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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崔明珠緩緩搖頭,“你知不知道外頭的百姓都在乾嘛呢?她們給你立了個生祠,叫你玉霄神女。”

薛玉霄一口茶差點嗆到。她抬手順著%e8%83%b8脯,緩了口氣,驚訝道:“神……女?”

崔明珠的表情還是很幽怨:“往日裡一起挨罵就算了,你怎麼偷偷當善人?以前我姨母罵我,想一想好歹比你強些,罵兩句就算了,現在姨母她們罵我,一看你變成這樣了,還不把我打死?”

薛玉霄道:“那你被關在家中,讀書的成效如何?”

“不如何。”崔明珠無精打采,“你什麼時候陪我出去聽曲?”

薛玉霄道:“我接下來還很忙……我要辦一個義莊,李芙蓉賠給我的田地角落裡連著一個荒地,種不出糧食,我之前派人買下了。以現在的情景,太多百姓無力安葬遭到意外橫死的親族,即便領了官府的撫恤金,給家裡人吃飯尚且不夠,怎麼能拿來安葬人……我打算把這塊地捐贈出來,由薛園的人幫助安葬入土,城中無人認領的屍首也是一樣這麼辦。”

崔明珠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三娘,你為什麼要做這樣吃虧且無利可圖的活兒啊?”

薛玉霄拍掉她的手,歎道:“什麼無利可圖,若不及時處理,惹出瘟疫來,要再死上十倍不止的人。彆以為饑饉戰亂殃及不到你,知不知道什麼叫以人為本?”

“以人為本?”對崔明珠來說,這還真是個新詞兒,她打了個哈欠,“不如多養點牲口,耕種起來比人好使。”

“你……”薛玉霄捏了一下眉心,忍住了。

崔明珠繼續琢磨道:“怪不得外頭那群人給你立祠,生老病死的大事,就是沾親帶故的親戚也管不上,你這不就是當了人家在世的活祖宗了?怎麼連這個忙都幫啊。我聽說你還開了義診,你那個義診堂到處都是什麼、什麼酒精良方的味道,連地上都是,那是什麼玩意兒啊?”

“環境消毒……”薛玉霄解釋累了,隻好說,“解釋起來很長,你可能聽不懂。”

崔明珠立刻擺手:“那彆講了,我不樂意聽。要是我弟弟在,他說不定會愛聽。”

崔明珠有很多個弟弟,但讓她這麼稱呼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崔家排行第七的嫡出幼子崔錦章。崔錦章跟崔明珠同出一父,關係很好,隻不過崔七郎很小的時候就拜了一個道士為師,隨著老師雲遊學醫。

這位神醫崔七郎,在原著劇情當中可以說是神乎其技,藥到病除。要不是有他在,裴飲雪原著裡可就不止是斷腿了,他的命都……

一提及此人,關於他的信息便在薛玉霄的腦海中浮現出來,她微微愣神,隨後道:“七郎什麼時候入京?”

“快了吧,下個月是祖母的七十壽辰,他一定會到。”崔明珠先是回答,隨後又用那種很奇怪的眼神看了看她,對薛玉霄過往的德行印象很深,立刻告誡道,“你看上誰都行,彆打七郎的主意!彆的小郎君玩就玩了,我弟弟可是——”

“你弟弟貌若潘安,心地善良,仙君下凡。”薛玉霄接過她的話,“我知道,我知道,從小到大你都快把嘴皮子磨破了,我怎麼會有壞心眼。”

“得了吧,你壞心眼多著呢。”崔明珠明擺著不信,“看你最近這麼忙,我都要不忍心了,用不用我幫你?對了……你有沒有聽說,李芙蓉的正君蕭安死了,她到現在都沒操辦喪禮……誒?彆走啊,我還有彆的消息,三娘——”

消磨了好一陣子,臨到傍晚,薛玉霄終於把崔明珠送走了。

她被灌了一耳朵八卦,揉著額頭回到後院,掃了一眼看守在此的韋青雲:“姐姐們的傷勢如何?外傷藥、糧食、還有錢,都分發下去了吧。”

韋青雲聽她叫自己這些人“姐姐”,大驚失色,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少主人斷斷不可這麼稱呼,我等卑微,承蒙主人不棄……”

薛玉霄把她扶起來,無奈道:“我拿你們當自己人,大家都是陪我出生入死過,在我身邊半步不退的英雌豪傑,你不用太過拘禮。”

韋青雲在心中道,話是這麼說,可要真沒守住薛園,我現在可就提著腦袋來見您了。所以薛玉霄話是這麼說,她卻不敢稍逾越,很有分寸地開始回複正事:“少主人,你吩咐的那些我都分發下去了,保證都送到每個人手裡了。”

薛玉霄點點頭,又道:“好,你帶人先下去吧,好好休息。”

韋青雲頷首應答,帶著一隊披堅執銳、昨夜才見過血的武將娘子們出了內院,回去休息洗漱。

薛玉霄推門進入,提著的一口氣瞬間鬆散下來。從昨夜到今日,她腦子裡的思考、嘴邊的指令就沒有停歇過,實在精疲力儘,於是伸手胡亂地扯了扯領子,坐在床畔的藤屜春凳上,垂著眼睛自己解衣帶。

她解了幾下,沒扯開,正有些煩躁要喊人的時候,一隻手從右肩邊伸了過來,很快將糾纏在一起的帶子解開。

這手還挺好看的。

薛玉霄原本有點燥的心情一下子恢複了,她盯著替她更衣的這隻手,白皙勻稱,骨節分明,看起來像是一雙適合彈琴研墨的手……很像裴郎的……

裴郎在窗下看書嗎?這是哪個侍奴,怎麼感覺這麼……

薛玉霄短暫一怔,忽然偏過頭看去,眼睫幾乎觸碰到他的臉頰。兩人的呼吸猛地交融到一起,從溫熱到冰冷,再從一陣陣的乍暖還寒,這完全天差地彆的兩種氣息掃落在彼此的麵龐,猶如兩條不斷纏繞著、抵死交尾的蛇。

沒等薛玉霄反應,裴飲雪率先拉開距離,隻餘一張清冷而沉默的側臉。

“裴郎……你怎麼……”薛玉霄頗為意外,“還珠和還劍呢?”

“還劍去煮茶了。”裴飲雪道,“至於還珠……自從你上次凶了他,他就不敢在你麵前近身伺候了。”

“哦……我忘了這一茬兒了。”薛玉霄摸摸鼻尖,感覺渾身不自在,“那你來吧。”

服侍妻主更衣,這是理所應當之事。

但薛玉霄其實沒怎麼被他服侍過,這次換她渾身上下都在喊“救命”了。平日裡薛玉霄不說,他也不會主動攬這種事,這導致薛玉霄對他的觸碰覺得沒那麼習慣。

薛玉霄是坐著的,這樣衣服就不太好換。他的手像遊蛇一樣撫過她的腰線,連帶著碰到腰帶下方的墜飾。在細碎的玉玨碰撞聲中,薛玉霄感覺到他的手指將裡麵細細的繩結勾出來,摩攃在側腰上,幾乎有一點癢。

好癢啊……

薛玉霄挪了挪坐的位置,他的手在半空中頓了一下,然後又慢慢地挪過來,取下她身上的配飾。

裴飲雪一直垂著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薛玉霄為了緩解尷尬,主動開口問他:“你有沒有被嚇到?我回來太過忙碌,隻睡了兩個時辰,沒顧得上問你。”

“沒有。”他道。

“遇到這種事,彆人家的小郎君可嚇到了不少。”薛玉霄玩笑道,“你膽子好大。”

裴飲雪道:“你還看到誰家小郎君被嚇住了?”

“我……”薛玉霄頓了頓,“啊?”

“沒什麼。”裴飲雪飛速解釋,“隻是好奇。”

薛玉霄不疑有他:“也隻是聽崔明珠說的。她說盧氏的小公子找回來了,但被嚇得夠嗆……”

話音未落,裴飲雪忽然說了句“抬一下手”,旋即傾身過來,兩人的身體猛地貼合在了一起,他的手環繞到薛玉霄的身後,將固定衣服形狀的布扣細細地解開。

薛玉霄呼吸一滯,感覺到他冰涼的吐息落在耳後——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他的冷並不帶著刺骨的寒氣、也沒有當初洞房花燭以刀逼殺的錚錚肅殺,就那麼輕柔地、像是被風吹散了一枝殘雪,融化在她的耳垂邊。

薛玉霄聽到他問:“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她道,“我好著呢。”

“沒想到你真的是為了救人。”他的低語如同歎息般,很近地在耳廓邊響起,“沒想到你不止是說說而已……”

薛玉霄露出笑意,說:“你現在才算認識我了?我可是很厲害的。”◆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嗯,你可是……很厲害的。”

他居然這麼乖乖地承認了。

薛玉霄愣了一下。她從來不吝嗇誇獎自己,但這誇獎的話——尤其是裴飲雪嘴裡說出來的真心誇獎,難度可比她自己誇自己要大多了。

薛玉霄正要扭頭看他的表情,判斷一下裴郎是不是真心的,就感覺裡衣的帶子全解開了,薄薄的衣衫落到他的懷裡。

按照規矩,妻主的裡衣當然也是當夫郎的來整理縫製,如果有正君的話,上麵的繡活兒甚至隻能交給正君去做,這是潛移默化出來的、對正室權益的一種維護。

裴飲雪像是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動都不敢動,他沉默著把薛玉霄的裡衣整理好,連指尖都透著一股燒熟了似得粉色,偏偏表情沒有什麼變化,看起來很冷靜地道:“已經燒好了水,要去沐浴嗎?”

冷靜,冷靜……隻是她的……她的衣服……

怎麼可能冷靜?他感覺自己渾身往外冒熱氣,隻是因為天生體溫低,才沒有一串輕煙從頭頂上冒出來的……

薛玉霄也不好意思再讓他幫忙:“我自己洗就行了,你坐一會兒,不用管我。”

第17章

她沒那麼習慣貼身服侍,這是薛玉霄迄今為止最大的破綻。

裴飲雪聽到她進了隔間的聲音,心緒逐漸安定下來,在腦海中回想。

薛三娘從小金貴嬌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她怎麼可能會不習慣服侍?這是讓裴飲雪覺得最不合理的地方……但如果是她人假扮,又如何做到讓陪伴她長大的林叔都沒發現問題的呢?總不能連身上的每一顆痣、每一個細節,都模仿得出神入化吧。

因為這一切的矛盾和不合理,裴飲雪甚至思考過不切實際的鬼神之說。但想到最後,事實卻又告訴他,她現如今這樣就是最好的答案,無論她的軀殼裡裝著一個怎麼樣的靈魂,無論她是人是鬼、來自何方,他都不必驚動。

他也不想驚動。

裴飲雪漸漸卸下防備的盔甲。

薛玉霄剛進去沒多久,屏風外響起腳步和輕咳聲,一個身穿深灰色絹衫的中年男人叩開門,先是朝著裴飲雪行了個禮,隨後問道:“少主人沐浴,郎君怎麼不進去伺候?”

“林爹爹。”裴飲雪的稱謂很尊重。因為林叔名義上其實是薛司空的下人,資曆很深,“妻主不許我服侍。”

林叔皺起眉頭。他雖然年紀已經大了,但身形還保持得很好,肩寬腰細,%e8%83%b8口卻很飽滿寬闊,很像是現代人在健身房練出來的%e8%83%b8肌。他能被挑選去照顧薛玉霄、做過她的%e4%b9%b3爹,在這方麵當然是勝人一籌的。

陪都的風氣使然,世家貴公子大多追求俊美病弱,對這樣的特征常常回避,即便是生育後也要保持風度翩翩的儀態,所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