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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氣冬來 久嵐 4258 字 6個月前

堂的丁大夫。

丁大夫也說阮珍有喜了,不過孩子太小,一個月都不到,問起男女卻是模糊不清,老夫人雖然遺憾,但也知道這摸脈,兩個多月或是七個月之後最是準的,便也不再多問。

府裡已經好多年沒有這種消息,不管男女總是好事兒,老夫人叫管事送了許多的補品來,什麼燕窩靈芝,阿膠鹿茸,滿滿得堆在楠木的石麵條案上。

院子裡的奴婢們都很歡喜,嘰嘰喳喳,蕙娘與蟬衣也春風滿麵,阮珍見此微微歎了口氣,手撫在小腹上。

那裡的小孩兒她沒有見過,蘇沅麵上閃過一絲悲戚,母親為護她,在馬車衝下斷橋的時候,死了,那孩子自然也沒有活下來,這都是因她的緣故。要是當時不那麼任性,非要跟著去晉縣,在路上染病耽擱了時辰,也許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這次,她不會犯錯的,蘇沅緊緊捏了捏拳頭,又鬆開來撫在母親的手背:“這孩子生下來一定會像娘一樣好看的!”

就跟蘇沅似的,雪白的臉,高挺的鼻子,菱角似的的唇,笑起來嘴角翹得老高,怎麼看都看不厭。阮珍溫柔一笑,摸摸女兒的頭發,心想或許生下來陪陪她也是好的吧,這女兒看著爭強好勝,實質是個很害怕孤單的人,敏[gǎn]又脆弱。

四歲的時候離開她,夜夜都哭,老夫人卻硬著心腸不管,蘇承芳又外調了,這女兒一直哭了許久的日子才慢慢明白過來。

阮珍鼻子微酸,輕聲問蘇沅:“沅沅,你真的高興嗎?”

蘇沅用力點頭:“高興壞了,我就希望您多生幾個,這樣我們家裡就能熱熱鬨鬨的了,要是覺得太忙,我幫您一起管他們。”

她今年十三歲了,大可以負擔起教養的責任,畢竟祖母年紀大了,多是不管,父親又忙,母親真的再生幾個,肯定會手忙腳亂的。

阮珍一下又啼笑皆非,這女兒是忘了將來還要嫁人的罷,哪裡有什麼空還來幫自己?她忍不住輕輕捏了捏蘇沅的臉。

有喜了容易累,怕耽擱母親歇息,蘇沅坐了會兒便告辭走了。

時辰已晚,天邊有一大片好似燒紅了的晚霞,瑰麗萬分,她抬起頭瞧一眼,一時竟是怔住了。有多少年,她不曾再有心情欣賞美景,春夏秋冬,綾羅綢緞,甚至於那些韓如遇曾帶來的富貴,榮耀,她都沒有放在眼裡,心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而今,她竟是覺得這晚霞十分的好看,十分的迷人。

蘇沅開懷的笑。

“沅沅,你在看什麼?”耳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低沉中帶著暖意。

光是聽見,不曾看到人,蘇沅都差些大哭,她用力忍住了湧到心頭的情緒,飛速的擦一擦眼角,低頭道:“姨娘有喜了,爹爹。”

“我聽你祖母說了。”蘇承芳看著小女兒,“你怎麼沒有多陪陪她?”

“姨娘累了,要睡。”蘇沅慢慢抬起頭。

夕陽裡,父親的臉仍是那麼清俊,長眉入鬢,一雙桃花眼正色的時候好似深沉的水潭,但一旦笑了,卻好像染了花瓣的色暈,說不出的絢爛。

這樣的父親,在母親死後,對她一句責備的話都沒有,可她有日卻要同父親去白馬寺點長明燈,父親淋雨染病,與世長辭。

蘇沅快要控製不了自己的眼淚,連忙告辭道:“爹爹快去看看姨娘罷,女兒先走了。”

她拔腳就走。

好像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點不能停留了,蘇承芳微微擰了擰眉,搖搖頭朝院內走去。

蘇沅快步的離開這裡,一直走到廡廊下才停下來,大口的呼著氣,因憋得厲害,臉色竟是好像晚霞一般的紅豔。

還好沒有當麵哭出來,不然憑著父親的敏銳,定是要詢問出什麼事情了,他可不像母親那麼好糊弄。蘇沅輕輕拍了拍%e8%83%b8口,擦擦眼睛,又一點點的歡喜起來,心想再活一世真好啊,母親在,父親也在,好像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一樣。

又哭又笑的,丫環們摸不著頭腦,正疑惑時,廡廊東邊有個少年叫起來:“三表妹,錦妹妹在哪裡?我給她送吃的,她怎麼不在院子裡呢?”

那是陸嶸的聲音,陸煥揚的長子。

他怎麼突然來了?蘇沅往前看去,麵色在刹那間一變,這陸嶸竟不是一個人來的,身邊還站著位少年,穿一件寶藍色藕絲素雲鍛的直袍,身材頎長,如珠玉在側,風姿奪目。

在蘇沅心裡,她這輩子大可不必再見到韓如遇,誰想猝然之間,就這麼遇到了。

然而眼前這人才十七歲,溫潤如玉,謙謙君子,仔細看,與十年後的那個人,非常的不像,蘇沅不由恍惚,她竟是不記得,韓如遇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了那個無情,冷漠的人。

第6章

疑惑歸疑惑,她卻不願意去深究,因再也不想跟韓家的人有什麼關係了。

反正陸嶸與她原本就不交好,而韓如遇,當初還沒有在京都露麵時,陸靜英,蘇錦幾個小姑娘就已經提起他,談到韓如遇的出眾,陸靜英說他們韓家娶媳婦的要求非常之高,言下之意像蘇沅這種人,根本就不要起什麼念頭。

蘇沅一氣之下,等到韓如遇來陸家,她一眼都沒有看這個人,這樣的話,也是談不上什麼相識不相識的,她可以馬上就走。

“我不知二姐在哪裡,你自己再找找。”蘇沅說了這一句,掉頭離開。

陸靜英摘了芍藥回來,真的叫廚房做了一鍋芍藥雞,陸太夫人也得了一籃子花,連聲叫她把芍藥雞趕緊送一點去蘇家,陸嶸正好在,便是主動請纓,提了食盒過來。陸靜英不喜歡蘇沅,隻準備了蘇老夫人與蘇錦的,陸嶸同她親姐姐一條心,剛才問蘇沅,就是故意氣她的。

至於韓如遇,陸嶸是受人所托,想得一首寫芍藥的詩詞,硬是拉了韓如遇來陸家的東苑賞花,好給他做首詩送人情。

“瞧瞧這蘇沅,什麼樣子,哪裡像個大家閨秀,一點兒不知道禮儀,果真是姨娘教養出來的!”陸嶸貶低蘇沅,“錦妹妹隻比她大一歲,卻不知道比她好多少。”

來之前,他就滿口的錦妹妹,情人眼裡出西施,自然是樣樣都好,韓如遇不置可否,隻是想到第一次見到蘇沅時,她一個人坐在花廳的角落,端著茶盅,手指修長,好像美玉似的泛著光澤。她那天一句話都沒有說,連一記目光都沒有落向自己。

今日,蘇沅又走得匆匆,仍是沒有同他打招呼,是不是因陸嶸一來就得罪了她?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該是這樣的態度吧?難道真如陸嶸所說,這蘇二姑娘是個極其無禮的人?他眉頭略挑了挑,問陸嶸:“芍藥園是往那裡走嗎?”

陸嶸這個人做事毛毛躁躁的,他是看在堂姑姑韓氏的麵子上,才答應這種請求,此時此刻隻想快點辦完了事。

“我來領路,”陸嶸咧嘴一笑,“這蘇家我最是熟悉了,我們兩家就跟一家似的!”

他沿著廡廊快步走去。

聽說蘇錦晚上吃了芍藥雞,寶翠不屑得道:“就是將芍藥與雞一起煮湯,沒什麼講究,姑娘要吃的話,家裡芍藥多得是呢!”

蘇沅沒有放在心上,少吃一樣東西,又有什麼?她才不會為此專門做個芍藥雞與陸靜英打對台戲,不過在前世,還真有這麼回事兒,她那時候太過介意自己的身份,對彆人的看法十分的在意,但在母親,父親去世之後,才明白,什麼是真正重要的。

“叫廚房明日午時做個酥黃獨,雪霞羹送去給姨娘。”

兩樣都是素食,酥黃獨是芋頭,和切碎的榧子,杏仁同大醬裹了麵拖在油裡炸的一種小食,雪霞羹是用今年新曬好的嫩筍乾,蕨菜包的餛飩。母親很喜歡吃,她天生喜歡吃素的,葷腥十分的少,蘇沅心想,就把這當作送與母親有喜的賀禮罷。

寶綠得令,快步去廚房了。⊥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五月之後,天氣很是酷熱,丫環們手不離紈扇,蘇沅這陣子每日除了去與老夫人,父親請安外,白日多數都在接受劉燕知的教導。蘇錦仍是沒有變,時常想要壓製她,隻蘇沅越來越像是棉花團了,打在上麵沒有一點的聲音,倒是讓蘇錦無從下手。

日子一天天過去,蘇沅擔心母親,卻也不好頻繁去探望,偶爾為這事兒忍不住歎氣。

陸家那裡,韓夫人到了,因是姻親,又是江南的望族,陸太夫人精心招待,專門收拾了一棟二進宅院讓韓夫人住。不過韓家家底豐厚,韓夫人為兒子又有意移居京都,便是打算一到就著手置辦府邸,也就借住月餘的樣子。

外麵的小丫環萍兒來傳話,說明日陸家要擺宴席,請他們一起去熱鬨熱鬨。

兩家的關係就是如此,有事無事便是互相走動,兩位老夫人見到了,能坐在一起說半天的話,不過這次相請算是給韓夫人接風,故而還多請了一些彆的親戚好友。

乍一聽到這消息,蘇沅便是不想去,去了定然會看到韓夫人,她害怕這個前世的婆婆,怨過她,卻又懷著愧疚,實在是不想碰麵。她之前甚至想過,要裝病避開這一家的人,但是前不久卻突然在東苑的廡廊下遇到了韓如遇……可見世上事,越是害怕越是會發生。

也許坦蕩些會更好吧!

“韓夫人出生書香門第,寫得一手好書法。”寶翠看著正在寫字的蘇沅道,“姑娘這字要是被韓夫人看到,定然會誇讚的。”

蘇沅一下頓住筆。

墨汁浸染在宣紙上,滿團漆黑。

寶翠是真的伶俐,之前知道她擔心阮珍,便叫彆人去打聽,回來告訴她,說阮珍身體十分康健,奴婢們服侍的很周到,現在又提起韓夫人的喜好,隻是,她又怎麼能忘掉以前的事情?寶翠就算再善解人意,她也不能留在身邊,不能再去信任這個人了。

寶翠瞧見蘇沅神色不渝,心頭惴惴,暗想姑娘怎麼突然變得那麼難以捉摸了?一時不敢再說什麼話了,連忙收拾書案。

上房老夫人那裡又有丫環來傳話,說是蓮花胡同的蘇老爺子一家過來了。

那是他們蘇家的堂親,蘇老爺子蘇贍豪爽大方,兒子蘇明誠能言善道,兒媳羅氏雖然膽小,卻和善和親,但最讓蘇沅喜歡的卻是他們家的獨女蘇文惠。

她站起來問:“都來了嗎,文惠姐也來了?”

丫環回答:“除了四公子太小沒有來,都在呢。”

蘇明誠夫婦一共有五個孩子,四個兒子,一個女兒,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蘇沅心想,祖母對他們肯定是羨慕極了,她也一樣,真希望母親也能給父親生個兒子,這樣父親就沒有遺憾了!

蘇沅稍許打扮了下,疾步走去老夫人那裡。

很遠就聽見歡聲笑語,蘇明誠這個人雖然才學上不如蘇承芳,三十來歲還隻是個秀才,但卻非常的有意思,常把老夫人逗得大笑不止。

蘇沅走進去,看見父親,蘇錦都到了,便朝長輩一一問候行禮。

蘇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