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走,隻是怕呆久了給舅舅添麻煩,方才依依不舍的離去。”
她做貴妃時,做皇後時,說這樣的話都不適宜,到了這等地位,卻沒太多拘束。
承熙知道母後不喜歡外祖父,見了他也很冷淡,卻沒想過竟到了這種地步,有些心疼:“那時候,外祖父待母後不好嗎?”
“說不好,倒也算不上,”錦書沒叫宮人們跟著,自己提著裙踞上樓,漫不經心道:“隻是那時他已經娶了張氏,另外生有兒女,加之同我生母不睦,難免疏忽我和你兩個舅舅。”
承熙自己是在蜜罐子裡長大的,父皇疼他,母後也疼他,但隻看承安這些年來的經曆,便知道不被父親喜歡是什麼滋味,握著母親的手,孩子氣的道:“我要找個機會,好好罵罵外祖父!”
“早都過去了,”錦書聽出他語中關切,含笑道:“母後沒事兒。”
“怨不得舅舅們也不喜歡他,”承熙蹙著眉,嘟囔道:“活該。”
“你氣性倒大。”錦書心中熨帖,拉著他上了二樓,窗口那兒種了幾顆紫藤,密密麻麻的垂下去,將外頭視線遮擋住,倒是方便二樓人臨窗而望。
“你看,”她同承熙一道坐下,示意他瞧:“母後相中了兩個,一個是水池邊穿黛青色衣裙的,另一個是柳樹下穿湘妃色衣裙的,不提家世名姓,你自己挑吧。”
那兩個女孩子年紀都還不大,麵容尤有稚氣,隻是氣度卻很沉穩,麵相溫柔,形容可親,確實符合承熙要求。
人都在這兒了,錦書也不催促,慢條斯理的打著扇,等承熙自己相看。
承熙倒很耐心,坐在二樓看了整整一個時辰,方才道:“便是那個穿湘妃色衣裙的吧。”
末了,又問:“那是誰家姑娘?”
錦書手中團扇不停,笑意隱約:“你猜?”
“母後彆為難人,”承熙道:“快說嘛。”
“說起來,這姑娘同你還有些淵源,”錦書笑%e5%90%9f%e5%90%9f道:“她是何公的嫡親孫女,前些日子才隨同歸京述職的父親回府。”
“何公家的姑娘,自然知書達理,”承熙原本就相中她,再聽她家世,更添幾分滿意:“也好,隻是便宜太傅,平白又長了一輩兒。”
“胡說什麼,”錦書拿團扇拍他,含笑道:“你娶人家姑娘,才是占了便宜呢。”
見承熙抿著唇笑,她才繼續道:“她姓何,名皎皎,倒比你長一歲,何家的家教你是知道的,通詩書,明大義,性情溫柔,卻有風骨,是極好的人選。”
承熙想的更遠一些:“何公年長,再過幾年怕就要致仕,剛好其子出任地方歸來,可以留居中樞,接管要職,何家雖有聲望,但其子資曆不厚,不會有後族坐大之虞。”
錦書聽他說的條理分明,顯然心中自有計量,微笑頷首,不再多說,卻吩咐人將自己手中團扇賜予何皎皎,以示心意。
宮中禦製,自是非凡,那扇麵剔透,用銀線繡了百鳥朝凰 ,十分精致貴氣,何皎皎心中隱約明了,另一側何夫人卻心下透徹,拉著何皎皎去向太後謝恩,行大禮叩頭,極其恭謹。
“起來吧,”錦書示意宮人們將她們攙起,含笑道:“何公忠義,國之柱石,何大人在外多年,也是辛苦,夫人既然回宮,時不時的也進宮同我說說話。”
“是,”何夫人聞弦音而知雅意,欣喜道:“謝娘娘恩典。”
何公性情耿直,受人敬重,卻也少不得開罪朝臣,她丈夫性情同父親一般,一向不假辭色,現下有何公在,自然無恙,倘若何公致仕,少不得遭人攻訐清算。
倘若女兒做了皇後,丈夫便是國丈,或多或少,彆人都會給幾分薄麵。
皇後的人選便算是定了,至於何時降旨冊封,倒還不急。
此事事關重大,錦書還是打算等何夫人帶何皎皎入宮,親自說過話之後,再做定奪。
同程老夫人道彆,他們起駕回宮,何家此前既然叫何夫人帶女兒入宮行宴,顯然是願意做後族的。
——何夫人都能看出來的事情,何公自然也看得出來,舐犢情深,他也很願意在自己死後,給何家留一條後路。
隻是他畢竟不是沉迷仕途權柄之人,雖然自家孫女也參選,但從沒有在承熙麵前提過,也沒有試圖用君臣二人的感情來左右承熙的選擇,這反倒叫承熙愈發感慕。
回宮之後,承熙便往含元殿去,錦書則回了甘露殿,紅芳今日沒跟著去程家,留在宮中處理瑣事,見太後回來,左右無人,方才自袖中取出一封信來,遞與錦書瞧。
“娘娘,”她輕聲道:“楚王殿下送來的。”
☆、第157章 安心
承安既然決意與她遠走,自然不會再盯著前朝,徒惹承熙疑心,自清河行宮歸來後,便留居王府,推脫養身,少有出門之時,得了空也入宮來陪她說話,如現下這般送信過來,倒是少見。
錦書吩咐紅芳退下,這才將信封打開,瞧了一眼,便抿著唇笑了。
信紙上寫的倒不是什麼長篇大論,而是一些瑣碎閒話。
前不久,後院的桃花開了,粉瑩瑩一樹,美極了。
府裡新來了一個廚子,做得一手東江菜,好吃極了。
前幾日閒來無聊,便附庸風雅,想提筆作畫,折騰了半日功夫,平白弄壞了一疊紙,卻什麼都沒做成,真可惜。
下雨了,有點冷,靠在窗邊的時候,忽然間很想你。
……
裡麵內容寫的很瑣碎,毫無文筆可言,但錦書坐在內殿,卻整整看了一個時辰。
誰說隻有華麗辭藻,方才能傾吐衷腸?
隻要有心,再平淡的言語,也能將自己心意儘數書就。
承安。
這兩個字在她舌尖滾了一滾,滑溜溜的珠子一般,一直落到她心裡去,末了,又使得她笑起來。
提起筆來,她想給他回信,然而展開紙,枯坐半日,卻也想不出應該寫些什麼。
有時候,那些繁複的話語,其實也沒什麼意思,一顆真心,才是最為重要。
到最後,她也隻寫了三個字,折了一折,擱進信封裡封好,吩咐人去送。
我也是。
……
接到那封信時,承安正在侍弄自己院子裡那幾棵黃槐決明,在清河行宮呆了許久,他莫名的喜歡上了這種樹,一歸府,便吩咐人尋了幾棵,挪到了自己臥房前。
“殿下,”心腹上前去:“宮裡來信。”
承安麵上笑意顯露,正待去接,卻瞥見自己手上泥巴,趕忙往一側銅盆裡去淨手,方才接過。
滿懷歡喜的展開,裡頭卻隻有三個字,第一眼看過去,他幾乎以為是自己瞎了。
“怎麼回事,”承安皺著眉去看那心腹:“彆的呢?”
心腹可真冤枉,撓了撓頭:“什麼彆的?”
那信封在自己拆開之前是封好的,看著也不像是被人拆開過,承安心裡冒出一個哭笑不得的念頭來,卻還是向心腹道:“就這些?”
“……是,”心腹被主子冷銳眼神看的心慌:“確實是這些啊。”
“好了,”承安擺擺手:“退下吧。”
心腹暗暗擦一把冷汗,趕忙躬身離去。
承安卻將那薄薄信紙展開,對著那三個字看了又看,末了,才輕聲嘟囔一句。
“真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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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熙既然選定了何家女,二人少不得見上一見,畢竟都還年幼,倒是沒什麼男女大妨。
那日在程家老夫人的壽宴上,該說的便都說了,何夫人意會,沒幾日,便遞了帖子求見。
收到宮裡回複後,她心裡便安定幾分,心知這幾乎是最後一輪相看,一旦被太後確定,女兒的婚事也就定了。
為此,她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先帶著何皎皎去向何公叩頭,聽他訓誡,隨即才為女兒挑了衣裙首飾,著意叮囑後,帶著入宮。
錦書雖見過何皎皎幾次,也略微說過幾句話,但像是這會兒這樣細談,卻還是頭一遭。
何皎皎生的像母親多些,卻也不乏書香門第的熏陶,相貌不算是頂尖絕色,但也堪稱出眾,談吐言行,更是溫婉得宜。
錦書頗通詩書,隨口問了幾句,她都說的井井有條,卻也不至於鋒芒畢露,惹人厭煩,又問了幾句何家俗事,她也有幾分見解。
婆婆跟兒媳婦爭起來,十有**是兒媳婦吃虧,更何況是天家。
何夫人唯恐錦書以為自己女兒太過精明強乾,入宮之後有爭奪宮權之虞,趕忙輕聲解釋。
“不怕娘娘笑話,此前臣婦隨丈夫往地方任職,身體不中用,病了一場,隻能將管家事情暫且交到嬤嬤們手裡去,”她溫聲道:“皎皎十分憂心,為替我分憂,便跟著嬤嬤們學了些,娘娘勿怪。”
“女孩子早些學著管家是好事,哪裡能見怪,”錦書倒沒想那麼多,著意寬慰道:“皎皎這樣懂事,正是夫人的福氣。”
何夫人這才安心起來。
錦書性情強硬,卻也不會想找個同自己相似的兒媳婦,不是因為同性相斥,而是因為承熙性情已經足夠強硬,他更需要的,顯然是一位溫婉柔順的賢內助,以及能夠在關鍵時刻給予他安慰的妻子。
何皎皎便很適合。
紅葉瞧出錦書滿意來,會意的上前:“娘娘,給聖上的湯都煲好了。”
“勞煩皎皎走一趟,拿去給他吧,”錦書打著扇,笑著看她:“彆怕,我叫紅芳陪著你。”
這還是何皎皎頭一次進宮,若說心裡毫不忐忑,顯然是騙人的,但對於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而言,她已經足夠出色。
“是,臣女去去便來,”起身施禮,她輕聲道:“多謝娘娘體恤。”
何夫人心知這事兒已經成了八成,接下來便要看聖上那頭如何,心中微鬆一口氣,向女兒鼓勵一笑。
何皎皎心中一穩,同紅芳一道,退了出去。
接下來要說的,便是無關緊要之事,錦書隨口問些地方之事,何夫人答得極有條理,應對之間,滴水不漏,倒叫錦書更滿意些。
一個好的母親,才能教導出出色的兒女,這是毋庸置疑的。
何皎皎與紅芳去了半個時辰,方才一道回來,但自甘露殿到含元殿,往來不過兩刻鐘,生下的時間,想必是承熙問了些什麼。
錦書與何夫人同時看過去,便見紅芳麵上微微帶笑,何皎皎則是一如既往的沉穩,齊齊在心中點頭。
“好孩子,”握住何皎皎的手,錦書溫聲道:“先帝去了,宮裡能跟我說話的也不多,聖上忙於朝政,難免見得少些,你若得空,便時不時的入宮來,陪我說說話。”
“是,”何皎皎笑的柔和,隱約有些女孩子特有的羞怯:“謝娘娘抬愛。”
吩咐人好生送她們母女倆出去,錦書方才問紅芳:“承熙問了些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紅芳笑道:“聖上先是問了些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