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夙家少爺以為有人在身邊就能震懾暗中那雙眼睛,所以這晚睡覺的時候也讓保鏢在床尾守著。不知為何,原先沾床就睡的他罕見地失眠了,翻來覆去、輾轉反側,睜著眼睛熬到天邊蒙蒙亮才在濃重困意的招呼下陷入了並不美妙的夢境。
不知睡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幾個小時,夙家少爺感覺肩膀被誰搖晃。
他怒意狂飆。
這些伺候的傭人是找死嗎?
猛地睜開眼,卻發現自己坐在一輛陌生的簡陋公交車上。
什麼鬼???
夙家少爺看著這一幕準備起身,還未起身一半,肩頭受到一陣巨力被迫向後倒去。
有人推了他,還非常粗暴!
夙家少爺準備暗暗調動能力,熟料往日如臂使指的改造能力沒有丁點兒動靜。
流裡流氣的男性聲音也從他頭頂傳來。
“哥兒幾個仗義,知道規矩,幫你拉了不少人,過幾天發達了,得記得我們的好。”
隨著他說話,濃重腥臭的口氣也飄入夙家少爺鼻尖。
他沒有心情理會男人說了什麼,而是震驚於自己的身體。視線內看到的白皙手臂、包裹在打底褲下的筆直雙腿、%e8%83%b8`前鼓起的弧度……分明都是女性特征,怎麼會出現在他身上?
不待他深入思考,見他走神不給反應的男人突然抓起他的長發,將他重重砸在公交車椅背上。強烈而真實的劇痛讓他齜牙,也讓他意識到強烈的危機感,但他現在的身體實在是太弱太弱了,積蓄所有力量揮出去的拳頭根本沒有撼動男人,反而被他一巴掌扇得眼冒星星。
男人怒容猙獰。
“老子找人幫你,你這表子不識好歹!”
夙家少爺這才發現自己身邊不知何時聚了七八個長相身高不一的男性。
看他們的著裝,全是他最看不起的社會最底層男性。
“你們想乾什麼?”
他張口說出來的話也是女性的聲音。
夙家少爺推測自己是莫名其妙到了一個陌生女性的身體。
他剛問完,公交車上所有男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意味深長,也加重內心的不詳預感。
公交車從終點站到始發站,再到終點站、始發站……
當夜幕黑沉下來,公交車司機下班打掃車廂衛生,開窗通風,拉過水管衝洗腥臭的汙漬,打掃到車尾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如爛泥一般縮在最後一拍車位上的夙家少爺,唾了一口唾沫。
畫麵一轉,一個陌生男性中介將他送入臟兮兮的醫院,給了一筆抽掉四成“傭金”的回報。
不待他恢複力氣去聯係夙家,場景又暗了下來。
他睜開眼,一輛跟之前不同的公交車,同樣有人拍他的肩膀……
夙家少爺下意識抖了抖。
類似的公交車、相同的遭遇……夙家少爺經曆了三回,最後疲得連動怒的力氣都沒了。
他知道這是噩夢,但醒不來的噩夢與現實有什麼區彆呢?
唯一的區彆,大概是現實不可改變,而夢境能醒來……
待他醒來……
爛泥般癱瘓在地上,外表狼狽,內心卻想著用最折磨人的方式殺了那些男人。
這時候,他迷迷糊糊聽到有人靠近自己。
他最先瞧見對方的腳,一雙乾淨白皙又光潔的腳,屬於女人的。
再往上,錦衣華服籠罩在身,眉發皆白,麵皮如白雪般清透,雙眸卻如黑曜石一樣深邃,這個女人身後有淺淡的金光閃耀,像是逆著光,又像是從聖潔淨土而來……
“你是誰?”
“我是神。”
“神?”夙家少爺嗤笑,“你是來救我的?”
女人微笑著彎下腰,長發從肩頭滑落遮住小半張臉,也投下了晦暗莫名的陰影。
“不,你有罪,罪無可赦。”
夙家少爺哪裡信?
他擁有的一切,哪怕是神都要讓步。
權利是能賄賂神鬼的!
女人看著試圖跟她討價還價的夙家少爺,倏地露出一絲慈悲憫人的笑容。
“既然你如此誠心誠意,那我便給你一次被原諒寬恕的機會——你願意把握它嗎?”
夙家少爺問她:“我無罪!如果我不願意的話……”
女人道:“你將在夢魘中獲得永生。”
夙家少爺打了個顫:“那我願意把握那個機會。”
女人微笑著道:“那麼,開始贖罪吧,當怨憎你的人原諒你的時候,你將獲得解脫。”
第567章 永不原諒
作為孕婦,花輕輕的胃口絲毫不見差,反而肉眼可見地漲了。
最明顯的證據便是她的臉蛋圓潤了。
而導致圓潤的罪魁禍首之一便是她每一晚都不缺席的宵夜。
開火,做餛飩湯,最後端出新鮮出爐、肉香四溢的奧爾良焗排骨。
香味不僅引來瘋狂分泌的涎水,也引來家中另一位住戶。
“筱青姐”一掃白日的陰沉,心情看著格外好。
“筱青姐碰上好事情了?”
裴葉倚靠在廚房推拉門上。
“嗯,大快人心的好事情。”
花輕輕聞言好奇追問:“什麼大快人心的好事情?”
裴葉不答反問:“輕輕覺得什麼辦法能讓惡人獲得應有的懲罰?”
花輕輕下意識想回答“找警察叔叔,讓法律懲戒惡人”,話都到嘴邊了,她才想起來這個世界根本沒有警察也沒有法律,咬了咬舌,硬生生將話咽回去——彆說這個世界,哪怕是她那個世界的法律也有許多不足,雖說都在修整改進,但那在之前發生的憾事兒總讓人意難平——更彆說這個完全扭曲,根本沒有絲毫“規矩”、“公平”、“法律”可言的異世界。
在這個世界,惡人不僅不會被懲戒,還會因為夠狠而過得美滋滋。
想要讓惡人付出代價,指望外力不如指望自己。
花輕輕認真思考:“我覺得對付惡人,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惡人做了什麼惡,那就讓惡人親自體驗體驗受害者經曆的一切。我覺得這才叫公平!除了這,其他都是虛的。”
但這隻是她一廂情願的想法。
“如果他受到了受害者遭遇的一切,你覺得惡人能被原諒嗎?”
花輕輕道:“我又不是受害者,原諒不原諒,受害者才有發言權——不過,如果是非常大的傷害,我覺得一般的正常受害者是不會原諒的。因為不管惡人如何被懲戒,傷害都在。”
這番話,她說得格外認真。
甚至還重複了一句。
“受害者不會原諒的!”
她想到了前世。
前世的她在畸形家庭長大,從能記事的年紀到大學,幾乎都生活在父母的陰影之下。
當爸的,嗜賭害人導致黑澀會暴力上門催債,外人理解她那時候的恐懼嗎?
當媽的,瘋癲扭曲毆打辱罵導致她失去當母親的機會……
這些她都深深記得!
但外人不記得或者記得但沒發生在自己身上,不疼不癢,所以他們張口閉口就隻知道她的命是那對男女賦予的,還語重心長勸說“世上沒有不愛孩子的父母”、“不管怎麼樣,父母終究是父母”、“父女母女之間沒有隔夜仇”、“爸媽老了,以前的一切都過去吧”……
諸如此類,看似寬慰實則道德綁架的話,讓花輕輕覺得惡心。
回憶剛開了一個頭,花輕輕的臉色就有些慘白。
她一回想,手就控製不住地顫唞,身體深處也止不住地湧出“害怕”的情緒。
裴葉道:“我想也是。”
她的話讓花輕輕猛地醒過神。
輕佯裝正常地詢問裴葉。
“筱青姐怎麼突然問這些?”
裴葉道:“我接了一個任務,讓我去搞定一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但我覺得讓他這麼死了太便宜人,要是給他上刑又不現實,折磨報複起來也不帶勁兒,人家也未必發自內心懺悔。”
“筱青姐的意思,你用惡人作惡手段報複回去了?”
裴葉叼著煙笑笑:“是啊,我還給了他一點兒希望,我跟他說,如果他害過的人每個都願意發自內心原諒他,懲罰就能停止。不過,實現的可能性約等於太陽明天就爆炸。但沒有希望的人生跟鹹魚有什麼區彆?有點兒希望才有盼頭。”↘思↘兔↘在↘線↘閱↘讀↘
花輕輕忍不住吐槽。
“‘筱青姐’還真壞心啊。”
要是她以前的世界還有幾分可能,因為總有心軟、喜歡與施暴者共情的聖母,也有站著說話不嫌腰疼、道德綁架熟練一批的旁觀者,說不定被害人腦子一抽就心軟原諒作惡的惡人了。
這個世界?
不可能的!
指望全員惡人的世界出現個土生土長的聖母?
做夢比較快。
不過——
“要真有這種可能呢?”
概率再小也不代表不會發生,人生總有意料之外的事情。
裴葉翻白眼:“又不是白紙黑字簽的協議,口頭承諾都算不上的話,也就蠢貨會信。”
花輕輕:“……”
夙家少爺的噩夢從天剛蒙蒙亮開始,直到下午夕陽西墜才結束。
他拖著無限疲憊的身體地從夢中醒來。
這個噩夢與以往的夢境截然不同,他醒來還能清除記得夢中的每一分每一秒發生的事情,每一個細節都鐫刻進記憶深處,念頭剛牽動,無數淩亂痛苦的記憶就占據他的腦海。
剛睜開眼那會兒,仿佛身體還是廢的。
他腿軟地起身下床,餘光一扭頭,發現床單早就濕得不成樣子。
夙家少爺看得怒意暴漲。
他嘶啞著嗓子喊來保鏢。
當然不是為了“贖罪”。
什麼神?
他不信!
他是夙家少爺,怎麼會有罪?
不過,他清晰記得夢中那些男人的臉。
哪怕是在噩夢裡邊兒,冒犯夙家少爺都要付出性命的代價。
從這日開始,貧民窟和普通區不少普通人都死於非命,被人發現的時候,屍體都開始發臭了。
這一舉動並未減輕痛苦。
噩夢依舊。
原先一次噩夢循環三四回,慢慢變成循環七八回,每一次“公交車之旅”都漫長而痛苦得讓他想自儘。
偏偏噩夢細節他都記得清清楚楚,煎熬深深印刻在靈魂深處。
一旦他蘇醒後生出丁點兒調查“幕後真凶”的念頭或者有這樣的行動,那種冰冷陰仄的視線就會出現。
死死盯著他的背心,目光一瞬不瞬,噩夢也會突兀降臨。
他躲到哪裡都能被黏上,而他卻發現不了對方的存在。
曾經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夙家少爺,麵對這個奇怪的局麵,卻連求救信號都發不出去。
負麵情緒堆積,唯有鮮血才能讓他情緒稍緩。
於是,他的保鏢短短一段時間就更新了一大半。
外界由此得知——夙家少爺不犯病則以,一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