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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345 字 6個月前

在即,這幾日忙碌的緊,晚膳也極少回來用,今晚也不知是怎麼,竟早早回宮,到偏殿來陪她。

錦書心裡有事,也不欲同他低頭,隻同往常一般沉默著用麵前幾碟菜,味同嚼蠟。

內侍呈了一壺酒,聖上接了,自酌自飲一會兒,微有醺然,瞧著燈光之下綽約曼妙的美人,忽的心中一軟,親自斟了酒遞給她,道:“同朕喝一杯?”

那夜之事,於錦書而言堪稱奇恥大辱,恨不能全數忘個乾淨,再不想起才好。

聖上一提“酒”字,卻生生將那塊好容易結痂的傷疤,重又揭開了,鮮血淋漓的暴露在她麵前。

要緊牙關,她原本就淡漠的神情,驀然冷了下來。

聖上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然而話已出口,手也捏著酒杯半舉,這樣铩羽而歸,也是不甘。

“就一杯,”聖上瞧著她,將手往她麵前伸的更近,柔聲道:“醉不了的。”

“啪啦”一聲輕響,錦書將手中犀角筷扔到案上,站起身後,徑直往內室去了。

神情冷的像冰。

聖上舉杯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錦書被拘在含元殿裡,隻有聖上幾個心腹知道,知她麵薄,二人相處時,也不叫她此前認識的人守在一邊兒,這會兒在這裡伺候的,也隻是陳嬤嬤並兩個照看她的宮人。

陳嬤嬤侍立一側,見這位至尊天子被狠狠落了麵子,隱有惱意,不免替那位夫人擔心,正待去勸,卻見他神色轉安,收回手臂,將杯中酒一飲而儘。

隨即,便提起酒壺,重斟一杯,拿著往內室去了。

夜色已深,隻有豆燈幽幽,光華隱隱,錦書不喜光亮,聖上也由她,將內室燭火挑的幽暗,卻也彆有一番溫柔。

一入內,他就見她靠在床柱,神情落寞,真真可憐。

“是朕不好,說話不仔細,倒叫你傷心,”在心底歎口氣,聖上坐到她身邊去,柔聲道:“可朕也是無心之失,你脾氣也發了,朕的麵子也下了,可該高興了吧?”

錦書側過頭去看他一眼,眼底有一閃而逝的譏誚,卻沒說話。

聖上活了這麼多年,從沒對誰低聲下氣過,這些日子以來,為叫她心意回轉,將前半生沒做過的事兒、沒說過的話都做了一遍,說了一遍,然而她這般無動於衷,甚至視若無睹,將將壓下的惱意,不免再度上湧。

“朕同你俯首作低,由你欺負,你便給朕幾分情麵,”將帶過來的那盞酒送到唇邊,他一口喝了一半兒,隻留半杯在裡頭,方才遞過去:“且嘗一口,好不好?”

專注的瞧著她,聖上道:“就一口。”

錦書沒有應聲,隻伸手將他手臂推開,拒絕意味明顯。

聖上下頜瞬間收緊,目光轉涼,盯著她看一會兒,忽的冷笑一聲,將杯中半盞殘酒飲了,猛地湊過身去,捏住她下巴,%e5%90%bb上之後,渡進她唇內。

除去宮宴那夜,他再沒對她做過什麼,驟然如此,反倒叫錦書一驚,轉瞬的驚惶過後,她便反應過來,雙臂抵在他%e8%83%b8膛,用力外推。

然而,男人的力氣哪裡是小女子所能匹敵,她勉力推了一會兒,腰肢卻始終被他按住,掙脫不得,直到那口酒被咽下,方才得以解脫。

那酒氣熱熱的,辣辣的,曾經如同勾魂□□一般,將她帶向深淵,甫一入口,便叫她連連咳嗽,麵色漲紅。

這叫錦書想起那夜的狂亂與痛苦,勉強壓抑的恨意迸發,想也不想,便一記耳光重重甩了過去。

聖上原是能躲開的,隻是瞧見她堅韌神情中隱含的潰然無助,不知怎麼,竟沒有躲,連伸手揮開她手臂都沒有。

“啪”的一聲脆響,那記耳光結結實實的落在他麵上。

**辣的,像是方才她咽下的那口酒一樣。

“夠了吧?”方才一番推諉糾纏,聖上衣襟有些亂,瞧一眼眼眶通紅的錦書,道:“朕喂了你一回,你回了一耳光,咱們這就算是扯平了?”

錦書%e8%83%b8脯劇烈起伏,氣息也急,縮到床榻裡去,恨恨看著他,沒說話。

“你不說話,朕就當你是認了,將這事兒掀過去。”

“等著吧,”聖上站起身,隨手摸一把臉頰,盯著她,目光勢在必得:“有你心甘情願的時候。”

一句話說完,他也不看錦書神情,轉身往外間去了。

陳嬤嬤等人在外頭侍奉,見聖上與錦書二人先後往內室去,心中不免擔心,隻是沒接到吩咐,總不好跟過去。

豎著耳朵等了一會兒,也沒聽到什麼,正覺鬆口氣,便聽一記響亮耳光聲傳來,登時有些心焦,唯恐聖上怒氣上來,將本就嬌弱的夫人打出個好歹來。

然而沒過多久,她們的憂心便全然轉為驚駭。

聖上心平氣和的出來,向一側宮人道:“去備盆水,再取幾塊來。”

陳嬤嬤瞧見聖上臉上隱約腫起的掌印,歎口氣,道:“強扭的瓜不甜,聖上何必非要為難。”

“嬤嬤說的,朕早就想過,”聖上往一側椅上落座,淡然道:“既然將她帶到這裡來,便是再三考慮過,不會言棄了。”

陳嬤嬤畢竟不是主子,雖然有先太後的情麵在,這種事也不好多說,掃一眼內室,道:“夫人性情剛強,絕非一朝一夕所能更改,聖上若是心急,將人逼得太緊,反倒不好。”

她這話說的含糊,聖上卻聽出其中真意,低頭道:“朕自有分寸,嬤嬤隻管照顧好她便是。”

陳嬤嬤在心底搖搖頭,不再說話了。

錦書本是一直冷著聖上的,畢竟他手裡捏著承安和姚家,她被鉗製住命門,上天下地皆無門,等那記耳光打完之後,便更加冷漠。

聖上知道她心中惱恨,倒不為難,隻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如既往的小意溫柔,維係著表麵上的相安無事。

如此到了二十九日這天。

“夫人,”陳嬤嬤進門時,臉上尚且遺留幾分擔憂,瞧了錦書許久,方才期期艾艾道:“楚王殿下……往前殿去了。”

楚王殿下?承安?

他往含元殿來做什麼?

西南之事已了,他近來又沒差事,加之同聖上親緣單薄,倘若無事,怎麼會過來?

還是說,他知道了什麼?

錦書心頭既驚且疑,然而這會兒,什麼都顧不上,騰地自椅上站起,便急匆匆往前殿去。

“夫人!”陳嬤嬤拉住她:“老奴同您說一句,本是不忍,但您心底可得有數,不能糊塗。”

錦書這會兒心神大亂,然而也知道陳嬤嬤話中有理,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叫自己定下心來:“我不會冒失,倘若他這次過來與我無關,自是皆大歡喜,可若是與我有關……”

她沒有再說下去,抿緊了唇,匆匆往前殿去。

承安不動聲色的查了幾日,抽絲剝繭之下,方才找出幾分端倪,順線去尋,到最後得出的結果,竟叫他心頭發寒,半日說不出話來。

也是。

先前妻子重重異態,在這一刻,都找到了答案。

她那樣聰敏,大概早就發現不對,隻是不欲叫他擔無用之心,便隻按在自己心裡,一句話都不曾提。

怨不得,那一回聖上往他們宮中用膳,送走之後,她神情便有些不安。

再上一次,往含元殿侍疾歸來,她便大病一場。

乃至於,她消失在聖上忽然起意舉辦的宮宴之後。

原來如此!

“我有句話要問父皇,”心中哂然,承安顧不得其他,徑直往含元殿去:“可否請父皇屏退左右?”

聖上坐在禦案之前,神情淡漠的瞧著他,擺擺手道:“都退下。”一眾內侍垂首退出,隻留寧海總管侍立在側。

承安抬頭打量這個親緣單薄的父親片刻,倏然冷笑,也不遮掩,開門見山道:“父皇,能否將我的妻子還給我?”

聖上神情沉靜,同他相似的麵容上,有種類似的犀利:“你憑什麼覺得能?”

“因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拜過天地的正妃!”承安厲色道:“玄宗納楊氏為妃,備遭詬病,父皇也想來一遍不成?強取豪奪,不知倫理,恥乎?!”③思③兔③網③文③檔③共③享③與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

“陳國公有女甚嫻,你若願意,朕賜婚便是,”聖上聽他語中斥責譏諷,竟不動氣,隻淡淡道:“算是你的封號之外,朕另外給予的補償。”

“哈哈,補償,好一個補償!”承安本是沉靜性情,此刻卻被聖上三言兩語激到怒極:“一個施舍的狗屁封號,誰稀罕!我情願往民間去做平頭百姓,也絕不會拿自己妻室取寵!”

“你願意去做平頭百姓,她卻未必願意同你一道去吃糠咽菜,”聖上斜著他,譏誚道:“何必將話說的這樣滿。”

“聖上敢賭嗎?”承安冷笑:“叫她到這裡來,我親口問,看她如何抉擇?”

“她是我的妻子,”他合上眼,掩住淚意:“我最知她心。”

“承安,”許是氣弱,許是心虛,聖上竟沒有接他那句叫錦書來問的話,強忍怒意,道:“姚氏已然侍過寢,做了朕的女人,朕斷然不許她離宮,陳國公之女門楣品性俱佳,做你正妃,不委屈你。”

“我不稀罕,”承安淒然一笑,道:“不如聖上自己納陳氏,將我的妻子還給我。”

“這期間究竟發生過什麼,我都不在乎,”他情真意切,眼眶微濕道:“我心裡有她,她心中有我,即便曾經同聖上肌膚相親,也絕非她所願。我信她。”

☆、第116章 前世(十)

那夜之後, 錦書雖被拘在含元殿, 但實際上,聖上倒也沒不許她出屋。

隻要她願意,含元殿之內,便可隨意走動。

然而到了這時候,於她而言, 便是能走動, 又有什麼意思?

更不必說, 二皇子妃姚氏已死,她若出去撞見人, 也隻會叫承安和兩個弟弟難堪。

可是到了今日, 她如何也坐不住了。

承安生性沉穩,並非冒失之人, 但泥菩薩尚且有三分火性, 他若知道自己下落,絕對冷靜不得。

更不必說, 在聖上與他所持有的權柄麵前,一切隱忍小心都隻是笑話, 遠不如開門見山說個清楚來的痛快。

可這樣一來,結果又會如何?

君臣有彆, 他總是要吃虧的。

今日無朝, 留在前殿的皆是聖上心腹,遠遠瞧見她,也不奇怪, 邊口稱“夫人”邊見禮,也不攔她。

錦書心急如焚,卻也未失分寸,進了內殿之後,便被內侍引著進了書房,停在層層帷幔後,默不作聲,卻不想,正好聽見承安說那一席話。

突如其來的,她的眼淚就落下來了。

原來他真的這樣明白她,也這樣信她。

這番情意,終究沒有錯付。

可是,卻也隻能到此為止。

回不去了。

聖上聽承安說完,神色不變,隻淡漠問了一句:“說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