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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氣冬來 久嵐 4208 字 6個月前

向劉燕知行禮。

這三十來歲的婦人還是曾經的模樣,高高瘦瘦,穿著十分素淡,蘇沅對她印象一直很好,微微笑起來。

“你們堂叔堂嬸連連誇讚的,你們可要同劉先生好好學。”老夫人同劉燕知打招呼,“我這兩個孫女兒以前師從大方胡同的蔣先生,學得時日少,往後得要你多費心……她們若是不聽話,耍滑偷懶,你莫要慣著她們,儘管來告訴我。”

劉燕知笑容很親切:“兩位姑娘一看就是聰明伶俐的,我倒是怕自己學識淺薄。”

“你太謙虛了,你寫得詩詞京都姑娘們都在抄錄的,我們可是欠了明誠夫婦人情了!”

蘇明誠是蘇承芳的堂弟,住在蓮花胡同,蘇家分家之後,上一輩子嗣都很單薄,故而關係越是親近了,隻是蘇明誠比起蘇承芳來,卻是非常的有子女緣,光是兒子都生了四個。老夫人每每提起,總是說不出的羨慕,他們一家子過來,總要叫廚房準備許多的吃食送給蘇明誠的孩子們吃。

而蘇明誠也是個活絡的人,禮尚往來,逢年過節總會帶些新奇的玩意兒給蘇家的姑娘,這回聽說蘇家要請女先生,他想到妻子羅氏曾經的閨中好友劉燕知,同羅氏一商量,這事兒就成了。這劉燕知乃京都的才女,丈夫去世之後,她不曾改嫁,卻是做起女先生來,漸漸有了名聲,老夫人知曉她教得好,聽蘇明誠推薦,也是十分滿意。

她又道:“明誠說,你不慣住在彆人家,這一來一回,真是辛苦你了。”

“哪裡,我想到要教兩位這樣好看的姑娘,心裡高興的不得了,一點兒不覺得辛苦。”劉燕知抿嘴笑道,“我回去準備下,明兒便來打擾了。”

她嘴甜大方,老夫人很是喜歡,連忙叫李嬤嬤親自送出去。

“這女先生很有學識,想必你們都聽說過大名的,明日起,認真跟著學。”老夫人手指點點兩個孫女兒,“年紀不小了,可不能像小時候那麼頑皮……”

話未說完,照雪得了下人的傳話,輕聲道:“老夫人,陸家三位姑娘來了,說要看芍藥,陸大姑娘還帶了一個竹籃來,說要讓丫環摘些回去做芍藥雞。”

老夫人聽得直笑:“這丫頭越發精怪了,我都沒有聽說過什麼芍藥雞。”

“她這是吃多了山珍海味,沒事兒來折騰我們家的芍藥,待我去說說她!”蘇錦的話像是責備,但卻透著說不出的親昵,臨走時又看了一眼蘇沅,“三妹,你同我一起去,我們請了劉先生教書,她們知道了定是很羨慕的,陸表姐不是總說她的女先生好嗎,我們而今的可不差!”

要說蘇沅在小姑娘時最討厭的兩位姑娘,蘇錦算一個,另一個便是陸靜英了,陸家的大姑娘,威遠侯陸煥揚的嫡女。

想到陸靜英那輕蔑的眼神,蘇沅不太想去,偏偏老夫人道:“你們姨祖母也喜歡芍藥,你們親自摘一些,叫靜英她們帶回去送給她。”

周家當年共兩位女兒,大女兒是老夫人,嫁了書香門第的蘇家,小女兒小周氏嫁入了顯赫的威遠侯府,兩家離得非常近,蘇家後來買下了東邊鄰舍的宅院,與陸家更是挨在一起,姐妹之間時常走動,使得兩家關係也越發的親厚。

故而陸家雖是姨親,卻是比堂親都不差。

“好,我這就同三妹去!”蘇錦一下就答應了。

小姑娘眼裡閃著狡黠的光,蘇沅心想她吃過那麼多的苦了,當真還會怕陸靜英嗎?說到底,陸靜英是因為侯府嫡女的身份才生出了無比驕傲的派頭,看不起她這個庶女,隻是自己又何必在乎陸靜英的看法呢?蘇沅朝老夫人告辭一聲,又看了眼阮珍這便走出去。

老遠的就傳來陸靜英的聲音:“聽說你們請了劉燕知當女夫子?”

“是啊,你怕不怕?”蘇錦笑道,“以後對詩你最好甘拜下風呢!”

“我為什麼要甘拜下風?對詩這種酸腐的東西,我才不要玩呢,要玩我們玩射箭,怎麼樣,你要是能射中一次靶心,我送你一百兩銀子!”

十五歲的小姑娘意氣風發,穿著緋紅色海棠花短襦,鳳眼光芒逼人,極為的出挑,讓蘇沅一下想到了陸策。

陸家這一輩裡,就這兩個人最為的搶眼,若說陸靜英是烈日,陸策便是像皓月,故而陸煥揚常說自己有一雙好兒女,竟是把陸嶸這唯一的嫡子都忘掉了,一直到五年前……蘇沅眉頭微微擰了擰,陸策在那一年被惡犬咬傷,她予他敷藥,後來陸策去了桐城,好像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思慮間,耳邊聽到蘇錦的聲音:“我怎麼會射箭,倒是你要比騎馬,或者讓三妹同你比一比,她上回就求著父親買匹好馬呢,三妹,是不是?”

陸靜英出身於虎門,總是自以為了不得,蘇沅曾經是非常的厭惡的,便想學好騎射功夫,哪一日能壓製住陸靜英,蘇錦把這件事情說出來,是為丟她的臉。

蘇沅笑一笑:“我是羨慕大表姐的功夫,東施效顰罷了,若是相比,那是萬萬不敢的,倒是希望大表姐得空,能指點一二。”

原本陸靜英已經滿腹嘲笑了,蘇沅這個人不自量力,明明是庶女卻表現的好像是嫡女,驕矜自傲,處處不讓,不料今日蘇沅竟如此謙遜,一時很是驚訝,忍不住朝蘇沅看。

生就了父母優點的小姑娘甚至比蘇錦還要出色,鶯黃色的仙紋綾衫穿在身上,明%e5%aa%9a嬌麗,但陸靜英對自己的容貌十分自信,並不羨慕,倒是蘇沅眸中的一抹清冷不若往日,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這比以前的不服更讓陸靜英不喜,偏偏又不能說什麼,剛才蘇沅的話太識大體了。

見堂姐神色不善,陸家二房的長女,陸二姑娘陸靜姝連忙笑著打岔。

陸靜姝性子溫柔寬厚,從來不會因為自己是庶女就瞧不起,故而蘇沅也豎起耳朵,打算接陸靜姝的話,誰料她竟是道:“說起芍藥,我表舅母也種了許多,但她不是為賞花,卻是為芍藥根上的香汁,聽說能治許多的病。表舅母這回來京都,就帶了一小壇,說要送給祖母……”

陸家二爺陸煥雲的妻子姓韓,乃江南望族韓家旁支的女兒,陸靜姝口裡的表舅母卻是嫡係的宗婦,蘇沅聽見這個人,心頭不由一震。

那是她前世的婆婆,韓如遇的母親!

她突然想起來,韓如遇就是在今年進京的,也是在這一年中了舉人,此後被點狀元,名聲大振,而她卻在這一年的九月失去了母親,從此一無所有。

第4章

隻是前世她並沒有聽到陸靜姝親口說這些話,蘇沅不免回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一天,她早上並沒有去看母親,倒是路上遇到蘇錦又起了口角,恰逢陸靜英她們來,陸靜英與蘇錦一唱一和,弄得她非常不悅,拂袖而去,所以並不知道陸靜姝曾提前說起韓夫人要入京。

“表哥今年參加會試,表舅母不放心他一個人在京都,便是將內務交給二表舅母,急忙忙的趕來了。”陸靜姝抿唇一笑,“母親這幾日都在想菜單,要好好招待表舅母!”

韓如遇前不久從蘇州來了京都,因是望族子弟,又師從江南大儒譚夫子,甫一露麵就引起眾人關注,加之生得十分俊美,十七歲,竟是都有家族有意結親。

陸三姑娘陸靜妍說起這個表哥,與有榮焉:“其實表舅母哪裡需要擔心,像表哥這等才華,要擔心的隻是拿不拿得了解元。”

會試第一,多大的口氣,蘇沅抿了抿唇,想到韓如遇冷漠的口氣,叫她死在韓家,麵色便是沉了些。

身側的蘇錦笑道:“韓公子的字倒真的好看,祖母有次拿過來,說我們能學得十分之一的神韻就夠好的了!”?思?兔?網?

“這還不容易,下回你來,我讓表哥指點一下。”

蘇錦忙道:“這哪裡行。”

小姑娘的臉竟是微微發紅,蘇沅看在眼裡,不由輕歎,當年她嫁給韓如遇,蘇錦發了瘋一樣將她的嫁衣扔在地上踐踏。那時候,誰都羨慕她,韓如遇有才有貌,家世又高,入了翰林,將來必是前途無量,像她這種災星卻偏偏能得了青睞,誰不在心裡疑惑?

而蘇錦因父親死了要守孝,拖到十七歲還沒有定親,她覺得蘇沅克死父親,自是把過錯都推在蘇沅身上。

蘇家沒有蘇承芳,就算有豐厚的家業,也是大不如前,蘇錦的丈夫自然也比不上韓如遇,蘇沅瞧了蘇錦一眼,隻可惜他們都想當然,以為自己飛上枝頭變鳳凰,有誰能料到最終她竟是這樣孤零零的死了。

好像突然又感覺到那日的大雪,蘇沅渾身一冷,忍不住揉了揉手臂,說道:“我們快些去看芍藥吧,祖母叫二姐同我摘一些送給姨祖母呢!”

原本就是來看芍藥的,幾位姑娘沒有異議,便是往東苑的芍藥園去了。

與以前一樣,陸靜英瞧不起她,隻是與蘇錦說話,陸靜妍是陸靜英的擁躉,自然是站在那一邊,唯有陸靜姝怕冷落了蘇沅,時不時的回過身說上兩句。

“表舅母要來,母親借著這機會竟然要我同妹妹也準備準備,我都不知道怎麼辦好,菜單是母親訂的,我們能做什麼?”

蘇沅笑道:“二表嬸是要鍛煉你們呢,這是好事兒,你們便去問問管事,尋常他們都會注意什麼,問仔細了照著做不就是了嗎?要再怕出紕漏,便再問問姨祖母,她老人家早先前一個人打理你們陸家呢,必是麵麵俱到的。”

陸靜姝聽了極為驚訝,印象裡,蘇沅雖是庶女,可生得好看,嘴又厲害,與蘇錦不合,卻很得老夫人的喜歡,蘇承芳待她也沒有任何的偏差,便是與嫡女一模一樣的,甚至於比起蘇錦,因多了阮珍的疼愛,更是驕縱了些。她原本也不指望蘇沅會說什麼,誰知道竟是頭頭是道。

“你說得很有道理……”

看陸靜姝的樣子,蘇沅才覺得自己說多了,輕咳聲道:“我是聽祖母這樣教我們的,”岔開話,“韓夫人到京都了,你們是要請很多的賓客嗎?”

“怎麼會,表姨母不太喜歡熱鬨,就我們自家人一起吃頓飯,再有些親戚,加之你們家,大約是三四張席麵罷。”

自家人的話,就是陸家人了,不知道陸策可會回來?前世他守信,幫自己的忙,那定是要與韓如遇起衝突,蘇沅感激他圓了自己臨死前的心願,對這個人便有些關心,問道:“二表哥還在桐州嗎,他可有寫過信給你們?”

陸靜姝搖搖頭:“我不知,他要寫也是寫給堂姐……”

熟料陸靜英練過武,耳目聰敏,聽見了冷笑道:“提他乾什麼,他回不回來與我們有什麼關係,父親都說不要管他了!”

還是那樣痛恨的樣子,這要放在以前,蘇沅隻會聯想到自己,陸靜英仇視家裡的庶子,惱他奪去陸嶸的光芒,故而見到她這個蘇家的庶女,也是連帶著看低了,可現在,她卻是想到幾年後的事情,也不知陸靜英嫁到國公府,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