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嬿婉及良時 初雲之初 4314 字 6個月前

寧海總管猜不透聖上心意,應答之間愈發小心:“是,二皇子妃與姚大人,以及幼弟姚昭,都是一母所出的同產姐弟。”

“也對,”聖上側首,看了看涼亭外那株落光了葉子的梧桐,道:“眉宇之間有些相似。”

這句話就不怎麼好回應了,寧海總管想了想,還是恭敬的賠了笑,沒再吭聲。

聖上似乎也不在意,隻對著不遠處的連綿宮闕出神,靜默許久,方才道:“今年秋天來得早,花木早早敗落,可惜。”

“今年秋天來的早,明年春天花也開得早,”寧海總管小心打量他神色,試探著笑道:“待到二月,姹紫嫣紅一片,才是爛漫呢。”

“這麼多年,不知看過多少遍了,也是無趣,”聖上先是搖頭,不知想到什麼,隨即又笑了:“倚春園的牡丹開的最好,曼妙姝麗,先前靜儀還想要移植幾株,不過……”

寧海總管伸著耳朵,正等他開口,隨時附和幾句,誰知聖上隻說了兩個字,便搖頭失笑,不再說了。

內侍總管心中頗覺莫名,暗自猜度,卻也無據可依,終於將那一節拋之腦後,不去管了。

大概,也隻有聖上自己才知道,沒有說出口的那句話是什麼。

酒意醺然,玉麵緋紅,便是倚春園中那株豔壓群芳的洛陽紅,也不及她麵容半分荼蘼。

微微笑了笑,他望向她經過的長廊,目光幽深起來。

☆、第93章 撒氣

楚王得勝而歸, 前線形式一片大好,這本是好事的。

可因為這日夜裡, 因為宋氏的緣故而生出的糾葛,反倒叫大好宴飲不歡而散, 白白浪費了這等良機。

錦書知道聖上不喜宋氏, 也能明了他的心緒, 但那隻限於那般對待宋氏本人罷了。

誰能選擇自己的生母呢?

承安被宋氏生出來, 即便是身負原罪, 這麼多年過去,也該洗清了。

作為父親, 對兒子如此,未免就略顯冷情了。

而承安……

她沒有否認他一片孝心的意思, 但就形式而言,他委實不該在那時候提起此事的, 太不合時宜了。

說到底,父子倆其實都沒什麼大錯,隻是中間有宋氏這個死疙瘩在,隻怕彼此都很難釋懷。

獨自在床上躺了一會兒, 在心底歎口氣, 她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拋之腦後, 往內殿去看承熙了。

胖娃娃這會兒已經醒了, 剛剛才吃過奶, 正咬著手指, 想今天應該去哪兒玩兒, 一見母後過來,就笑著將小胳膊伸過去,想叫她抱抱自己。

還是小孩子好,無憂無慮。

錦書在心中感慨一句,也沒遲疑,將他抱起之後,向左右道:“楚王呢,這會兒醒了嗎?”

“奴婢看看去,”紅葉見錦書麵色不好,也沒敢含糊,親自看了之後,才過去回稟:“楚王殿下老早就醒了,早膳都用完了。”

“也是,”錦書哼一聲,道:“遇上這種事,他要是還能一覺睡到天明,也是本事。”

周遭宮人聽得她語氣不善,自然不會冒頭,紅葉與紅芳對於昨夜之事隱約明了幾分,更不敢開口了。

“走吧,”錦書歎口氣,將承熙的小衣服掖了掖,道:“咱們瞧瞧他去。”

承熙昨夜玩兒的好,歇了一夜之後,又精神奕奕了,在母後懷裡想了想,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小腦袋四下裡轉了轉,才瞧見床裡頭的小老虎。

“啊!”伸手去指了指,他轉著眼睛去看母後,目光渴望,又有點著急。

“你哥哥倒是疼你,”錦書哼道:“給你的東西,都是你喜歡的。”說著,就吩咐人拿過來給他。

承熙沒聽明白母後那句話的意思,隻是將毛茸茸的小老虎拿到手,就很開心了,高高興興的將小老虎抱住,伏在母後懷裡,咿咿呀呀的,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承安昨夜睡得晚,今日清晨醒的卻也早,在床上出一會兒神,便被秀娘叫起來,吃了早膳。

她還不知道昨夜之事,沉浸在他得勝的消息中,滿心歡喜道:“你能有出息,你娘知道,不知道會有多高興。”

說完這句,又板著臉補充:“以後可彆這樣冒險了,你看你——”

她心疼的在承安臉上一掃:“好在這疤痕不重,要是留在臉上了,看你以後怎麼娶妻!”

承安聽她絮叨良久,不覺煩悶,反倒覺得溫馨,喝著粥,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了,也沒反駁。

一頓飯吃完,秀娘尚且在念叨,卻聽外頭內侍來傳稟。

皇後到了。

承安端茶的手一滯。

莫名的,他心裡有點難堪。

再丟人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但在她麵前,總歸是想要硬氣些的。

好容易叫她覺得像個大人,總不能,一夜之間打回原形吧。

畢竟身份有彆,需得忌諱,承安搬過來之後,錦書來這兒的次數不多,承熙更是第一次過來。

借了那隻小老虎的光,他對承安這個哥哥十分親昵,這會兒父皇不在,就忘了昨夜自己棄人而去的事情,伸著胖胳膊,想叫哥哥抱。

錦書也沒攔著,叫一眾人起身後,便將承熙遞給他了。

“後悔嗎?”對著他平靜的麵容看了看,錦書問他。

“沒什麼好後悔的,”承安原是在逗弄承熙的,聽她這樣問,便抬眼看她,答得坦然:“縱然你覺得我蠢,但在我看來,也隻是儘自己心意罷了,何必言悔?”

錦書心中本是有許多話想要講的,這會兒見了他態度,反倒沒什麼好說的了。

道理他都明白,但身為人子,實在不能不問一句。

靜默的坐在一邊兒,她不說話了,隻是目光有些擔憂。

承安見她如此,反倒灑脫一笑,掂了掂懷裡的承熙,道:“太子殿下比先前大了一圈兒,也重了。”

承熙小的時候最喜歡躺在搖籃裡被人晃,這會兒大了,不肯安分的待在裡麵,就開始喜歡叫人抱著自己晃了。

承安這一掂,陰差陽錯的討了他的喜,笑的眼睛都眯起來了,承安一停,就蹙起小小眉頭,伸著小手要他繼續。

承安也疼這個幼弟,順著他心意,抱著他開始輕輕搖。

“吃得好喝的好,哪裡有不重的道理。”錦書坐在上首,看他們兄弟倆處的好,也覺欣慰,不想再提之前掃興的事兒,倒是想起另一處來了。

“早先還同你說,若是來得及,便叫你送承婉出嫁,可巧趕上了——你今日若是無事,便同我一道,往梁昭儀那兒走一趟,見一見她們母女。”

“好,”承安點頭道:“先前應承過的,哪裡有不去之理。”

大公主的婚事便在四月,這會兒卻已經是三月底,好在宮中早早準備妥當,隻管安心待嫁便是。

她是這一輩兒裡頭一個成家的,又是長女,自然備受矚目。

錦書擔著嫡母名頭,又同梁昭儀相處得來,少不得要幫上一幫,加之聖上此前因為政事忽視她們母女,為彌補幾分,更是恩遇極盛。

相對之下,二公主的婚事便遜色多了。

她既過繼到了賢妃名下,生母黃氏又被貶,黃家自然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幫扶,萬事都得依賴賢妃操持。

可賢妃自己兒子的婚事還吊在半空中,如何能有心思搭理她,隻是按照宮中尋常禮節辦了嫁妝,隨意添了幾樣了事。

對於天家公主而言,這雖簡單的有些寒酸,但明麵上還是沒人能說出什麼來的,畢竟——都是按規矩來的呢。

二公主縱然不滿,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自家知。○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奴婢先前過來時,見二公主往孫婕妤那兒去了,”賢妃的心腹宮人掀開簾幕,低聲稟告道:“也不知是說了什麼,竟哄得孫婕妤心軟,陪送了好些東西過來。”

“她也是麵團兒心性,”賢妃搖頭道:“若換了本宮,這樣吃裡扒外的東西,早就老死不相往來了,竟還願意送她厚禮,叫她添光。”

“二公主也是無路可走了,”那宮人語氣有些鄙薄:“求不到娘娘,便去求孫婕妤,虧得她有臉開口。”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眼見著就幾個月了,不必理她,”賢妃一聽她的事兒就煩,擺擺手,語氣煩悶:“倒是承庭,先前那樁婚事沒了,聖上也沒說接下來怎麼著……”

楚王得勝歸來,太子又是一日日長大,兩件事情疊加一起,賢妃不是不心慌的,隻是這會兒,她除了親兒子的婚事,什麼都顧不上。

“聖上指不定已經定好了人選,隻是還沒同娘娘說呢,”那宮人有意奉承,專門撿好聽的說:“先前為著前線戰事,聖上不也忽略了大公主嗎,可是一得空,就給定了封號,連寓意都是極好的。”

說起這個,賢妃心頭又是一堵。

大公主出嫁,照例也該有冊封。

她是長女,饒是庶出,也該給幾分體麵,賢妃並不是不能體諒。

隻是聖上給的封號,卻教她心中有些難堪。

懷淑公主。

貴德淑賢,這封號名頭,剛好壓了她這賢妃一頭。

聖上許是無意,但賢妃聽著,總不是那麼自在,前幾日見了梁昭儀和大公主,都沒忍住嘴,不輕不重的刺了她們幾句。

“等等等,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深吸一口氣,賢妃將心中火氣壓下,勉強道:“承庭比二公主年長,倘若婚事落在她後頭,指不定怎麼被人議論。”

“不行,”站起身走了兩圈,賢妃決然道:“往含元殿,我親自求聖上去。”

那宮人嘴唇動了動,顯然是想去勸的,但見賢妃目光堅定,不容違逆,也就自覺閉嘴,跟了上去。

寧海總管跟隨聖上多年,最是明了他心性,也最知道他這會兒心緒如何。

昨夜,聖上因為楚王提起宋氏而大感氣怒,這會兒可還沒消呢。

沒辦法,上位者的火氣可不是隨便打殺幾個奴婢,罵幾句狠話就能了結的,怎麼著也得有個上得了台麵的人冒頭,幫著順順氣才成。

甘露殿裡的皇後是聖上心尖子,小太子更是眼珠子,當然舍不得拿來撒氣。

至於楚王那兒,該說的也都說了,昨夜離去時失魂落魄的樣子,寧海總管看著,都覺得有些淒涼。

可巧,這會兒賢妃就撞上來了。

“娘娘還是回去吧,”雖說隱隱約約的站在了皇後那頭兒,但寧海總管也還記得賢妃當初幾分好,勸道:“聖上這會兒不見人,有事也改日再說。”

賢妃被兒子婚事折磨的茶飯不思,好容易鼓起勇氣來了,哪裡是這麼容易打發的:“總管都沒有去通傳一聲,怎麼就急著趕本宮走?無論如何,總得試試才是。”

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這句話說的有些粗俗,但的確是寧海總管心裡話。

抽了抽嘴角,他沒再拖延,進內殿傳稟去了。

聖上也沒駁賢妃臉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