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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才學、這樣關係的人,估摸不出五指之數。”

裴飲雪沉默片刻,道:“這其中可算上男子?”

薛玉霄一怔。

兩人視線相交。裴飲雪目光清澄專注,姿態端正,語調平靜地提出:“這一隻手都能數過來的人,連涉及朝政不多的你都能鎖定,那被暗地裡抹黑的士族重臣應該早就知道此人的身份,怎麼會讓這樣一個諂%e5%aa%9a走狗安安穩穩地在朝為官?除非,他根本不在朝堂上,甚至於說——所有人都沒想到他的身份,不相信他能夠擔當此任。”

“你說得對。”薛玉霄翻了翻書頁。她穿過來的時日愈久,跟時代的思考特征逐漸融合,在考慮人選的時候,天生把男性排除在外了……她重新思索,指腹撫過上麵的標記,忽然道:“四殿下?”

裴飲雪看著她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你是什麼時候有所懷疑的?”

他道:“他在書中寫怎麼消掉守身砂的時候。”

“嗯……嗯?!”

薛玉霄猛地抬頭,看著他眨了眨眼,話都磕絆了一下:“守……什麼?”

裴飲雪移開目光:“彆裝糊塗。”

“我是真……”薛玉霄頓了頓,“好吧,你告訴我在哪裡,我自己看。”

裴飲雪道:“《鳳凰%e5%90%9f》的最末幾頁。”

薛玉霄依著他的話打開書本,果然在倒數第三頁找到了相應的描述——其中詳細地寫了,東齊貴族男子以有守身砂為榮,使用朱砂喂養壁虎,搗碎後以方術製成,點在腰腹之間,一旦與女子交合,紅砂便會脫落。

越是豪族名門,就越會對血脈的純正性保持重視。近些年來連庶族寒門、以至於民間,都開始研製這種紅砂的製法,以檢驗男子的貞潔。

薛玉霄雖然已經熟知此朝的大部分風俗,但這種帶有隱私性和羞恥性的知識,裴飲雪並不會主動告訴她。

薛玉霄閉上眼整理了一下新增的知識,抬眸好奇道:“一般都點在哪裡,我怎麼沒見過?”

幸好她說沒見過。他為這句話,感覺到一種很隱蔽的欣喜。

裴飲雪喉結微動,他抬起手,慢慢地摸過去,指節沒入薛玉霄的指縫,牽著她的手指挪過來——一點點、溫柔緩慢地帶她覆蓋上腰身,在他腰與小腹的相連處,稍微偏一點的地方,薛玉霄的掌心落在了上麵。

“這裡。”他低聲道。

他穿得薄,薛玉霄幾乎能隱約感知到那點守身砂隱秘的凸起。在他光滑白皙的肌膚上,居然留有這樣鮮明豔麗的印記。薛玉霄的心神恍惚了一下,很快又收攏手指,連忙抽離回來。

再摸可就是耍流氓了,她記得裴飲雪不喜歡跟她身體接觸。

“都是在這裡的嗎?”薛玉霄喝了一口茶,潤潤喉嚨。

“四殿下的在眉心。”

“噗。”薛玉霄險些把茶噴出來,她被嗆到,從裴飲雪袖裡抽出一條方帕擦拭唇角,咳嗽了半天,“他、他——”

裴飲雪給她順背。

薛玉霄腦海裡浮現出那天見到的年輕男子,他一身朱紅的衣裳,金鎖、金鈴,行動時響起叮當的碰撞聲。他眉心的那顆朱砂記被紅衣襯得更穠豔,簡直不像是皇族的殿下,像肆意唱詞的伶人,像采風周遊的樂官,像一隻山野精怪,不懂得禮節和莊重。

“為什麼啊?”她問。

“因為他私自弄掉了朱砂,被皇帝發現後,重新點在了眉心,以此告誡他、也告誡眾人,四殿下還是純白無垢之身,不允許玷汙歪曲。”裴飲雪道,“如果他失身,立即就會被發現,連帶著珊瑚宮上下侍從奴仆,往來侍衛,共一百餘人,都會人頭落地。”

薛玉霄:“……陛下看起來是維護他,但似乎也在恨他。”

裴飲雪點頭。

薛玉霄沉思片刻,道:“他的文書上約我在丹青館相見。”

裴飲雪立即道:“他是陛下的人,你不應該去見他,一旦被發現……”

薛玉霄抬手止住他的話,道:“陛下如今壓著奏折,看來就是想借珊瑚主人以文會友的名頭,探清我的虛實。既然她要一個答案,我們就編織一個答案給她。讓陛下放心地、高興地起用我。”

裴飲雪思考片刻,看著她找出一身壓箱底的衣服——那是她最差的一件了,但布料針腳還是太過精致。薛玉霄想了想,叫近衛韋青燕拿幾件不要的舊衣過來,鬥笠、麵具,這一整套下來,彆說是一麵之緣的謝不疑,恐怕連薛司空當街撞見,輕易都認不出來。

裴飲雪道:“韋侍衛的衣服不合你的尺寸,拿過來,我給你改改。”

薛玉霄遞了過去。

他從木箱裡取出針線,一邊改衣服的腰身,一邊用手去丈量她的腰線。這隻冰涼的手貼著薄衣,指尖輕輕地繞過她的側腰,發生短暫又曖昧的摩挲感。

“你想好了麼……”裴飲雪輕歎,“謝不疑是陛下拿不上台麵的一把刀,她雖然不能拿這個指責你欺上,但你卻把她真正地得罪了。如果不去見四殿下,說不定過幾日,皇帝就會迫於奏折壓力,主動禮聘你入軍府。”

薛玉霄沉默片刻,道:“今日,趙中丞被留在了宮中。”

裴飲雪指尖一頓,他立即明白薛玉霄是考慮趙聞琴的壓力。

“趙中丞對我有恩,幫了我很多忙。她現在一定承受著皇帝的壓力,我不能再拖延了。”薛玉霄道,“就算我不這麼做,難道等我的身份浮出水麵那一刻,皇帝就不會記恨我嗎?裴郎,你素來深居簡出,與人秋毫無犯。你不知道有些事,是根植在皇族與世家的矛盾當中的,無論我說什麼、做什麼,我這個人的立場本就跟她相悖。不過……”

不過她的立場不會永遠屬於士族。薛玉霄隻做自己覺得對的事,她的立場屬於她自己。

“不過?”裴飲雪敏銳地察覺到了她話語背後的隱含之意。

薛玉霄卻搖頭不語,她湊近兩寸,拉著他的手挪到另一邊,催促道:“你怎麼隻量一點點,那能準嗎?”

裴飲雪呼吸一滯,感覺到她身上的香氣撲麵而來,發鬢上的釵環幾乎蹭到他的臉上,冷冰冰的、銀蛇般的額墜在眼前搖晃——如吐信一般晃動著,纏繞著。

他彆過眼,深呼吸,麵色保持如常地克製道:“萬事小心。”

“好。”

“少看謝不疑的臉。”

“好……誒?”薛玉霄抬頭。

裴飲雪輕咳一聲,麵色嚴肅地道:“會被發現的。”

薛玉霄眨眨眼,跟他分析:“你放心,我的演技是數一數二的,都把自己包成個粽子了,我不信他能看出來。不過事有萬一,如果他看出來,免不了要來硬的——”

裴飲雪從袖中把金錯刀遞給她。

薛玉霄嘴角一抽,一邊感歎兩人的默契,一邊脊背生寒,這可是一把削鐵如泥的寶刀:“你怎麼還帶著?你天天帶著睡覺?”

裴飲雪道:“一旦事敗,如果你看他貌美,下不去手,我也可以……”

“好了好了。”薛玉霄接過金錯刀,無奈道,“你放心,我不會被美色所惑。”

裴飲雪盯了她一會兒,在改衣服的間隙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悄聲自語:“……這倒是。”

狂歌五柳前(4)

第27章

皇宮。

謝馥跟趙聞琴秉燭夜談,通宵達旦,已至雞鳴。:-)思:-)兔:-)網:-)

天邊露出一道魚肚白的微光,兩人麵前的蠟燭燃燒殆儘,燭淚流淌整夜,將底座凝固著連成一片。

趙聞琴已昏昏欲睡。

啪嗒。皇帝指下響起落子聲,她和顏悅色地推了一推趙中丞:“趙卿,該你了。”

趙聞琴艱難地掀開眼皮,隨意下了一子,不多時,果然聽到謝馥又問她:“書是蘭台館閣校對刊印,書坊也隸屬於蘭台,中丞怎麼會全無印象,不知此人的行蹤呢?”

趙聞琴憊懶道:“臣近日為戲中最後一折苦苦思索,實在無暇顧及書坊之事,您知道,臣已有半年不到蘭台去做事,身子骨支撐不住,人的精神也不夠了。”

這確實是真的。

皇帝問:“當時負責印刷的人呢?”

“據印者所說,那人平平無奇。蘭台所發之書,每日都數目不少,怎麼能人人都記得清呢?何況……隻留筆名的隱士之風,乃至前朝便有的。淑女不慕榮華、不貪富貴,這是陛下常常稱讚的好事啊。”

趙聞琴看著她,頗為認真地如此道,隨後又疑惑,“既然陛下想要征召她,為何不下旨以禮相待,聘請她入朝?”

謝馥臉上的笑容微微凝滯,指尖繞轉棋子,道:“朕擔心有人冒領身份。”

“這倒不必擔憂。”趙聞琴笑道,“近些時日確實有人貪圖盛名,認領身份,但大多是淺薄無知之輩。盛名之下無虛士,若是連臣所出的書中辯題都說不清楚,那必然是冒充無疑,如此奸猾險惡的小人,早已被臣按律斬殺。”

謝馥表麵讚賞,呼吸卻跟著一頓。人頭落地的那幾人裡麵,其中就有她暗示派去的。

趙聞琴真是油鹽不進……要是她肯放鬆一些……

兩人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實則一肚子的心思。表麵為臣者恪儘職守,為帝者仁義謹慎,實際上兩人的交鋒已經在這個夜晚打過幾個轉兒了,每一句話都充滿試探、回絕、思考……釋放的信息也保持模糊,謝馥根本猜不透她究竟知不知道明月主人的身份。

趙聞琴還真的不怎麼理會蘭台事務,難道她對此並無所知?

在朝霞漫入殿中後,趙聞琴再三告辭,聲稱身體要撐不住了。謝馥麵色微沉,很快又恢複一個明君賢帝的形象,派人將趙中丞親自送回園中。

到了這日,正是謝不疑在丹青館約見“明月主人”的時候。

……

薛玉霄從未如此衣裝簡樸。

布料粗糙,但幸好已經穿舊了,經過摩攃而變得柔軟起來。她戴上鬥笠、麵具,甚至在麵具下還做了類似燒傷的偽裝,為了讓她的寒門出身更加真實,她還在手上塗抹了乾澀的粉末,讓雙手變得像是飽經風霜、辛苦勞作。

這樣一個形象,在進入京兆丹青館時,門口的護院幾乎要上前阻攔她。等薛玉霄表明自己的身份時,護院才用懷疑又期待的目光盯著她,向四周散開。

薛玉霄進入館中,上樓,走到了珊瑚主人在文書中約定的房間,再輕叩過後推門而入。

裡麵立著一架屏風,四周懸掛著墨痕已乾的畫卷,各類的花鳥魚蟲、郎君夜宴,各種各樣,數之不儘。屏風後麵依稀透出一抹殷紅,那是謝不疑身上似血的紅衣。

薛玉霄進入其中,繞到他對麵坐下,懶散鬆弛地道:“我一貫覺得‘掌上珊瑚’的自稱太過顧影自憐,原來並非是珊瑚娘子,而是珊瑚君,這樣一來,卷首的開題標記,倒是相得益彰。”

謝不疑沒有穿女裝,他不曾掩飾自己的男子身份。即便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