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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目張膽地逃竄。

騎兵統領如入無人之境,想要像以前一樣直接將眾人衝散。她麾下已有人發覺不對,開口道:“統領!她們都持著盾,是有備而來。”

統領道:“貪生怕死之輩,持盾有什麼用,我要將她們踐成肉泥!”

盾牌是扛不住重騎兵衝鋒的。

就在鐵騎準備繼續向前衝鋒之時,從龜縮不動的持盾陣型當中,一股輕騎穿插而出,從側翼逼近,為首的便是李清愁。她率領這一千親軍,動作敏捷靈活,在陣中騰挪輾轉,手中換了一把長刀,動作極為刁鑽,將數個重騎兵所騎的馬腿從中砍斷。

鐵浮屠人馬皆佩甲,隻有馬腿覆蓋不至,這一千輕騎全部都是長刀、長斧為武器,並不與她們硬碰硬,專砍馬腿,隻要馬匹的腿斷了,整個重騎都會滾落翻倒在地,絕沒有可能爬起來。

她這麼一騷擾,鐵騎陣型頓亂,兩翼受阻,整體的衝鋒之勢都被阻攔住了,連突破到薛玉霄麵前都還有一段距離。步兵向兩側退開,似乎在讓出道路,而在兩翼和身後,到處都是神出鬼沒的刀斧。

統領意識到不對,回頭欲退,但後方被輕騎環繞,慘叫處處。她正要勒令眾人後退,忽然身側一涼,左肩旁邊的屬官被長刀擊中%e8%83%b8部,噴出一口血,仰頭跌下馬去。

統領扭過頭,見到李清愁手握染血長刀,眉宇冷肅,抖下刀鋒上的血。

兩人頓時交戰糾纏在一起。李清愁沒有使出全力,故意裝作跟她勢均力敵,打了幾下又立即狂奔撤開、再度重新上前,如此反複,將騎兵統領打得%e8%83%b8口鬱鬱、不能儘興,她幾乎已經聽到外界的聲音,追逐李清愁而去,要將此先鋒官斬落馬下。

被輕騎連續騷擾,竭力保持陣型的鐵浮屠隻能上前。兩側和後方的阻力都太大了,甚至那些步兵都轉向圍在身後,向兩側架起重盾,把鮮卑的其餘兵種阻擋在外,斷絕援助。

弓箭手幾輪齊射,連步兵盾牌都破不了。拓跋嬰臉色愈發變化,她意識到對方肯定有什麼計策在等著她,當即對傳令官道:“勒令她們回來!讓達奚夢成立即撤回!”

重騎兵統領名叫達奚夢成。

傳令官立即前去。但此時,達奚夢成率領的鐵騎已經深陷敵陣,無法回寰,唯有衝鋒、衝鋒、再衝鋒一途。隻有將齊軍陣型徹底分割開,才能出得去——不然此刻回頭,必然要受到不小的損失。

這個道理眾人都明白。

於是,越是深陷敵陣,鐵騎的勢頭就越猛。達奚夢成越戰越勇,有好幾次都險些傷到李清愁,兩人且戰且走,幾乎馬上就要到督戰隊的麵前。

望見那麵薛氏旗後,達奚夢成混沌狂熱的腦子猛然一定,想起三皇女說生擒此人的種種好處,立刻拋棄李清愁,帶著殘部衝向薛玉霄。

到了督戰隊的麵前,說明齊軍整個陣型已經完全向兩側分開,她深入敵方腹部,隻要從這裡衝出一個豁口,就會立即情勢倒轉,擺脫阻礙,變成大勝的一方!

薛玉霄依舊白袍銀甲,身姿如同青鬆。她衣不染塵,就騎馬等候在這裡,看著麵目猙獰的胡人鐵騎凶猛地衝上前來——

達奚夢成揚起長槍,槍尖沾著血跡,在日光下猩紅地閃爍著。

隨後。

她胯下馬匹驀然栽倒,向前猛地一撲——不止是她,連同她周身維持陣型的鐵騎紛紛應聲而倒。視線翻轉之間,她看見完好的馬腿、還有將馬腿絆住的粗繩索,繩索就懸在督戰隊的前方。隻要有人騎馬過這個界限、都會立即被絆住。

她的長槍脫了手,叮當一聲落在薛玉霄身前。薛玉霄垂眸掃了一眼,一抬手,督戰隊的薛氏親軍接連抽出長槍,槍尖上裝著一種倒勾一樣的金屬,鉤鐮槍將鮮卑人的頭盔和鐵麵罩一舉勾開,鋒芒一閃,血跡狂飆而起。

從人武裝到馬,從軀體披甲到頭顱,銅牆鐵壁一般的重騎兵就這麼倒在地上,任人宰割。

薛玉霄轉了轉手腕,抬起眼眸,鐵騎衝過來的這道坦途沒有阻礙,她的目光越過步兵,遙遙與騎在馬上的拓跋嬰對視。

縱然相隔很遠,她也依舊能感覺到拓跋嬰的視線落在身上。薛玉霄掃了一眼整個陣型全部倒下的鐵騎,繞開繩索,踏雪烏騅沿著這道衝撞出來的空曠路途走了過去,馬蹄噠噠地、勻稱地響起。

鮮卑眾兵親眼見到鐵浮屠倒在她麵前,雖然知道中了陷阱,但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見所向披靡的重騎兵都被打敗,再看到薛玉霄不疾不徐地淡然上前,儘皆驚恐退避,心生懼意。

她走到陣前,在拓跋嬰的命令下,鮮卑眾兵向後退避,一直退出了數十丈。

千軍萬馬避白袍(2)

第75章

寒風獵獵,塵沙如霧。

在她身後,是濃豔蔓延開的鮮血。拓跋嬰在遠處一動不動的緊盯著她,微微吊起、如蟒蛇的眼眸釘在她身上,眼白浮現出些許紅血絲,她攥緊韁繩,筋骨發出咯吱的響聲。

甲胄下雪白的衣袍在風中鼓動,襯托著一張鎮定自若的臉。薛玉霄神情平靜,開口道:“鐵浮屠騎兵已滅,眼下攻守易形,換陣,殺敵。”

這句話並沒有那麼多狂熱血氣、沒有那麼強烈的勇猛之意,但隻是這清淡的一句話,卻讓軍士熱血沸騰,想要後退的懦弱膽怯被全數踩在腳下,無論前方是什麼樣的猛將,仿佛都有一隻無形的手抵住脊背,命令眾人向前。

在這聲落下後,一側的輕騎兵隊伍中傳來暢快笑聲。李清愁掂了掂手中兵刃,身形如同一陣烈風,她高聲道:“換陣!殺敵!”

她的親軍儘是精銳,方才又經曆一場與鐵騎交手的豁命血戰,渾身戰意未散,愈加沸騰,整支隊伍衝鋒在前,另一側則是李芙蓉調轉了一整圈的先鋒隊伍。

這兩位李氏女的確是先鋒悍將,在士氣加成下,率領著麾下的親軍如同兩把利刃,猛地攪入敵陣,將對方的陣型穿透。鮮卑兵士收到三殿下的命令,擋在前麵抵死頑抗,這幾千人在數倍人馬的齊軍麵前,很快支離破碎,潰不成軍。

在兵卒抵擋之時,軍師和其他將領都覺得不能交戰,開口勸拓跋嬰退出徐州,不要逆流而進、恐怕損傷過甚。

依照眼下的情形,齊軍攻下徐州,隻是時間問題。

拓跋嬰情知不能相敵,卻咽不下這口氣。她雖然還年輕、是第一次跟東齊這個規模的大軍交戰,但此前與匈奴、與北方各部的糾葛交戰次數不少,從沒有遇到這種將領單挑不能敵、鐵騎衝鋒亦不能敵的情形——她%e8%88%94舐著後槽牙,感覺從喉嚨裡一股股地往上頂著血氣,語調森寒、半帶忍耐地說:“撤軍。”

周圍的幕僚軍師都鬆了口氣,連忙傳達命令。拓跋嬰部便立即做防衛陣型,保持有生力量向高平郡轉移。

高平郡相鄰之處就是趙郡,是淪陷了一半的李氏故土。

拓跋嬰下了決斷,引著親軍和麾下將領掉頭離開,當她撤到徐州城後的山丘高處之時,回首相望,見到被拋下的幾千步兵成批倒伏在地,血跡浸透泥土,而齊軍雖然也有死傷,卻因士氣勃發,竟然沒有像往常那樣掉頭而逃。

那個白衣將軍依舊沒有上前,即便衝上去就是數之不清的軍功。她依舊亙古不變般地立在後方,如同一塊壓陣的巨石。此刻,她身邊的親軍持著旗幟隨著大軍上前,將整個戰線向前挪動,將軍身邊的人馬反而所剩不多。

拓跋嬰將喉間的一口腥氣咽下去,忽然回首問:“弓馬營何在?”

弓馬營乃是守城的弓箭手部隊,因為一直在城牆上助陣射箭,反而沒有過多受到損傷。弓馬營的統領名叫獨孤無為,聞言出列上前,在馬上問:“弓馬營剛剛撤出城內,殿下……”

她話語未儘,拓跋嬰抬手指著薛玉霄的背影,冷戾道:“給我殺了她!”○思○兔○網○

獨孤無為愣了愣:“此人不是要生擒為上策麼?”

拓跋嬰重複一遍,一雙帶著血絲的眼盯住獨孤無為:“給我殺了她!”

獨孤無為是夏國首屈一指的神射手,也是拓跋嬰的弓馬老師。她個子不高,膚色均勻黝黑,有一雙極為明亮銳利,如同鷹隼的眼睛。獨孤無為知道三殿下此刻聽不進去規勸,當即轉頭望了一眼薛玉霄的位置,道:“從一側繞行過去,後方突襲,或許可以一箭斃命!”

“好!”

說罷,拓跋嬰等人再度後撤,抵達另一個高坡。而獨孤無為則帶著一隊馬上弓箭手從側翼繞行包抄過去,轉向齊軍的後方。她們一進入射程範圍,自身就不免暴露,被齊軍察覺。

獨孤無為接過重弓,一雙厚繭密布的手持箭拉開弓弦。

韋青燕沒有隨其他人衝上去,一直守在少主身畔,觀察著四方動靜。在後側繞過來的弓馬手現身時,她第一時間察覺有異,然而第一支羽箭卻迅疾如風,在她開口稟報之前就破空而來。

“少主!”她失聲驚喊,瞳孔緊縮,不假思索地引馬上前,手中的鉤鐮槍上前抵擋,金屬槍頭卻沒有擋住箭矢,而是削斷了一半箭上羽毛。

薛玉霄脊背生寒,再加上這一聲提醒,她幾乎是違背了身體的本能才沒有回頭,而是立即側身閃躲,被削弱速度的箭矢砰地一聲嵌進她肩膀上的輕甲裡,破甲穿衣,刺入血肉一寸半左右,勢大力沉至此。

薛玉霄轉眸看向身後,緊接著便是箭落如雨,竟然從後方而來!她在刺穿血肉的疼痛當中保持冷靜,身側的親軍已經反應過來,持盾上前擋住,大多數羽箭都叮當墜地,無功而返。

箭矢中偶然有幾支沒被擋下,薛玉霄傷的是左肩,右手無恙,早已抽劍相待,她掃下麵前的箭矢,看向繞過來偷襲的弓馬營,不退反進,雙腿一夾,踏雪烏騅如同離弦之箭,閃電般地狂奔了出去。

“少主!”“將軍!”

眾親軍愕然震住,旋即策馬追上前去,激起塵煙滾滾。特彆是親軍中的親軍——出身薛氏的部曲軍娘,她們腦海裡已經想到保護不好少主、在京兆被親戚同僚指指點點的情形了!恨不能豁出命去,跑到薛玉霄前麵。

這一下也把獨孤無為震住了。她喃喃道:“豈有這樣負傷不退、反來擒拿的將軍!她不知道自己的命很貴嗎?!”說罷正待拉弓射第二輪,回頭卻見弓馬營的部下儘皆麵露懼色,後退欲走。

“你們怕她什麼!”獨孤無為罵道,“我已一箭傷了她!你們不記得三殿下的命令嗎?”

其部下道:“統領,再射一輪,這些披甲精銳就衝到麵前了啊!”

督戰隊儘是長兵披甲,盔甲上濺著血跡,看起來極為可怖。

“是啊,此人之勇不在那兩位先鋒官之下,跟三殿下交戰時還用暗器敗了殿下!”

“統領,我們走吧!她不知道用了什麼計,連鐵浮屠都破了,恐怕是什麼妖孽,有妖法相助……”

獨孤無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