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露出細不可查的慌。
不等白思思等人看清楚,那人突然冷了笑,一字沒說就直接轉身走了。
程仞手裡的狗繩被拉緊,大狼狗四肢抓地,似乎非常抗拒地想往戲台子前去。
可惜抵抗不能。
程仞扶了眼鏡,隔著半個劇場,他朝林青鴉禮貌點頭:“協議擬好後我會電話邀請您。”
“嗯。”
“後會有期,林小姐。”
“……”
銀絲眼鏡下的微笑裡,程仞把一步三回頭的大狼狗拽了出去。
外麵不知道什麼時候陰了天。
烏雲翻湧積聚,像要把頭頂的天空壓塌下來。
虞瑤站在唐亦的黑色轎車旁,緊緊攏著身上單薄的風衣。
她臉色發白,不知道是冷得還是彆的什麼,不過總算從在裡麵失魂落魄的狀態裡抽離出來。
“程助理。”
“嗯?”
“唐先生他,他和林青鴉認識嗎?”
“……”
程仞扶著副駕駛側的車門,停了兩秒,他笑得彬彬有禮:“唐總的私事我並不清楚。不過既然唐總說了有仇,那就是有仇吧。”
“那昆劇團的事情……”
虞瑤話沒說完,車窗自動降下來。
倚在後排的唐亦撐在扶手箱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喪蔫的大狼狗。他眉眼疏懶冷淡,卷發在冷白額角前垂著,隻一副陰鬱病態的美人相,半點看不出幾分鐘前在劇團裡瘋子似的模樣了。
格外叫人覺得割裂。
虞瑤正失神。
那個聲音散漫低啞地開口:“想說什麼,跟我說吧。”
虞瑤抱臂的手把風衣袖子捏得褶皺,她擠出個笑,在陰雨欲來的風裡被吹得搖搖欲墜:“唐先生是真的恨林,林青鴉嗎?”
“……”
穿過狼狗皮毛的修長指節一停。
幾秒後,唐亦回眸,啞然愉悅地笑:“不然呢?不是恨,難不成,我還是愛她?”
“怎、怎麼會,”虞瑤攏住被吹亂的頭發,尷尬地笑,“她畢竟是冉先生的未婚妻……”
“嗷嗚!”
車裡的大狼狗突然慘叫了聲,跳下真皮座椅,扭頭怒視薅了它一把毛的狗男人。
唐亦陰沉懶懨地耷著眼,喉結輕滾,好一會兒後他才出聲。
“我知道你想乾什麼。”
虞瑤不安地看他。
車裡人抬手,指節搭上頸前的血色刺青,他啞著聲笑:“商業競爭,合法就夠了。不管用什麼手段,你能趕走她們,那我樂見其成。”
虞瑤意外而驚喜:“真的?”
“但是,合法手段。”唐亦懶抬眼,“成湯不怕麻煩,但也不想牽涉進什麼沒必要的官司裡。”
虞瑤:“這一點唐總放心。”
“……”
虞瑤拿了“保證書”,立刻就不在寒風裡做淒慘可憐的模樣了。等她的車開走,程仞也坐進副駕。
眼鏡被風吹得臟了,他拿下來一邊擦一邊禮貌地說:“如果您反悔,那虞小姐就有點慘了。”
唐亦摩挲過頸前的刺青。
藏在血紅色下,皮膚上有一點微微凸起的疤痕。
不知道想起什麼,唐亦薄唇一抿,笑:“我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
“不知道。”
“?”
“畢竟林小姐是特例,”程仞戴回眼鏡,“或許您會舍不得。”
“……”
沉寂許久。
唐亦從窗外壓回陰沉的眼,喉結裡滾出聲躁鬱的啞笑。
“彆人的未婚妻……我有什麼舍不得?”
第11章 錯就錯吧
一周過半,成湯集團始終沒傳來什麼消息。
“角兒,你說那個唐瘋子不會是忘了吧?”白思思趴在劇團練功房的把杆上,晃晃蕩蕩地掛著。
“忘什麼?”
“簽對賭協議啊。成湯集團多大的企業,他又是副總裡實權最盛的,我看多半貴人事忙,給忘了?”
“不會。”
“咦,您怎麼那麼確定?”
“……”
半晌沒得到回應,白思思乾脆順著光滑的把杆蹭過去。林青鴉就坐在尾處,借著這樣細滑的一根把杆做基本功裡的伸展類練習。
緊身練功服把她腰肢勾勒得纖細,盈盈不堪一握,而恰到好處的柔韌與力度更添清純卻勾人的性感。
白思思撐著腦袋,邊欣賞邊說:“角兒,我都憋好幾天了,實在忍不住了。”
“什麼。”
“就上周,唐亦說您和他認識還有仇,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林青鴉緩了一下動作,又恢複:“真的。”
“哇,天哪,”白思思驚歎貼近,“角兒您也太帥了吧?”
“帥?”
“對啊,和唐家太子爺結仇,那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
“……”
林青鴉被白思思古怪的小表情逗得轉開,眉眼間也浮起點輕淡笑色。
白思思立刻得寸進尺:“那角兒,你們結的到底是什麼仇啊?”
林青鴉眼睫一垂,笑意又零落。
白思思自覺踩到雷區,不敢再繼續追問了,她剛想縮回去,就聽見極近處一聲低低的歎。
“我害了他。”
白思思茫然抬頭:“啊?”
“他確實應該記恨我。”林青鴉掀起眼簾淡淡地笑,她眼神溫和柔軟,隻嵌著點遺憾,“有人給他挖了一個陷阱,是我把他騙進去的。”
白思思愣住。
好幾秒過去她才反應過來,繃著臉嚴肅搖頭:“怎麼可能?角兒您才不是那樣的人呢。”
林青鴉偏過頭,卷翹的睫毛在眼瞼拓下淡淡的陰翳,她輕聲問:“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人。”
白思思想都沒想:“小觀音啊,當年梅蘭獎的評語不是都說了,‘清而不寒,妍而不%e5%aa%9a,是為小觀音’嘛。”
“那隻是戲裡。”
“您就彆謙虛了,戲外也完全一樣好嗎?”白思思嘖嘖感慨,“我就沒見過比您還溫和無爭的人。這也就是生在我們和平友好的大天朝沒您的發揮餘地了——要是擱以前,那您多半要做救苦救難兼濟蒼生的小菩薩了!”
“……”
白思思是個典型的“角兒吹”,吹起彩虹屁來沒邊沒際的。林青鴉習慣不論,就隨白思思去了。
她輕旋身,落進把杆內側。足尖抵上練功房裡的落地鏡,以腿根後的把杆為支點,柔緩自然地後下腰。
白思思立刻伸手,替林青鴉撩起烏黑的長馬尾。
少了長發阻礙,林青鴉一套下橋直接點地,纖長白皙的小臂延展至指尖,輕鬆撐住地板。
“棒!”
白思思蹲在旁邊,一邊近距離欣賞麵前纖細柔韌弧線完美的腰橋,一邊豎起拇指。
林青鴉無奈:“這是基本功。”
“那角兒您做出來也是最美的,虞瑤都沒法跟您比,我看那個唐總太沒眼光了!”
聽見虞瑤的名字,林青鴉沉默。
白思思吹起來就刹不住車:“我這種體前屈成績都是負數的,可太羨慕您這柔韌勁兒了。彆的不說,以後那要開發出多少種姿——”
方向盤沒把住,差點開進溝裡。
白思思險險刹住。
林青鴉方才失神,此時從鏡前直身,盈盈腰肢像柳枝兒一樣拂回去,白色練功服都被她燈下勝雪的膚色壓了豔氣。
她茶色瞳子被運動染上幾分濕潮,正不解回眸:“開發什麼?”
白思思僵了數秒。
默念無數遍“我有罪”“我鐵直”“我竟然差點玷汙了這麼純潔的小觀音”後,白思思擺出一個尷尬不失禮貌的微笑。
“沒什麼沒什麼,角兒您今晚不是還得赴您未婚夫的晚餐約嗎?快彆耽誤了——我送您回去!”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網⑤提⑤供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一心昆曲不通俗事的林青鴉難得露出茫茫然的神色。
須臾後她輕點頭:
“嗯。”
……
晚餐前,林青鴉回了一趟林家。
林家是梨園世家,當年家裡獨女林芳景風頭正盛,不墮門楣不斷傳承,林青鴉的父親算作入贅,林青鴉也隨了母親的姓。
而如今在國內,與她還有血緣姻親的除了療養院裡時常想不起她的母親,也隻剩下這兩位老人了。
二老住在北城老城區的疊拚彆墅裡。
林青鴉推門進來時,聽見動靜的家裡保姆正巧走到院子的礫石路上,彆墅的門還在她身後敞著。
“林小姐回來啦?”保姆麵善,笑嗬嗬地問。
“嗯,回來看看。”
林青鴉話剛落,門裡竄出孩子嘻嘻哈哈的笑聲。
林青鴉未起的腳步又停了,她意外地問:“趙姨,家裡怎麼有孩子在?”
“哦,是隔壁家的小重孫,今天正巧跟他奶奶過來做客,虎頭虎腦的,可鬨騰了。”
“這樣啊。”
林青鴉帶來的伴手禮交給保姆,自己進玄關去。
入門就不免是一頓寒暄。
林青鴉天生生得美,氣質又被昆曲養的清雅溫和,總是格外討長輩喜愛。鄰居家的老太太見她眉眼,不說話也心喜,親昵地聊了好些話。
過程裡,那個閒不住的小屁孩就拉著隻玩具小車,滿屋裡跑。直到跑累了才回來。
他站在客廳茶幾旁,挽著手指頭盯著林青鴉瞧。
“小昊,叫阿姨。”他祖奶奶開口。
小屁孩看了好一會兒:“漂亮姐姐。”
幾個長輩一愣,隨即都笑開了。
老太太好氣又好笑:“叫姐姐可就差輩了,漂亮也是漂亮阿姨。”
小屁孩還倔,搖頭,更堅定了:“漂亮姐姐!”
趙姨送上來果盤,聽了忍不住笑:“這孩子,從小嘴就這麼甜,長大肯定會哄媳婦。”
“哪啊,分明是你們青鴉太漂亮,又顯年紀小,他分不出來!”說著,老太太扭頭去看林青鴉外婆,“淑雅,你們家小青鴉談對象了嗎?我那有可合適的後生了,沒談的話可以見見啊。”
“……”
林青鴉怔了下,回眸,和外婆對上目光。
元淑雅笑著說:“談了,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能談到婚嫁了。”
“哎呦,來晚一步。”老太太遺憾地轉回來瞧林青鴉,“真是——小昊,誰讓你過去打擾阿姨了?”
小屁孩沒聽話,已經手腳並用爬到林青鴉身旁的沙發扶手上了。
“漂亮姐姐,”他吐字還不算清楚,“你戴的是什麼?我也有!”
說著,小屁孩把自己脖子上的紅繩拽了拽。
林青鴉一頓。
她低垂下眼簾,輕勾起無領毛衣裡細銀繩係著的墜子,托在掌心給小屁孩看:“觀音墜。”
小屁孩好奇地瞅著她素淨的掌心。
那枚觀音墜看起來質地很普通,甚至算不上玉,更像塊不值錢的工藝品。
小小一枚。
林青鴉卻看著看著就出了神。
那是毓亦賺的第一筆錢。
在琳琅古鎮一個不正規的格鬥場裡,做陪練,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