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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請自重 賞飯罰餓 4300 字 6個月前

倒是楊晉沒料到的事,於是狐疑地看向他,“這是座荒山?”

老者隨手搬了條矮凳在炭盆坐下烤火,“年輕人有所不知。”

“這山其實是蒙山一脈,早年有些傳言,說山上住著一群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是以終年霧氣不散。”

“仙人有治療百病的仙丹,還能使人起死回生,長生不老,因此當初有許多人慕名前來求藥。不過那山邪門得緊。”他搓了搓手,“明明路是路,橋是橋,可走了半天還在原地打轉,白天進山,晚上走著走著又回到了下山的道上……人們都說,那是沒有仙緣,所以仙人不願召見。”

這種江湖傳說幾乎每個地方都有,大江南北不重樣的能出找上百個,楊晉不鹹不淡地頷首,繼而問:“然後呢?”

“人嘛,大多數就是愛湊個熱鬨,哪兒人多往哪兒鑽,當發現無論怎樣都見不到神仙,之後也就慢慢消停了。”說到這裡,老者把火鉗拿起在炭盆裡捅了捅,“我呢,是幾年前搬來的。”

“自己得了一身的病,又不想拖累兒女,原本打算找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了卻殘生,結果臨行前聽一個老朋友說起這座山。”

火焰映照著他皺巴巴的老臉,“聽聞山下有仙氣,尋常人每日哪怕吸食一點也可以消除百病。”

“我是活了大把年紀了,反正能多過一天是賺的,所以就打算過來碰碰運氣。”

他說到此處,很是感慨地揚起臉,“仙人興許是真的存在。我這一住便住了好幾年……沒看過大夫,也不知病情,每天那麼湊合著吃,湊合著過,倒是感覺自己身體康健了不少。”

人性命的長短很多時候是與精氣神休戚相關,天底下有大半被絕症嚇死的病人,也有小部分沒心沒肺卻活得長命百歲絕症病患。仙氣是不是真的存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顆畏懼的心。

老人家難得與人交談,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才想起楊晉那個早被他拋到九霄雲外的問題。

“說到出路……我記得東邊有個山洞,裡頭挺深,也不知是誰修的,以前進出都是從那兒經過。自從上一年被一窩山賊霸占後,我就沒過去轉悠了。你們要不試試看?沒準兒他們挪窩了呢。”

他嘴裡的山洞應該就是他們先前逃出來的位置,可惜洞口已被炸塌,儘管也可以以逸待勞,在原地等待官府來救援,但聞芊的腿實在不能耽擱了,楊晉還是想早些回濟南城。

“除此之外沒彆的路可走了嗎?”

老人先是說了句沒有,隨後琢磨了一會兒,“要麼走山洞,要麼就翻過仙山……我這些年把周圍能去的地方都逛了個遍,隻尋到這麼兩條路。”

事情聽上去的確很棘手,楊晉沉%e5%90%9f了片刻,剛要再問,熱水已經沸了,他忙把聞芊半乾的衣裳擱下,挽起袖子收拾木桶。

浴桶沒辦法用,因為聞芊的傷腳還不能碰水,隻得把一個木盆取出來,修整、清洗,忙到最後,他差不多已經忘記了先前被打斷的話題。

聞芊尚在房內閉目養神,門簾突然一動,滾燙的濕意便驟然往裡竄。

楊晉端著盛滿熱水的木桶進來,胳膊上搭著幾條乾淨的布巾,額角有分明的水漬,不知是汗還是沾上的霧氣。

他放好的桶,伸手去試水溫,“隻有點皂莢,你將就用吧。”

“好。”

出門在外不能太過挑剔,幸而她有熱水洗已經很滿足了。聞芊把滿頭的青絲散開,拍去發梢的灰塵,嘗試著坐起身。

因為外衫全脫去給楊晉清洗了,她此刻隻有件單薄的抹%e8%83%b8,秋香色的,繡著一枝蘭花,他俯下去抱她的時候,掌心觸碰到胳膊上細膩柔滑的肌膚,心神還是本能地一蕩。

聞芊是白三娘當年親口承認的學舞天才,她的身子一直有著得天獨厚的曲線,每一個地方都恰到好處,真正擔得起“尤物”兩個字,楊晉看著視線裡瑩白圓潤的肩頭,忽然萌生了些不合時宜的衝動,他狠狠咬了咬舌尖才把腦中那些淩亂想法全數抹去,又暗罵自己不該如此輕狂,謹慎到僵硬地將人放在了椅子上。

腳一觸底,就有撕心裂肺的痛感冒出來。

聞芊半靠在他身邊,拿巾子在熱水中涮了涮,貼在好似快要散架的肌膚上,儘管不能好好的泡個澡,這點溫暖也給了她莫大的安慰。

楊晉垂頭在給她擦背和胳膊,動作輕柔緩慢,而且刻意地避開她脖頸和腰後的那兩個繩結。

聞芊目光往後飄時正瞧見他緊繃的嘴唇和眉眼,她收回視線,一麵笑一麵用濕帕舒解酸疼的四肢,自言自語似的喃喃開口:

“我們阿晉還真是個正人君子……”

楊晉先是一怔,意識到她所指為何,不禁感到尷尬,顰了顰眉道:“都什麼時候了……我又不是禽獸。”

聞芊笑出了聲,把皂莢遞過去,“知道了,正人君子,快幫我洗洗頭。”

她頭發很長,洗完就用去大半桶的水,然後還要擦乾、梳通,折騰完差不多就入夜了。兩人草草吃了點東西墊肚子,楊晉把烘乾了的外袍往她%e8%a3%b8背上一裹,抱著人躺回了床。

深山裡的夜晚比城鎮中來得更加祥和幽靜,連風聲都仿佛增大了數倍,後院的雞鴨“咕咕”的低語著,挨挨擠擠地縮在一團取暖。

小院就這麼兩間房,屋主人早早睡下了。忙了兩天,疲憊不堪,楊晉在床邊撐著頭淺眠,任由腳邊的炭盆燒得滋滋作響。

在無比寧靜的環境下,冷不防聽到咯吱一聲。

板床上了年紀,稍稍一動便能奏出偌大的動靜,他瞬間就醒了,正好和聞芊的那雙明眸對上,熠熠的火光下清澈如水。

兩人皆有片刻的怔忡,她回過神笑著說:“翻個身也能這麼響,真要做點什麼,豈不是漫山遍野都知道了。”

楊晉睡意散去的同時也明白過來——她是被疼醒的。

聞芊躺了一天一夜,不見得有多困,但入夜以後腿就疼得有點厲害。起初甫一受傷,因為來的太突然,麻木得感覺不出痛感,如今靜下來,那種鋪天蓋地的痛楚便一波接著一波,險些把她的神誌淹沒。

盯著漫無邊際的黑暗時,她茫茫然的想:“自己是真的要廢了嗎?”

早間安慰楊晉她倒是順口,而今忽的把這個現實擺在眼前,冷冰冰的自我寬慰又顯得那麼不堪一擊。

聞芊並不是很個在意虛榮的人,在取舍上往往比尋常人要果斷得多。但她此時此刻卻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也沒那麼能看得開,至少現在她心裡空茫一片,那種情緒又被深山的幽靜放大,變成一股難以消散的鬱結。

楊晉伸進被衾裡來握住她的手。

聞芊閉了閉眼,又睜開,語氣裡含了幾分虛弱的撒嬌:“我想聽故事。”

楊晉很少看話本,也不怎麼聽書聽戲,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硬生生從二十幾年的記憶裡搜尋了一個他勉強認為有趣的英雄傳說。

生在亂世中的少年,憑借一身過人的本領,懷著複興家國的豪情,一路披荊斬棘,拜相封侯,功成名就。

是個非常喜聞樂見的街頭話本,聞芊若有所思,聽到最後才問:“自古有英雄就有美人……這位小將軍沒有一兩個紅顏知己嗎?”

“書裡沒寫。”楊晉雖這麼說,其實是沒告訴她,紅顏知己是有的,然而在少年衣錦還鄉前就香消玉殞了。他硬生生把結局掰成了皆大歡喜,到底還是不想讓她傷神。

這般陳年老故事讓聞芊難得聽出了困意,若不是腿疼內容短,隻怕方才就睡著了。她將手枕在頭下,似笑非笑道:“還真像是你愛聽的類型。”

楊晉有些無奈的一笑:“我又不清楚你喜歡聽什麼,年幼時……你不是不知道,儘乾些不著調的事情去了,沒留時間去風花雪月。”

說到這裡,突然間,他很想了解她的過去。

那個,有朗許有樓硯,卻沒有自己的日子。

楊晉冒出一個荒謬念頭來——如果可以,他挺想去看看小時候的聞芊,看看她那會兒是什麼樣子。

於是他開口問:“你呢?”↓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我?”

聞芊把腦袋往他跟前挪了挪,沉%e5%90%9f道:“其實……我小的時候能玩的東西不多,村子不與外界來往,什麼遊記話本,歌舞戲曲,壓根沒機會見識。那會兒就是跟著樓硯朗許他們在山中上躥下跳,大人們很忙,忙什麼的都有,隻有一個年輕的叔叔肯給我們說些趣聞。”

她有些憧憬地回憶起來,“他什麼都講,誌怪、神話、曆史、當今天下,因為飽讀詩書,所有人都很尊敬他,包括族長。”

見她在往昔裡入了神,楊晉便也溫和地笑起來,出言打趣:“難怪你這麼愛說恐怖故事,感情是自小耳濡目染的啊?”

“那是逗你玩的。”聞芊挑起眉,笑過以後,又接著道,“每當夜裡吃了飯,我們幾個就會背上凳子,排隊到他家裡坐著聽書。

“他人脾氣很好,對誰都是帶著三分笑臉,尤其愛講的是太/祖‘驅逐胡虜,恢複中原’,成就一方霸業的傳奇。時常同我們說,世人對太/祖狠辣的手段微詞不斷,每每提起,總要帶上暴戾、殘忍等字眼,殊不知,溫柔的人是無法所向披靡的。

“江山這種東西,非得要有無堅不摧的意誌,破釜沉舟的果決,才能安安穩穩的攥在手中。”

聽了這番話楊晉多少有點驚訝,原以為她們家可能是隱居深山的杏林之後,不承想對於時局也能有這般獨到的見解,“你這位叔叔……的確說得有道理。”

“那當然。”聞芊得意地輕哼,“他有道理的話還多著呢,我就記得……”

她說到這裡一頓,隨後不經意地想起,那位飽讀詩書的人也曾在他們幾個支著下巴打瞌睡時,拖著低緩的嗓音娓娓說道:

人這一輩子,因為有許多不能辜負的人,所以才要好好的活下去;因為有太多不能重來的事,才更應該珍惜當下。

聞芊依稀有記憶,這恰好是在那場大火之前。

當年隻醉心於書中那些恩怨糾葛的小姑娘並未將這句晦澀莫名的話放在心上,而今重拾起來回味,她好像吹開了堆積的層層浮灰,有一瞬豁然清明。

“記得什麼?”楊晉還在等她下文。

聞芊卻輕輕巧巧的一笑,把他放在被衾裡的手往懷中抱了抱,“沒記得什麼。”

“我不疼了,睡吧。”

好在兩個人的掌心皆是暖的,不冷也不熱。

作者有話要說:  節奏舒緩的一章!

感謝大家這麼輕易的就接受了這個虐……我大概是年紀大了,心越來越軟,以前這種程度,起碼得是個二級殘廢吧【。

看!瘸一條腿能換來無數個%e5%90%bb戲,摸戲,洗澡戲!這麼一想是不是很賺!

如果再瘸一條估計就能開車了!

變成人彘大概就是生包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