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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與她 曲小蛐 4457 字 6個月前

地抬了眼。

那一笑惡意且冷漠:

“能看你守寡,當然好。”

林青鴉眼神停了下。

而唐亦已經起身,手裡的毛巾被他扔在地上。他眼裡跳起寒夜焰火似的亮,且冷且燙。

“當初你走的時候我就說過,我會讓你後悔,我有多恨你——你忘了?”

林青鴉眼神黯了黯,笑。

“記得。”

唐亦邁到沙發前,他低眼看著沙發裡纖弱、清雅漂亮的女人。她半低著頭,細白的頸子脆弱地暴露在他的視線裡。

讓他想像狼或者狗一樣地咬上去。

唐亦無法自控地俯身下去。

離她的距離不足十公分,她身上淡淡的香氣越來越近,鑽進他四肢百骸,讓他避無可避。

“對不起,毓亦。”

“——”

唐亦身影驟停。

須臾後他笑起來,扶著沙發靠背和她微微錯開身,聲音在她耳邊壓到最低最沉:“現在道歉?晚了。”

唐亦直身,退開幾步靠到牆上,他懶散又戾意地垂著眼:“說讓你後悔我就說到做到——從今天起,你越要什麼,我越要讓你得不到。”

林青鴉想到什麼,神情微微變了。

她從沙發上起身:“你和我的事情,彆牽累彆人。”

唐亦陰鬱地笑起來:“不愧是心善濟世的小觀音啊,你還真是誰都關心……可惜芳景昆劇團那塊地,我拿定了。下周複工,我就讓他們滾蛋。”

林青鴉皺起眉。

唐亦眼裡的笑冷下去,朝門口示意了下:“你現在回去告訴他們,至少收拾行李還來得及。”

林青鴉上前,像要說什麼。

唐亦額角一跳,眼神陰沉下去:“你還不——”

“滾”字在舌尖上晃了兩圈,對著她還是出不了口。

唐亦咬得顴骨顫動,幾秒後他惡狠狠地轉開臉,不再看林青鴉:

“出去!”

“……”

鞋跟聲後。

雙開門終於合上。

唐亦支起身,走到沙發前,然後把自己扔進去。

空氣中殘留著的林青鴉身上淡淡的香氣包裹住他,像雪後的梅蘭香。

唐亦側過身,慢慢蜷起。

很久很久過去,那些被勾起來的洶湧的欲望,才終於被他一點點壓了回去。

唐亦翻過身,仰臉朝上。

天花板是光可鑒人的質地。

他看見自己扭曲,模糊的身影。

唐亦的手蓋到額上,嘴角自嘲地勾起:“你像條發倩的狗。”

他仰頭,微卷的黑發倒垂下來,天花板上的光暈恍得他如在夢境。

七年難逃一夢。

夢到了。

唐亦閉上眼,狼狽地笑起來。

“……沒人要的狗。”

第8章 謠言

大年初七,芳景昆劇團開始複工。

新年第一場戲在正月十二,這之前沒有排其他場。平日就跟教學班一樣:以團長夫人喬笙雲為首的師父們教,年輕演員練。

向華頌今天一進劇場就開口問:“你們林老師來了?”

“是啊團長,林老師今天一早就來了。現在在練功房,在給安生幾個孩子教課呢。”

“好,我去看看。”

劇團後院東邊立著座三層小樓,中間那層就是團裡的練功房。

向華頌剛上樓梯,就聽見二樓拐角後的長廊裡傳回鶯啼燕轉似的唱腔,婉約曼妙,繞梁不絕,這冬末都好似被催出三分春意來:

“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

向華頌慢下腳步。

他好些年沒在團裡聽過這樣清雅柔美一唱三歎的唱腔了,不由得駐足原地癡聽起來。

就在這唱腔快把他帶進春色滿園的亭子裡時,幾聲更近處的竊竊私語突然給他拽回現實——

“難怪當年她才十七八就能在梨園裡唱成名角,這眼神,這唱腔,這身段,太絕了。”

“可不?見了她我才算知道,為什麼都說昆曲極致之美全落在閨門旦上了。”

“你說‘小觀音’當年到底因為什麼事情,竟然會在最鼎盛上升的時候銷聲匿跡……”

“去去,小觀音也是我們能叫的?我們得叫林老師。”

“那你說我喊她青鴉老師行嗎?她還比我小兩歲呢,喊林老師總感覺把她叫老了。”

“噫,彆以為師兄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叫青鴉老師也不可能讓你癩蛤蟆吃上天鵝——哎喲!誰打我啊?”

摸著頭的團裡師兄弟倆轉回來,對上一張鍋底似的黑臉。

兩人頓時蔫了:“團長。”

向華頌:“你們兩個不好好練活,在這兒乾什麼?”

機靈的那個師兄冒頭:“我們聽、聽林老師唱戲,學習。”

“學習?唱了五六年的生角,現在想改去旦行了?行,明天我就叫你們師父——”

“哎彆彆,團長我們錯了,你千萬彆告訴師父!”

師兄弟倆一陣告饒後才被放走。向華頌皺著眉,調頭走向二樓儘頭的練功房。

團長推門進來時,林青鴉正一襲素白長衣,身段嫋嫋,兩截水袖在空裡輕舞如蝶。

一起,一落,一收。

林青鴉勾著水袖回眸,眼神從杜麗娘的角裡緩緩退出來:“水袖動作,停留高度,拋出長度,合拍落點,缺一不可,你們懂了麼?”

“……”

以安生為首的幾個孩子茫茫然,前後點頭。

細致糾正過幾個孩子的水袖動作,林青鴉注意到門口的向華頌。她安排安生他們自行練習,挽著水袖出來。

“向叔?”

“辛苦了。讓你教這群孩子可真是大材小用啊,”向華頌苦笑,“你和他們差著太遠,教起來也累吧?”

林青鴉輕搖頭:“就當作鞏固基礎了。”

“那他們是好福氣。”

“向叔,”林青鴉微作停頓,“那邊給答複了麼。”

“……”

向華頌自然知道林青鴉說的“那邊”是什麼,他沉默許久,歎出口氣:“算是吧。”

“嗯?”

向華頌說:“前兩天一直托詞,說什麼這塊地皮的再開發涉及整片商業圈規劃,要等複工後高層決議。”

林青鴉水袖一晃,垂下眸。

向華頌沒注意,愁眉不展:“今早他們突然給我來了電話,說這個項目已經轉進成湯集團總部,新負責人下午會帶合作方來我們這兒參觀。”

“……合作方?”

林青鴉微怔,抬眸。

向華頌搖頭歎氣:“是啊,對方新負責人態度很強硬,這是不想給我們留任何商談餘地,帶著下家來直接趕人的意思啊。”

靜默之後,林青鴉聲音輕和地問:“他們今天下午過來?”

“對,電話裡這樣說的。”

林青鴉點頭:“謝謝向叔,我了解了。”

“唉,這件事是向叔沒用,本以為在北城紮根這麼些年,怎麼也能打點通那魏總拖延些時間,沒想到這項目竟然會轉去成湯總部——”

向華頌頓住,沒說完的話都彙成一聲苦笑歎氣:“咱們團,恐怕真是沒那個苦儘甘來的時運吧。”

“……”

林青鴉微皺起眉,卻沒說什麼。

午餐是在劇團裡吃的。

梨園內很重輩分。林青鴉師從昆曲二代傳人俞見恩,就算是最小的關門弟子、年紀再輕,在梨園裡的輩分也高得離譜。

和劇團裡演員們不方便同桌進餐,再加上吃素習慣,向華頌特意安排劇團小食堂給林青鴉單獨開的“小灶”。◎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午餐前後林青鴉都沒見著白思思,問了人才知道,是跟著跑去團裡師兄弟們的小餐廳了。

林青鴉拂開簾子進去時,裡麵聊得正熱鬨。

“那唐瘋子又要來?不會吧!”

“要命了。上回我被他那惡犬嚇得後遺症,到現在聽見狗叫聲還慌呢。”

“不說是虞瑤看上咱們劇團這塊地了嗎,怎麼成唐亦要來了?”

林青鴉拂簾的手驀地一停。

她眸子一起,望過去。

“你們沒聽說啊?”

“嗯?聽說什麼?”

“來來,往中間湊,聽師兄給你們講講——這上周演藝圈裡就傳開了,說那虞瑤抱上了成湯集團的金大腿,是要飛黃騰達咯。”

“真的假的?”

“真的啊,有人親眼所見,年初四那天晚上虞瑤和唐亦一起在酒店,共進晚餐、共度良宵呢!”

“謔……”

圍著方桌的一片嘩然。

茶餘飯後最樂得聽這種秘聞八卦,幾人按捺不住,各自交頭接耳起來,不過多還是將信將疑的態度。

“哎,這個我知道!”

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躥出來。

林青鴉素淡眼底多出一撇無奈,她順著聲音看過去,果然就見白思思跟隻鬆鼠似的捧著碗,直紮進最熱鬨的那堆裡。

“白小姐,你知道?知道什麼?”師兄弟幾個懵著問。

“唐亦和虞瑤啊,我見過。年初四晚上在那個拉斯什麼菲爾的法式餐廳,我等我家角兒的時候,正巧見著虞瑤和她助理了。”

“咦?那虞瑤真是和唐亦去的?”

“共進晚餐是肯定的,共度春宵嘛,”白思思壞笑起來,“我雖然沒親眼見,但八成也是,因為我聽見虞瑤助理跟虞瑤說的話了!”

“她們說什麼了?”

“……”

被白思思這一番添油加醋賣關子,小餐廳裡感興趣的不感興趣的都把耳朵豎起來了。

白思思:“她助理一直在茶廳等著時見的,說那個唐瘋子平常仗著副美人相不修邊幅,西裝從來不正經穿一回,可那天晚上卻精心打扮過。而且,他比約定時間提前兩個多小時到的!你們聽,這能沒事兒嗎?”

劇團裡師兄弟們聽全了場,紛紛議論起來。

“原來都說唐瘋子葷素不進,隻好戲服美人,還隻看不碰的——看來這遭翻了船,是要栽在虞瑤手裡了。”

“那這塊地肯定是給虞瑤的現代歌舞劇團的吧?”

“不愧是成湯太子爺,好大手筆啊——要是寫進戲本裡,這就是《太子爺豪擲千金,隻為買美人一笑》?”

“哈哈,我看行,今年團裡新本就定這個得了!”

“定什麼定!”

惱火的聲音順著突然推開的格窗,炸得餐廳裡一響。

不知道誰扯著嗓子喊了句:“大師兄來了!”

“哄——”

圍桌的團裡師兄弟們頃刻如鼠四散,就剩一個業務不熟練的白思思呆頭愣腦地坐在中間。

等回過神,白思思眨了眨眼,朝門口乾笑:“角兒,您什麼時候過來、來的啊?”

“在你說書時候。”

“我哪有說……”

林青鴉淡淡凝眄。

白思思被瞧得心虛,不敢再開口了。她灰溜溜跳下長凳,回來林青鴉身邊。

大師兄簡聽濤氣過壓回去,此時也來到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