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頁(1 / 1)

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316 字 6個月前

“有傷在身, 不便趕路, 隻派人回宮送信,叫娘娘早做打算。”

似是一個驚雷落在頭上, 錦書臉色灰暗起來。

早作打算, 早做什麼打算?

不約而同的, 內殿眾人將目光投到了坐在一側,神情茫然,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小太子身上。

倘若山陵崩, 那這個不到一歲的幼兒,便將是偌大帝國的法理繼承人,乃至於大義上的天子。

但一個搞不好,就真的隻會是個大義名分。

錦書隻做了一年多皇後, 皇太子太過年幼, 姚家雖有新貴之臣崛起, 但短短一年功夫,如何能同長安諸多榮耀幾世的門楣爭鋒?

葛家與柳家為姚家姻親,錦上添花倒還使得,但是在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候,就未必靠得住了。

更不必說聖上此次是在霸陵遇刺,作為霸陵長官,姚軒難辭其咎。

曆朝曆代,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臣,也並不是沒有。

皇太子還這樣小,一旦失去了庇護他的父皇,隻是依靠母後與外家,接下來的日子,隻怕會很難過。

這樣的道理,錦書隻一瞬便想明白,顧不得傷感惆悵,她轉向一側紅葉,斷然道:“執我令牌,先叫禁軍統領封鎖六宮,再叫尚宮約束宮人內侍,傳旨,內宮之人無詔不得外出,違令者斬!”

紅葉畢竟是含元殿出身,心慌隻是一瞬,隨即便安穩下來,再聽皇後有條不紊的吩咐,禁不住略鬆口氣。

禁軍統領於承是聖上心腹,自是靠得住,令行禁止,很快便將內宮控製住,前往甘露殿複命。

外臣不得入內宮,可到了這會兒,也顧不得這許多規矩,隔著帷幔,錦書抱了承熙在後頭,沉聲吩咐:“聖上人在霸陵,短時間內難以回朝,這些時日,便辛苦於將軍些。”

於承慌忙一拜:“娘娘如此言說,臣愧不敢當。”

錦書沒工夫同他打機鋒,直言道:“非是我惜身,不肯往霸陵侍駕,隻是皇太子年幼,斷然不敢將他交給他人照應。”

向後一擺手,便有宮人取了錦盒與一份名單,呈到於承麵前去:“深宮婦人,本不該問政,事出從權,卻也不得不為之,於將軍走一遭,請這幾位臣工入宮,相商朝事。”

於承沉聲應道:“娘娘寬心,臣必不辱命。”

他急匆匆領命而出,往宮外去接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入宮,錦書卻不得閒,一連串的命令吩咐下去,龐大的宮闕似是一台被運轉起的機器,齒輪與齒輪之間緊密切合起來,有條不紊的運行起來。

聖上遇刺,這事兒自是掩不住的,消息傳出去,宮中少不得人心惶惶,好在劉尚宮早已將尚宮局的權柄捏在手心,處事又老道,沒生出什麼亂子。

至於六宮妃嬪,在皇後手底下帶了一年多,也知道她什麼心性,聖上這會兒隻是遇刺,又不是身亡,自然沒人敢跳出來說三道四,徒生是非。

宮城戒嚴,長安南軍北軍自不例外,被擱置在庫房裡的弓箭刀戟被取出,調整擦拭之後傳遞到了士卒手中,似是沉睡中的巨龍轉醒,危險而又叫人心驚。

於承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帶著幾位老臣入宮的。

“聖上遇刺,前朝人心怕是不穩,”錦書抱著承熙,屈膝向幾位先帝時的老臣行半禮,麵色擔憂:“我們母子二人,皆要托與諸公了。”

“使不得、使不得,”幾位老臣年高德劭,極重倫理,如何敢受皇後與皇太子見禮,慌忙躲開,齊聲道:“文臣死國事,忠君便在此日。”

“情況倒沒那般糟糕,”錦書也不遲疑,直言道:“隻是勞煩諸君一回,往來奔波。”

幾人自是應了:“但憑娘娘吩咐。”

“聖上人在霸陵,我本該前去侍奉,隻是太子年幼,離不得人,怕是要辛苦諸公一回,”錦書麵容有些難掩的憔悴,語氣卻很堅定:“陳公與何公體健,便請二位往霸陵走一趟,請了聖上明旨才是。”

“至於另外幾位大人,”她轉向剩下的三人,道:“便暫且坐鎮中樞,協理政事。”

幾人對視幾眼,齊齊施禮:“臣等必然不負皇後所托。”

錦書鬆口氣,又去看於承:“還要辛苦將軍調派人手,隨同二位大人同行。”

於承是聖上心腹,也最明了現下局麵。

聖上遇刺,又是傷了要害,一個不好,大周就要換天。

在最高權力交接的過程中,出現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尤其是在皇太子這樣年幼,聖上甚至沒有來得及為他尋找幾個強有力的助益時。

這件事情,容不得任何馬虎。

自從得知聖上遇刺的消息時,錦書便再沒歇過,一道道命令發出,接見相關之人,直到華燈初上,才勉強停下來,喝一口水。

“娘娘,”紅葉神情焦急,快步過去,輕聲道:“臨江王府上,有些異動。”

“不必擔心,”錦書扶著額,苦笑道:“他隻怕也是被人坑了,這會兒正憂心忡忡呢。”

聖上在霸陵遇刺,這可非同小可,便是隨便在街上找個人問問,都知道是捅破天了。

問題是,誰有膽量做這件事,又有能力做這件事?

有膽子的人或許很多,但是能在霸陵衛率的護衛之下成事的,可沒有幾個。

最容易叫人懷疑的,就是聖上的幾個異母兄弟,以及……

聖上那兩個已經長成了的皇子。

大周建國幾百年,國祚之穩,難以言表,若有逆臣反叛,便是挾天子以令諸侯,各地怕是也會揭竿而起,討伐悖逆。

但轉念一想,倘若叛逆之人同樣是顧氏皇族,又能夠雷厲風行,安穩朝局,雖也免不得遭受詬病,但卻比前者好得多。

錦書猜測,刺客的幕後主使人,九成是宗室親王,乃至於楚王趙王這幾個聖上親子。

李太妃是上個月病的,沒多久就下不了床,剛剛被臨江王接出宮去奉養,後頭聖上就遇刺了,怎麼看怎麼叫人浮想聯翩。

是不是臨江王有不臣之心,怕事發後牽連到自己老娘,這才串通著想了主意,先將老娘弄出宮去?

要不,怎麼一出宮,病就沒有再惡化,反而轉好?

錦書不是沒想過這個可能,但是細思一會兒之後,還是覺得臨江王是被幕後黑手坑了。

不管他有沒有參與其中,但隻看他近來動作,卻是最有嫌疑的。

天家之間的紛爭,難道還需要證據確鑿嗎?

一點兒疑心,就足以致人於死地。

臨江王這個可憐人,隻怕還在憂心自己接下來應當如何行事。

事實上,錦書猜的一點兒也不錯。

臨江王這會兒正苦著臉,不知應當何去何從。

若是順從皇後與太子吧,就怕他們反倒不信自己,等待局麵安穩後,卸磨殺驢。

但若是真的起事,就是憑空替幕後之人背了黑鍋,到最後,說不定反而是幕後黑手打著勤王名義清繳他,漁翁得利。

左思右想,總是為難,越是如此,他才越恨幕後之人。

這是硬生生的,要將他架在火上烤啊!

更不必說他生母李太妃病的蹊蹺,多半也是被人害了。

他是孝子,不然也不能一天三趟的打發王妃去求皇後,要將老母接到王府養病。

這會兒,臨江王最期盼的,就是幕後之人沉不住氣,覺得他動了反意,暗中派人拉攏,屆時他也好順藤摸瓜,釣一條大魚,以證清白。

倒不是他忠君體國,同聖上兄弟情深,而是幕後黑手能將他退出去吸引注意,顯然就是對他不懷好意,他若是再背棄皇後與皇太子,那才真是裡外不是人呢。

隻可惜,幕後之人遠比他想象中沉得住氣,他在府中等了又等,竟一絲風聲都沒有。﹌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王爺,”外頭總管的聲音傳了出來:“宮裡來人了,說是來傳皇後娘娘口諭。”

臨江王提心吊膽了許久,這會兒聽說宮中來人,一顆心臟還是不由得顫了顫,退避終究不是個事兒,他倘若不見,反倒叫人覺得心虛,略微整了整儀容,便往前廳去了。

“娘娘聽說太妃身子見好,也覺得寬心,叫奴婢取了幾支山參來,以示心意,”紅芳笑語盈盈,輕輕道:“還說臨江王辛苦,她與太子也都體諒。”

彼此都是聰明人,臨江王一聽這話,心便定了,笑容浮現,道:“皇嫂有心,明日我便叫丹霞與恪兒一道,往甘露殿請安去。”

那是他一雙嫡親兒女,乃是王妃所出,如此言說,幾乎是願意以子女為質的意思了。

紅芳聞弦歌而知雅意:“王爺的心意,娘娘與太子殿下都會記著的。”

“臨江王是聰明人,”錦書聽紅芳回稟,不禁一笑:“怨不得能平安富貴這麼多年。”

這種話皇後能說,底下奴婢卻是不好開口的,紅芳抿著唇一笑,沉默著沒有開口。

這一日過得驚心動魄,許多人一顆心臟從山頂到海底走了一個來回不說,錦書也是心力交瘁,憂思交加。

隻是這會兒,她是宮裡的主心骨,又是承熙唯一能依靠的母親,當然不敢顯露疲態,引人覬覦,也隻得苦苦支撐,等到聖上回鑾。

可世間諸事,哪裡有這般順的。

聖上傷重,短時間內離不得霸陵,兩位前去請旨的老臣未歸,錦書隻能謹慎行事,約束六宮。

一日兩日倒是還好,等到了第三日,宮中便有流言生出,直指皇後有牝雞司晨之心。

錦書這日起的早,正哄著承熙吃東西,小小的人兒,似乎也知道這幾日非同小可,沒有胡鬨,乖巧的很。

還不等那碗湯喂完,外頭便有女人聲音傳來,尖銳的刺人:“聖上傷重,不得返京,皇後不曾前往侍駕,卻在宮中把持權柄,妄言國政,竟有呂武之心耶?”

☆、第107章 聖意

說話的人還不到內殿, 便被人攔下,可這話, 卻是結結實實高聲說出來, 叫所有人聽見了。

是靜儀長公主。

也隻有她,能直入內宮,往皇後麵前去說這些話了。

內殿裡的宮人內侍們麵麵相覷一會兒, 終於齊齊低下頭去,隻恨自己多生了兩隻耳朵,竟聽到這些是非。

他們惶恐, 錦書自己倒是不怒, 拿帕子為承熙擦了嘴巴,才示意宮人們掀開帷幕, 叫靜儀長公主進來。

“皇兄待你如何?”剛一入內, 靜儀長公主便怒氣衝衝道:“現下他傷重難行, 你竟留在宮中爭權奪利,如何對得起他!”

“非是我貪權,而是皇太子年幼,”錦書肅然反駁,道:“我不敢將他交到彆人手中去。”

聽她這樣講,靜儀長公主神色微霽, 正待開口, 卻被錦書打斷:“長公主也不必說代我照料之類的, 明人不說暗話, 我信不過你。”

緩緩到內殿去將承熙抱起, 她神情中滿是母親的慈愛:“對於你而言,侄子有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