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氏也不太想去,可陸家雖然分家,這種長輩的生辰斷不能忘記的,不然陸煥揚不孝的名聲就傳開了,畢竟分家起先是太夫人的主意,好歹能推在她身上,說偏愛陸煥雲,他們大房該做的還得做。
廖氏就叫人去庫房拿了些貴重的藥材,幾樣料子去西邊。
結果陸太夫人聽說她來,竟是給了個閉門羹,叫廖氏回去,這下廖氏氣得不得了,真是給臉不要臉,她好心過來拜壽,這婆婆還拿喬,他們大房可是已經跟曹國公府結親了,陸靜英馬上就要嫁過去的以後,陸太夫人最好也無事相求!
她憤而離去。
湯嬤嬤給太夫人倒了茶杯,勸道:“既然大夫人來了,您就見一見,何必這樣呢?”
“分家就分個徹底,不要拖泥帶水的,就與外麵說,是我老婆子不待見他們大房,不想與他們往來了,孰對孰錯,任憑他們去說。我一把年紀了,不要什麼名聲,隻要家裡平平安安,什麼事兒都不牽扯。”
湯嬤嬤歎口氣,半響道:“那大房的小輩兒您都不見了?”
陸太夫人怔了怔:“這,隻要不是靜英那壞丫頭就行。”
陸嶸上回指責陸靜英使得蘇錦落水,看得出來是個仗義的孩子,至於陸策,她一向就很喜歡,斷不會不見。
湯嬤嬤笑了笑:“這就好,奴婢還生怕您兩個孫兒都不要了。”她把一盒東西拿過來,“這是大公子送的,他本來要親自過來,但是聽說兵馬司那裡忙,實在抽不出空兒。奴婢看了,是您最喜歡吃得蜜桃。”
“至於二公子,怕是等會兒要來的。”
陸太夫人終於露出了些笑意。
陸策剛剛回家,聽聞他祖母生辰,祁徽立刻就叫他走了,順便還送了一盒宮裡的桃酥,新鮮做出來的,熱烘烘,香噴噴。不過陸策自己已經買了賀禮,是一支百年野山參,陸太夫人喜歡吃人參燉母雞,投了她喜好。
他脫下禁軍的常服扔在高幾上。
陳新捧來衣袍。
月白色,淡淡的,他平時常穿,但今日不知為何,突然覺得非常的寡淡,好像舊衣似的,擺擺手道:“重新拿一件來。”
陳新一怔。
什麼時候主子還挑衣服了,哪回不是他拿什麼穿什麼,實在奇怪,他倒是不好拿主意了,問道:“有兩件新裁的,公子要穿嗎,或者還是穿前兩天那件寶藍色的?或者,有件葛紗的,湖綠色……”
竟是說了許多名堂,陸策聽得頭疼:“隨便吧。”
陳新就又拿了那件月白色。
陸策道:“不是說換嗎?”
“您不是說隨便嗎?”陳新摸不著頭腦了。
怎麼突然穿個衣服那麼麻煩?陸策也覺得自己奇怪,想來想去,腦中突然冒出一個人影,依在他懷裡,頭發拂著他的臉,身上清香幽幽,比什麼都好聞,一抬頭,聲音清脆甜美,“二表哥!”
他心頭突地跳,好像打鼓似的。
想要平靜,都難以平靜。
陳新進他突然不說話,大著膽子道:“公子,要不還是……”
陸策卻拿過那件月白色的夏袍穿在了身上,叫他提著賀禮去拜見陸太夫人。
到的時候,蘇家的人也都來了。
陸太夫人笑道:“本來也不想辦,你啊,非得要過來,真是越老越嘴饞了。”
“是啊,就貪你家裡這點吃的。”老夫人笑罵,“也不怕我名聲難聽,在小輩兒麵前說我貪吃呢?”
眾人都笑。
正說著,韓夫人與韓如遇也來了。
陸太夫人非常高興:“蓬蓽生輝啊,”她看向韓如遇,“翰林院今兒肯放你的假嗎?”
殿試,韓如遇不負眾望,被點了狀元,現任職翰林院修撰,真正的清貴,而今也是炙手可熱,京都眾夫人眼中的佳婿。
“與上峰打了招呼,隻要下午回去便是。”韓如遇獻上了賀禮,一副百壽圖,打開來,字體非常的漂亮,引來紛紛稱讚。
老夫人笑道:“這字兒真是好,難怪能得狀元呢!”
“您謬讚了,論到書法,我是遠遠及不上蘇大人的。”韓如遇朝蘇承芳投去尊敬的目光,“蘇大人才是一字值千金呢,我還得多多努力。”
蘇承芳道:“我在你這年紀可寫不到這樣好,你不必謙虛。”他看向蘇沅,“沅沅,該你了,你不是畫了一幅畫要給你姨祖母嗎?”
“看了韓公子的百壽圖,我都不好意思獻醜。”蘇沅托著麒麟送福圖,“我是請教了劉先生,才敢畫的,原先更拿不出手呢,還請姨祖母不要嫌棄。”又把蘇錦畫的一並呈上,“二姐摔傷了不便來,這是她畫的福如東海,比我的好多了。”
兩幅畫一起打開,各有千秋,但綜合來說,是蘇錦的好一些,筆力細膩,顏色均勻,要說蘇沅的優點,麒麟畫得活靈活現,很是喜慶。
老夫人笑道:“都好,都好,你們一片孝心,還有嫌棄之理?”
她都收下了。
後來又是陸靜姝等人上前恭賀,熱熱鬨鬨。
蘇沅站著看,臉上微微的笑。
小小年紀,有種說不出的味道,這跟陸靜姝的遊刃有餘是不一樣的,韓如遇看著眼裡,心頭悵然,可惜蘇沅與陸策有私情,想著,他朝陸策看了眼。陸策果然也在看蘇沅,隻他的目光並不像自己想的一樣,是那種兩情相悅的默契。
韓如遇眉頭擰了擰。
蘇沅這時趁著旁人都圍在陸太夫人身邊時,突然走到陸策的右側,輕聲道:“二表哥,我有話跟你說,等會兒我們在你養鳥的廡廊下見。”
陸策一怔,剛想回話,蘇沅卻又走開了。
第61章
小姑娘很快回到了陸靜姝身邊,同她拉著手說笑。
她今日穿著櫻桃紅的纏枝梨花交領短襦,月白色細簡裙,烏黑的頭發梳成花苞頭,光隻插了個玉簪子,非常的嬌俏可人。
陸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心想蘇沅到底要跟他說什麼,竟然還約在偏僻的廡廊下……該不是又要問上回跟阮直的事情罷?那他豈不是還要騙她?如此,就不得不再得罪蘇沅,少年突然十分的煩惱。
韓如遇看在眼裡,又瞧瞧蘇沅,蘇沅卻是一眼都沒有再看陸策,就算剛才走去與陸策說話,也是沒有半分的羞澀之情。
可上回同他們去狩獵,蘇沅卻是與陸策親密的挑選小馬,陸策還教她騎馬,這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他有些疑惑起來,但同時心裡也升起了一絲莫名的期盼,也許他那時是誤會呢,蘇沅或者根本也不喜歡陸策。
想到這裡,他朝陸靜姝看了看,心裡已經有一個主意。
眾人說笑了會兒,便是到用膳的時候,陸續入座。
因男女有彆,中間用十二扇屏風隔開,各坐一席。
阮珍在老夫人身側,挨著她,時不時得替她布菜,陸太夫人看在眼裡,心想這老姐姐真是有福了,笑著問起蘇慎,蘇繡。
“都好,都能吃得很,我又請了一個奶娘來,一人喂一個。”老夫人說到孫子,笑得合不攏嘴,“慎兒可聰明呢,已經會認人了,見到我,就拿眼睛打量,我看很快就會說話了,等再大一些,經常帶過來給你看看。”
才三個月居然就巴望著會說話了,喜愛之情無以言表,陸太夫人指著她笑:“不要太寵慣了,往後你指不定多少個孫子呢!”
這話說得阮珍臉一紅。
老夫人瞄了一眼,也笑起來。
上次端午節遊船沒遊成,兒子上個休沐日便是帶阮珍出去玩了玩,聽說兩個人把京都街道都逛遍了,買回來許多的吃食,衣料,首飾,還來孝敬她,光是那吃食她都吃了好幾天。晚上兩人又常常很晚才歇下,這等恩愛,沒孩子都不可能,倒是真希望能再多幾個孫子呢!她叮囑阮珍:“多吃些,彆光吃素的,你而今不胖,不用急著瘦下來。”
聽從老夫人的話,阮珍的碗裡一下被丫環放滿了菜。+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吃都吃不完,她夾了一些給身側的蘇沅,輕聲道:“你也多吃些。”
哪裡有這樣的,蘇沅直笑,可還是幫著母親吃掉一些,尤其是肉,母親不喜歡吃,但是她麼,來者不拒,正好在長身體。
用完膳,長輩們紛紛離席,在花廳裡閒話,蘇沅趁著旁人不注意,就去了那頭的廡廊找陸策。
鳥兒唧唧的叫,陸策還沒有來,蘇沅抓了把旁邊的鳥食喂於它們吃,又在籠子裡添了水。
正忙著,陸策從儘頭過來了。
她放下水瓢,讓寶綠跟采薇去遠處等。
小姑娘的臉色一下顯得十分鄭重,陸策的不安感就更強烈了些,他甚至都有些退縮了,這種感覺讓他不悅。在桐州時,得遇祁徽,告知自己身世,那一刻起,他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是他也變得更加堅韌,做事再沒有猶豫與膽怯,但不知從何時起,對蘇沅這個表妹卻是生出了這種莫名的態度。
陸策手背在身後,淡淡道:“你到底要談什麼?”
不想離那麼遠說,蘇沅走過來,立在他身邊。
兩個人一下並肩,非常的近,她身上香味若有若無的侵入了鼻尖,陸策輕咳一聲:“到底有什麼事?”
蘇沅不說,先是四周看了看,才道:“你確定這裡沒有人偷聽嗎?”
“沒有,就算有,也會被我發現。”陸策指指自己的耳朵,“耳聽八方,除非非常遠,但如果遠了,彆人也偷聽不到。”
既然那麼自信,她就說了。
“我知道你跟舅父的事情。”
陸策一怔,心想她能知道什麼,居然口出狂言。
蘇沅抬起頭盯著陸策:“彆以為你上次騙我,我就猜不到了,你跟我舅父是在謀劃一樁驚天大事。”
“驚天大事?”
“對,關乎誰主江山的大事。”蘇沅挑眉,“我沒有猜錯的話,皇上一直在韜晦養光,根本就不是真的不管朝政,沉迷煉丹……”話還沒有說完,她隻覺脖頸一緊,竟是整個人被陸策揪住,壓在了廡廊的圓柱上。
少年神色冷厲,語氣更是如同寒冰似的:“你聽誰說的?”
他身上殺氣騰騰。
蘇沅倒沒有想到陸策會如此狠毒,他難道想殺人滅口不成?他而今不過還是個少年,而且他們之間還有交情的不是?
她真沒想到,陸策會突然出手!
這人……難怪前世殺了那麼多人,成了祁徽的頭號功臣!
她突然有點後悔,怪自己魯莽,她原諒了陸策,可陸策又真的會把她當做自己人嗎?他骨子裡,到底是個可怕的人。
“二表哥,”蘇沅忍不住提醒他,“雖然此處無人,可你要是殺了我,我爹爹肯定會查出來,要你的命!”
他殺了她?
她怎麼會這麼想?陸策是因為太過震驚,才會做出這種反應,可從來沒有想過要殺蘇沅,連一絲的念頭都沒有。眼見她目光閃過害怕,他手鬆了鬆,但卻並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