李婉婉沒來,但卻派了個隨從,經宮中的熟人給她偷偷遞來一個消息,說她阿翁派人盯她,將她關在了屋中,不許她出門,原因是議婚好似還在繼續,她快要急死了,催問絮雨這邊到底有沒幫她把話傳到。

傍晚又一次降臨。

這一回,絮雨趕在百官衙署落鎖之前出宮,徑直尋到陸吾司。

快到的時候,遠遠地,她就看到了已經三天沒露麵的裴蕭元。

他應當剛從外麵回衙,下了馬,人就站在大門外的步階之下,背對著絮雨,正與司階劉勃和一個參軍在門外說著話。

正是官吏著急下值、路人爭道歸坊的時刻。黃昏的街道亂紛紛的,全是往來不停的車馬和人流。

絮雨沒有立刻過去,她避到了衙署街道對麵的河岸旁,停在一株垂楊柳下,等著他說完話。劉勃忽然看見了她,一愣。絮雨麵露微笑,遠遠朝他點了點頭。⊙思⊙兔⊙在⊙線⊙閱⊙讀⊙

她看見劉勃趕忙也衝她笑,接著,指著她的方向對著裴蕭元說了句話,他回過頭,目光看了過來。

隔著十數丈的距離,兩人登時四目相對。

他仿佛一怔,但很快,結束了與下屬的對話,轉過身,斜穿過滿街匆匆的車馬和人流,來到河邊,繼續向她走來。

“尋我是有事嗎?”

他停在距她數步之外的地方,目光隔著幾道垂落下來的長長短短的楊柳枝,落她麵上,問道。

雖然他很快就向她走來了,此刻和她說話,眼中也含著淡淡的笑意,然而,他三天沒有回家,此刻開口,第一句話卻是問事,未免令絮雨生出一種生疏之感。

她隨手揪下麵前的一片柳葉,纏在指間玩弄,點了點頭,也微笑道:“是有點事。”

“不過,不是我自己的事。”她緊接著又補了一句。

他看見夾纏在她指間的柳葉頃刻殘破,從鮮嫩葉片裡擠冒出來的綠汁蹭染在她白皙的手指上。身後的斜對麵,那兩個下屬仿佛有些好奇,還是沒走,不住地扭頭,仍在看著這邊。

他環顧籠罩在霧茫暮色下的四周,低聲道:“這裡說話不便,你隨我來。”

絮雨便沉默地隨他沿著河岸拂柳一路前行,走出去幾十步,來到附近一座廢棄的小塢埠旁。長久無人走動,青石條的埠台上落滿殘花和敗葉,掩在了河邊幾株翠蓋紛披的茂盛的垂柳之中。

“何事?”

等她站定,裴蕭元再次發問。

第60章

絮雨的目光掠過他額角的那片傷痕。比起前次她看到時的情狀,傷處已是有所收斂了,但顯然,他對此似乎確實不曾如何在意過,並未如她叮囑的那樣再去過太醫署。

她忍下了就此再次出聲的念頭,對上他投來的注目,說:“婉婉她來找過我了。聽她說,你們……仿佛是在議婚?”

他顯出意外的表情,“她何時和你說的?”

“就這兩日。說你去過她家,寧王提親了?”

“我是去過她家,但——”

裴蕭元乍聽到她說出這樣的話,未免驚訝,下意識地否認,但是忽然,他記起當時情景,那些來自寧王的委婉提點,忽然有所領悟,頓住了。

絮雨暗暗察看著他,他表情的細微變化怎逃過她眼,心下微微一涼。

“婉婉她如今還不想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