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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秘書用中文開口:“鄭總……”

鄭葉也用中文回他:“我知道你是擔心他們,想抓住一線希望,但這醫生不靠譜,他分明隻是想要研究遲箏箏,一成,基本上就是死在手術台上!”

秘書張了張嘴,眨了眨有些泛紅的眼睛。

半響,他才道:“可是,遲小姐如果真……老板、老板也活不下去啊。”

病房裡麵,突然傳出聲音——

“乒乒乓乓!”

聞餘在砸東西。

但是很快,他們便又聽見聞餘溫柔又小心的聲音響起——

“箏箏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你有沒有被嚇到?”

聲音微顫,仿佛哄著最愛女人的溫柔男人。

可分明,那個女人現在什麼都不知道。

74. 到家 前程往事,一瞬間全都回來了。……

第74章

寧秘書有些心酸, 他從未見過聞餘如此,那在他們所有人心中,強大到無所不能的餘鼎老板, 其實也會崩潰, 也會痛苦,也會脆弱到不堪一擊。

“送醫生離開吧。”鄭葉安排。

寧秘書點點頭, 恭敬地將那個還想要給遲箏箏開顱的醫生送走。

鄭葉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長歎口氣, 而後離開。

門內。

遲箏箏平靜躺在床上, 聞餘剛剛砸了東西, 正低聲和她說著話——

“我砸了東西, 以前你肯定是要瞪我一眼的,為什麼現在你不睜開眼睛, 罵我兩句呢?”

床上的人呼吸羸弱,對於他的低語,毫無反應。

“你是不是還在生氣?氣我不想讓你出去工作, 氣我對你管得太多?所以你才不想睜開眼睛,才不想看到我?”聞餘在旁邊坐下, 握著她的手, 貼在自己的臉上。

她的手有些涼, 甚至微微有些泛青。

聞餘的狀態也很是糟糕, 胡子很久沒刮了, 頭發也淩亂, 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眼下青黑,顯然是從遲箏箏倒下之後,便再也沒有睡好。

“我給你道歉好不好?什麼都沒有你在我身邊, 健健康康活著更重要。我錯了,我道歉,你快起來,留住還在等我們回家,你那麼在意它,舍得丟下它嗎?”

隻要遲箏箏能夠醒來,他可以答應她一切,隻要她活著,隻要她快快樂樂,他什麼都接受。

“他們都說你沒救了……怎麼可能呢?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他們不知道你之前還好好的,健健康康,活蹦亂跳,他們不知道我們還一起買菜,一起吃年夜飯……”乾澀的眼角,有水珠滑了下來,砸在遲箏箏的手背上。

那麼鮮活的遲箏箏,怎麼就沒救了呢?

這些人都在騙他!

“他們騙我,他們竟然還想將你的腦袋打開,怎麼可能呢?你最愛漂亮,最喜歡你的頭發,要是知道他們的打算,你肯定會生氣。”聞餘低聲說著。

半響,他閉上眼睛,更多的眼淚開始落下。

“箏箏,遲箏箏,你到底能不能聽見我說話,你總說我話少,可我都說了這麼多天,你卻一句話都沒說,你才是話少,以後你再也不能說我話少了。”

聞餘說著,握著她的手,虔誠地抵在額頭。

曾經,無論聞家怎麼對他,無論他麵對再多風雨,他從不會哭泣。

可現在,聞餘小聲哭了出來,聲音哽咽:“一成,隻有一成可能,那就是九成上了手術台,就再也下不來……”

更何況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那一成,也是那個醫生想要開顱隨口說的,事實上,是連一成也沒有的。

如果真的要離開。

聞餘不能接受遲箏箏在手術台上,冰冷冷的離開,她那麼怕冷,該有多冷?

而且他總覺得……

總覺得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像是一場夢,一場還沒醒來的噩夢。

好像下一刻夢醒,她便會睜開眼睛,笑著看向他,而後輕聲喚他一聲——

“魚魚。”

像從前一樣,神采飛揚,笑靨如花,是這世間,最美的色彩。

-

聞餘撐了很多天,沒吃好也沒睡好,再加上精神上痛苦的打擊,他整個人疲憊到了極致。

他握著她的手,獨自一人在病房裡麵,流了很多淚。

他沒想哭,但不知不覺,就已淚流滿臉。

聞餘想到了一年前,也是他和遲箏箏同處一室,她剛剛成為他的未婚妻,他對她毫無感情,就站在病房裡麵,和寧秘書打著電話。

而遲箏箏,這個斷定不會醒來的植物人,就那麼突然坐了起來,兩人視線相對。

她當時說什麼來著?

哦對,她說——老公!!!

她在他震驚的眼神中,向他暗示她不會將聽到的事情說出去,她會站在他這邊,她顯得很怕他。

那時候,聞餘便覺得這個人有些傻。

她聽到的東西,他其實並不在意,聞家發現的時候,就是聞家破產的時候。

而且她剛剛醒來,分明可以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隻是一聲“老公”,便暴露她其實聽到了所有聲音。

這丫頭,真有些傻。

那時他不當她是未婚妻,她也不當他是未婚夫,還反而很怕他。

可偏偏,她和他的第一句話,便是一聲——老公。

其實他們的關係,從那時見麵,便已經注定。

聞餘知道她有秘密,也知道她和聞逸然的未婚妻比起來,幾乎是變了一個人,她如果住在遲家,遲家人肯定也能發現。

從頭到腳,從性格到習慣,從脾氣到審美,全都變了。

——他再是科學,也會有所懷疑。

所以他一直覺得——那天病房裡麵,便是他們的初見,一個不算多麼美好,但注定此生不忘的初見。

一聲“老公”,從那天起,她便注定要做他的心上人。

是上天將她帶來,作為給他最寶貴的禮物。

眼前迷蒙,他像是回到了望江莊園。

“聞餘,魚魚,你乾嘛呢?!”遲箏箏手插在腰上,抱著留住,怒視著他。

聞餘微愣,呆呆看著她。

“之前不是說過,咱們要裝飾院子嗎?快來掛燈籠,我掛不上去!”遲箏箏見他不動,上前推他。

她穿著一件白色的羽絨服,圍著圍巾,帶著帽子,一雙大眼睛圓溜溜的,那般鮮活,那般生氣。

聞餘眨了眨眼睛,伸手想要抱住她,卻撲了個空。

腦袋往下一晃,入眼便是醫院的純白。

——他疲憊到睡著了。

他迷蒙的視線看著病床方向,遲箏箏坐在那兒,對他露出笑容。

她的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睛還是那雙讓他著迷的眼睛,嘴角的笑容輕輕淺淺,像雲像風,仿佛要消散在風中。

她的模樣和身體的模樣有些區彆,但他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她。

聞餘哭了,又哭又笑——

“你去哪兒了?我等你了好久。”

淚水霧了眼,他朝著她伸出手。

卻……又是一空。

旁邊,放著機器發出“滴滴——”的聲音。~思~兔~網~

“醫生!!!”

-

遲箏箏被送去搶救了,主任已經偷偷告訴鄭葉——

“大概就是今明天了。”

遲箏箏的死期不是今晚,就是明天。

他們沒人敢麵對聞餘的怒火,隻能偷偷告訴鄭葉,想讓他在不刺激聞餘的前提下,將這個噩耗告訴他。

其實這些醫生們早有準備,在那些專家們陸陸續續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這個結局,隻是聞餘不放棄,他們也就不會放棄。

鄭葉抬手,抹過自己臉上的痕跡。

他怎麼就哭了呢?

鄭葉不明白,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是為遲箏箏哭,還是為了聞餘哭。

死亡固然痛苦,但把悲傷留給活著的人,活人更加痛苦。

“我知道了……”鄭葉沙啞著聲音說。

應下之後,主任歎口氣,便匆匆離開了。

見慣了生死,也見慣了悲歡離合,他的心中不會有那麼多的感慨。

隻是想著,這個世界是公平的,無論貧窮或是富有,這個世界上,都會有他們無可奈何的事情,就像聞餘,他將全世界所有腦科專家都接了過來……

可是留不住,就是注定留不住。

鄭葉在原地站了很久,站到臉上沒有一點痕跡,拍了拍臉,擺擺頭,而後,緩緩朝著聞餘走過去。

他正坐在門口守著,那道隔著他和遲箏箏的門,依舊緊閉著。

鄭葉走到他的麵前,無聲拍了拍他的肩膀,卻沒說話。

——他想,聞餘也不會和他說話。

過去的這麼多天,都是這樣,聞餘的話都對著遲箏箏說了。

然而,聞餘開口了——

“是沒辦法了嗎?”

他的聲音沙啞,卻並不瘋狂,很平靜。

鄭葉猛地看向他,而後又是一怔。

聞餘不再瘋狂,但不是想開,也不是冷靜下來,反而更像是……死氣沉沉,行將朽木。

“阿餘……”

“告訴我吧。”聞餘沒抬頭,看著一個地方,便一動不動。

鄭葉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來。

他仿佛能夠感覺到聞餘的絕望,這一場生死對他而言,隻是感慨和悲傷,但對聞餘來說……該是怎樣的打擊?

“我知道了。”聞餘道。

鄭葉什麼都沒說,但他已經明白了。

“你堅強些……她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鄭葉張了張嘴,最後隻是說出這句話。

聞餘:“鄭葉,待會兒她出來,你幫忙辦出院吧,我帶她回家。”

頓了頓,他聲音輕輕:“她不會想要待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