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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與她 曲小蛐 4368 字 6個月前

年沒聽著了,那天有事沒能去捧場,真遺憾啊。”

林青鴉麵上情緒淡了淡。她抬眸,迎見虞瑤親近的笑臉。

虞瑤的演技算不得好,總融不進角色裡,從前這點就最受林芳景批評。如今在娛樂圈裡摸爬滾打好幾年,好像也沒見多少長進。至少此時望過來的表情眼神親切過餘,真誠不足。

尤其那雙眼睛裡,複雜,沉濁,太多不必有的情緒。

林青鴉不想一二分辨。

她從桌前亭款起身,數百年昆曲底蘊裡十幾年的修曆濡染,養出小觀音一身溫雅勝蘭,眉眼淡如青山白雪,聲輕似平湖煙雨落:“虞小姐。”就算回過寒暄。

虞瑤臉色微變。

她快要忘了林青鴉就是這麼個脾氣了,隻覺得對方看不起自己,眼神也攪弄得更亂。

沉寂裡擱淺幾秒,虞瑤又重新捧起笑:“冉先生也是心大,這麼漂亮的一位未婚妻還舍得讓林小姐單獨出來。冉家今晚那酒會再重要,也該來陪一陪林小姐才對?”

挑撥離間,攻訐話術。

林青鴉懶得分辯。

有人可忍不住。

白思思忍到這會兒算是忍無可忍,手裡筷子放下,踩著對虞瑤碎了一地的濾鏡不滿起身。

目光一對。

虞瑤停了兩秒,還沒開口,就見那看起來就牙尖嘴利的小姑娘驀地捧起個燦爛笑臉,聲音也甜:“這不是虞大明星嗎?唐總呢,唐總今天晚上也陪您來了嗎?”

虞瑤:“……”

Bingo。

正中紅心。

虞瑤的臉色,一秒就比她麵前那盤菜還綠了。

第28章 “過來。”

虞瑤在心底惡狠狠地翻了個白眼。

鬼知道唐亦現在在哪兒!

打從立下對賭協議那天開始,虞瑤就一麵都再沒能見著唐亦了。

就連之前成湯舉辦的慈善晚會,外人都豔羨她說那是唐亦給她辦的,她還得捧著笑臉默認,打掉牙齒和血吞――隻有她自己知道,為了打通成湯集團那個晚會負責人的關係,她花了多少白花花的票子出去!

而且花了那麼多,找了唐亦一晚上,那人竟然愣是從頭到尾一臉都沒露!

後麵林青鴉的宣傳照出來了,芳景團聲勢漸起,虞瑤又著急又氣不過,想方設法去找唐亦。

可惜無一例外被他那個滴水不漏的特助給擋回來了――

“唐總不在。”“唐總睡了。”“唐總開會去了。”“唐總……”

虞瑤百折不撓,好不容易逮著個機會買通副總裁助理組的一個小助理,找到唐亦既不睡覺也不開會還沒出門的日子,她磨拳擦掌地找上門去,又被那個笑麵眼鏡蛇攔在了外麵。

虞瑤先發製人:“我知道唐總剛睡起來現在就在裡麵,我必須見他一麵,關於芳景團那塊地――”

“抱歉,虞小姐,”她至今猶記得那個男人扶了扶眼鏡,從微笑裡和銀色眼鏡框反光裡透出的冷漠,“唐總在逗狗。”

虞瑤:“……”

她可能才是被逗的那個傻狗。

在腦內迅速回顧完自己慘痛的來路,虞瑤麵上硬生生繃住了,她擠出個笑:“唐先生畢竟是成湯集團的實權副總,公務繁忙,集團裡等著他決策處理的事情太多了。歌舞團聚餐這種小事,就算他有時間,我怎麼好意思讓他過來呢?”

“哦,這樣啊。”

白思思一副天真模樣點點頭,眼神卻隻差把“你看我信不信”幾個字貼腦門上了。

虞瑤忍著拿這小姑娘磨牙的衝動,轉向林青鴉,“林小姐,你現在方便嗎?”

林青鴉起眸,淡淡望她:“?”

虞瑤:“方便的話,我有幾句話想和你單獨談談。”

林青鴉停了一兩秒,“好。”

虞瑤一秒都不想多待了,得到答案轉身就往包廂外走。

林青鴉要繞開高背椅,卻被回神的白思思連忙拉住了:“角兒,我陪您一塊去吧?我看這個虞瑤對您敵意很重,萬一出門以後下黑手套麻袋給您拐走了怎麼辦!”

林青鴉眼底起了點淡淡笑意:“你少看些亂七八糟的電視劇。”

白思思癟嘴。

包廂外的長廊上安安靜靜,隻隱約從門縫裡溜出兩個劇團歌舞團包廂內的一點雜音。

在這樣的黑暗裡也遠,像飄過半個城市上空,從無邊夜色的另一頭傳回來的。

窗外雲蔽著月,風聲清寒。

林青鴉過來時,虞瑤正拉開窗戶縫隙,指間掐著根細長的女士香煙,煙頭上一點猩紅,忽閃在夜色裡。

大概聽見動靜了,虞瑤也沒回頭,晃了晃半擎在窗外的煙:“我記得你不喜歡煙味。不過不好意思,我煙癮大,得請林小姐忍著點了。”

林青鴉像沒聽見,停在窗的另一側,“不用敘舊,”她聲音被夜風吹得涼,“有話請直說。”

虞瑤的背影僵了下。

長廊上夜風裡安靜了很久,虞瑤收回手,順手關了窗,側回身靠著牆,她往前打量。

一襲月色鋪下來,落了窗旁白衣烏發的女人一身。柳葉眉,春杏眼,挺翹鼻梁,點朱似的櫻桃口。

月下美人,美不勝收。

虞瑤看著她,目光又好像穿過她,循著她來路那幾年時光倒溯回去,記起第一眼在老師家裡見到那個還沒長開的花苞一樣的女孩的驚豔。

更記得,原本是來收她為徒的俞見恩看著女孩拋起的水袖身段時如獲至寶的眼神。

“好苗子啊,再推十年,閨門旦裡挑大梁的,舍她其誰……”

昆曲大師就是昆曲大師。

一言能斷“生死”。

虞瑤自嘲地笑了聲,把香煙碾滅在窗台上,她抬頭問:“什麼時候回國的?”

林青鴉:“年前。”

虞瑤收斂情緒,故作輕鬆:“你這幾年變化大了點,我都沒認出來。”林青鴉不說話。

她方才說了不用敘舊,同樣就不必客套。可對方一定要,她也不會打斷,隻隨對方去了。

虞瑤悻悻換了個話題:“沒想到一回來就是我們師姐師妹兩個爭同一塊地啊。”

林青鴉眼神一停。

從出來到現在,她終於有了一點情緒上的變化,“不是了。”

虞瑤沒聽清:“啊?”

月下美人回了眸,茶色瞳子認真望著她,眼裡盛著白雪似的涼:“虞瑤,從你叛出師門那天起,你就再也不是我師姐了。”

虞瑤一震,臉色刷地白下去。

很久後虞瑤才回神,找回焦點的眼睛帶著憤恨又複雜的情緒瞪著林青鴉:“我倒是忘了你這個沒情沒意的脾氣,自取其辱。”

林青鴉:“你若無話可說,我就回去了。”

虞瑤咬了咬牙,恨聲:“你真一點過往情義都不念了是吧?”

林青鴉無言看她。

那澄淨的茶色眸子像安靜在問:你我什麼時候有過往情義了。

虞瑤氣極反笑:“行啊,反正本來我也沒打算讓步!芳景團的那塊地我未必有多看得上眼,但既然你要搶,那我怎麼也不能教你如意了。”林青鴉垂眼:“說好了?”

虞瑤:“……”

她師妹當年也漂亮得緊,但也沒這麼氣人的。

林青鴉輕轉身:“那我回去了。”

“你等等!”

虞瑤氣不過,快步繞去林青鴉麵前:“我告訴你林青鴉,當年的事情我一點兒都不後悔,也沒覺得我有什麼錯――現在你我的境遇恰恰證明了,我當初的選擇有多麼正確!”

林青鴉眼裡情緒一晃。

虞瑤:“你也彆以為靠著冉家和你小觀音的名號,那個小破昆劇團就有什麼憑仗了――爛泥扶不上牆,不信你就看著!這對賭協議不到最後、結果都未定,回去勸勸你們團那群跟不上時代的傻子們,彆把慶功宴辦得這麼早!”

狠話放完,虞瑤扭頭就走,細長的高跟鞋被她踩得哢噠哢噠地響。

背影遠去。▂思▂兔▂網▂

月色裡,林青鴉垂了眸。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劇團更衣室她和唐亦說過的那些話。

人們總想回到過去,一切遺憾和傷害都還沒發生的時候,但人們也都知道,花逝不複,水去難收。

他們誰都回不去了。

昆劇團的聚餐在鬨騰裡結束。

眾人清了包廂走去電梯間,然後在裡麵遇上正在等電梯的瑤升歌舞團的一堆人時,才懂了什麼叫真正的“冤家路窄”。

於是兩團瞬間鴉雀無聲,隔著半個電梯間互相瞪視,仿佛兩軍對壘,殺氣騰騰,令人窒息。

而此時在兩撥人正中,隨著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空氣頓時就更窒息了。

“我們先來的!”

“你們等的是裡麵那兩個!”

“胡說!我們同時等三個!”

“那你叫它,看它答不答應!”

眼見兩邊年輕小孩鬥雞似的就要吵起來了,電梯還尷尬地空著。平常讓一讓也就算了,但這種時候,誰退一步就是輸了氣勢。

風度可以不要,氣勢不能沒有。

兩邊瞪得眼酸也沒個結果,這麼僵持下去就是一起走樓梯的節奏。兩位團長隻能各退一步,每輛電梯都對半分配。

於是在詭異的安靜裡,兩團保持著對峙狀態,在電梯間也楚河漢界涇渭分明。直把中途上來的陌生人擠在中間,嚇得不輕。

等最後一梯人送到一樓,陌生乘客一開梯門就落荒而逃。

兩團這才成功會師。

各自看不慣對方的哼氣聲裡,他們前後動作,就算擠著都要一起從德記的門出去。

德記的服務生們隻能震撼地看著這兩團並作一團的浩浩蕩蕩往外走的傻子們。

林青鴉等人無奈跟在後麵。

德記裝潢走的是仿古中餐館的路線,沒有西式餐廳裡的高吊頂輝煌大堂和旋轉門大門廊,這麼多人擁到門口也就格外擠些。

偏偏剛出去那幾個突然停下了,剩下的人更被堵在門裡。

芳景團裡有人不滿:“趕緊走啊,堵門口乾嘛?”

“快點,我們還急著回去呢。”

擁搡裡,兩團的人一窩擠到門外。

德記門口禁停車。

就算來接送客人也隻能一放就走,所以樓外總是視野寬闊。

今晚原本也該一樣。

但此時眾人麵前不遠處,卻斜著停了一輛深黑色敞篷超跑。車身鋥亮,在黑夜裡都反起水一樣的流光,線條更是流暢得讓人賞心悅目。

是把“天價”兩個字寫在每一條車身模棱裡的造型感。

而車前,有個黑卷發冷白皮的美人半低著頭,身影浸在黑暗裡,有一下沒一下地轉著打火機,比車還騷包地靠在車前蓋上。

那雙修長的腿斜斜搭著,撐在地麵上,夾克外套外麵露著仿佛白得反光的脖頸,頸動脈前橫著條血紅的刺青。

聽見動靜,那人懶洋洋抬了抬眉,漆黑的眼穿過涼夜望來。

兩個團的人被他一眼看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