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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請自重 賞飯罰餓 4319 字 6個月前

的杏花雨,飛上半空後又簌簌往下墜。

施百川在屋簷上幾個起落,最後停在院外隔了老遠的一棵大榕樹上,扶著樹乾,蹲在那裡靜靜的往下看。

院中的姑娘一身貼身短打,纖細的人拎了把纖細的刀,整個一長條,在寒冬臘月的天氣裡,顯得愈發單薄。

她好似天生不會收拾自己,頭發一點也不像普通年輕女孩兒那樣柔順光滑,反而很枯黃,發梢微微發卷,衣衫也是長年累月的暗色係,從頭到腳看不見丁點的裝飾。

這身烏漆嘛黑的打扮,在加上臉頰那道長長的疤,平日裡若放在人群中,便是誰也不會為之回眸的類型,甚至還會認為……很難看。

施百川托起腮來,出神地瞧她練刀。

猶記得他自己也說過這樣的話。

是在第一次來楊府的時候。

那會兒楊晉正被楊老拎到小黑屋沒日沒夜的挨揍,他和其他幾個“欠管教”的兄弟則被關在廂房內,而負責看守他們的,是個麵無表情,通身不帶半點女人味的……錦衣衛。

他圍著楊凝上躥下跳的罵“醜八怪”,奈何這個人就跟塊發了黴的木頭一般,從始至終不動如山,連眉頭也沒皺一下,就見他一個人雜耍似的在屋裡折騰。

施百川覺得此人待久了,自己絕對要瘋,他左思右想最後得了個絕妙的主意,於是悄悄將手臂劃破,縮在地上裝出一副流血過多快死的模樣。

楊凝果然上當了,就在她俯身查看他的傷勢時,他猛地伸手將懷裡的藥粉朝她麵門一灑。

那包不知摻了什麼內涵的粉末入目即是一陣刺痛,楊凝悶哼了一聲,蹲在原處強忍著沒用手去揉眼睛。

他心中暗樂,趁勢推開門,溜之大吉。

本來是想去找楊晉,奈何在楊府內兜兜轉轉,半天沒尋到方位,最後竟莫名其妙的走出了大門。

彼時大齊從北往南都在通緝紅蓮教的教徒,殷方新雖被捕入獄,但餘黨尚在,而且對楊晉幾人恨之入骨,幾乎是在他才出楊府沒多久,蒙頭就被人給帶走了。

一路好似上了車又騎了馬,跌跌撞撞行了不知多久。

等罩頭的布袋掀開時,施百川才看清那對麵是從前教中的老熟人,笑得一口黃牙,那手臂缺失了一隻,正是躲官兵時被人斬下的。

見狀,他心中咯噔一涼,想自己這回多半要完。

本著就算是死也要拉個墊背的,他瞬間把心一橫,蹦躂著跳起來,被捆著雙手雙腳蟬蛹似的打算來個魚死網破。

“大黃牙”很不把他放在眼裡,任由人橫衝直撞地把兩旁的看守撂倒,隻是慢騰騰地提起手邊的刀,冷眼對準他的右臂。

一腔的憤恨總得找個替死鬼來瀉火,施百川咬著牙站在原地,滿心荒涼地安撫著自己周身直立的汗毛,眼睜睜看著那把雁翅刀閃著寒光劈過來。

倏忽間有一道黑影擋在身前。

修長的柳葉刀背死死地抵著迎麵落下的利刃,噌的一聲,把刀光逼成細細的一縷,在眼前一閃而過。

施百川所站的那個位置,能清晰的看見她被藥粉刺得通紅發腫的雙目。

但是那目光依舊堅定而執著,看不到半分猶疑。

好像天塌下來,她也平靜如故。

寬大的雁翅刀正壓在跟前,少女纖細的胳膊似乎承載不起如此強大的力道,刀尖刺入了耳邊的皮膚,然後一寸一寸的往下滑。

鮮血漸湧成河,順著細嫩的脖頸,一直染透了衣襟。

此後他每每想起這一刻,都覺得,自己當初若不那麼任性就好了。

不那麼任性,就好了……

*

“什麼聽歌賞花的風雅之地……說白了,就是一群門當戶對的未婚青年來碰運氣的地方罷了。你們這些世家子弟,倒也會給自己粉飾臉麵。”

楊晉笑了笑,“也可以這麼理解。”

“爺爺覺得虧欠三姐,大概是想讓她挑一挑,有沒有自己喜歡的。”

“哦。”她百轉千回的吐了個字,揚眉斜眼睇他,“我看,恐怕也不止是為了你姐姐吧,既然要你陪著同去,想來也是準備給你這個孫子謀點福利咯。”

楊晉無奈地搖頭:“和我又沒關係。”

“那可說不準。”聞芊抬手撫過草叢上的霜雪,“屆時那麼多大家閨秀,萬一有對你動心的呢。”

“不敢。”他無可奈何地笑笑,“‘三個月的身孕’還沒能和爺爺好好解釋,再多出幾個月來,非得被他打殘了不可。”

聽到此處,聞芊將視線落在旁邊早已凋零的花枝上,笑意漸深,她目光朝天打了個轉,抿唇把弧度平複回去,側身調侃道:“那你叫我一塊兒去是想便宜我,找個有錢多金的貴公子,好解除誤會跟你爺爺有個交代麼?”

楊晉順勢屈指在她靠近的額頭上輕彈了下,“叫你去是讓你陪著我姐姐……我畢竟是個男人,總不能時刻跟她待一起。再有就是……我想若是你的話,應該可以好好給她打扮一下。”

聞芊哼笑著瞥他,“我說呢,無事獻殷勤,肯定沒好事。原來是拉我去給你白乾活兒呀?”

“不會虧待你的。”楊晉走到她身邊,“想要什麼報酬?說來聽聽。”

“報酬麼……”聞芊那點壞心思又開始蠢蠢欲動,餘光瞧見他的神情,腳步忽的停下,隨即伸手,“那就,把這個給我玩玩。”

覺察到腰間一空,抬頭時正見她手中拿著自己的製牌,楊晉微怔,急忙道:“誒,這個不行。”

“有什麼不行的。”聞芊避開他,指尖繞著那塊刻有“錦衣衛”三個字的腰牌旋圈圈。

“這是我的製牌,不能隨便亂玩,你換個彆的吧,換個彆的我送給你。”

瞧他著急成這般,聞芊愈發想逗他,“不,我偏要玩這個。”

兩個人圍著樹轉了幾圈,楊晉實在無法,索性用了強,手臂從她胳膊處環過去握到了腰牌上。聞芊像是吃準了他會有這個動作,促狹一笑,拉起他另外那隻手並攏,倏地一下解開了他的腰帶,三下五除二地把雙手捆起來,輕輕一推摁倒了樹上。

楊晉笑得歎出了聲:“又來這招?”

“我用這招你不也照樣上勾?”聞芊靠在他身上,支起下巴,“楊大人,看來你沒長進呀,同一個坑還往下跳。”

“行了。”他半是無奈半是妥協,“快給我鬆開,讓人看見像什麼樣子。”

“鬆開啊?可以啊。”聞芊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叫我一聲好姐姐,我就放過你。”

楊晉笑瞪她,仍不忘維持自尊:“我比你大。”

她嘖嘖兩聲,“這就是你求人辦事的態度麼?”聞芊伸出食指沿著他鼻尖滑到嘴唇,“本姑娘可難伺候著呢,你現在再叫,我還不領情了。”

她指尖落到唇線上時,楊晉想也未想,張口就咬住了。

聞芊微微一怔,試著抽了下居然沒抽出來。

她看著楊晉略帶挑釁地揚了揚眉,旋即不滿道:“喂!……”

就在此刻,不遠處聽得重重一陣輕咳。

拐角後,五短身材的楊老背著手慢條斯理地踱步出來,一見是他,楊晉趕緊掙脫出束縛,捏著自己的腰帶甚是老實的站好。

聞芊瞧他這舉動,彆過臉去掩嘴笑。

“吵吵鬨鬨的,沒個規矩。”楊老不悅地盯著楊晉,好似怎麼看都缺斤少兩的差點什麼,“晉兒,你瞧瞧你這樣子,成何體統!”

他僵硬地低頭說了聲“孫兒知錯”,繼而利索的把腰帶係好。

聞芊笑過之後,毫無畏懼地在旁甜甜喚道:“爺爺。”

楊老視線在她身上停了停,倒也沒說什麼,隻不鹹不淡地嗯了聲,舉步離開。

待他走遠,楊晉這才鬆了口氣,回過神來轉身就要興師問罪。

聞芊迅速跳到幾丈開外,笑道:“好不要臉,自己怕他還要賴我!”

見她跑得快,楊晉隻好在後麵提醒:“彆忘了我姐的事。”

“知道啦。”

*

三日後,大雪初晴。⊥思⊥兔⊥網⊥

在晨曦還未衝破雲層的暗黑之中,西廂房某間屋內的燈突然亮了,隱約能從投射在窗上的人影看得出,床榻上的那人幾乎是在門開的瞬間坐起了身。

“你們是……”

“你們!要作甚麼?”

兩個小黑影扛著一坨被裹緊的不明物體急匆匆推開門,很快又急匆匆進入另外一間房。

那屋中有個嬌%e5%aa%9a的聲音淺笑道:“哎呀,不好意思打擾了。我也是受人所托呢。”

對方略顯驚訝:“你、你是……”

“等等……彆!你們快住手!”

“彆脫我衣服!”

“唔……”

似是被強行摁進了水裡,剩下一連串都是咕嚕咕嚕的水聲。

一大清早,楊府西院內兵荒馬亂的熱鬨非常,乍然聽去,其中傳出的隻言片語像極了城外強搶民女的山大王。若非那求說話的是楊家最能打的三小姐,府裡的下人多半會認為裡麵上演的是什麼了不得的大戲……

畢竟是女孩子的閨房,不好敲門。

楊晉、施百川和朗許三個隻能立在屋外,甚是懵憧地聽著裡頭的聲音。

臨近巳時,門終於開了,聞芊忙得滿頭薄汗,抬袖扇了扇,朝對麵的楊晉頷首。

後者正衝她詢問似的一笑。

“我出馬的事,那還用問麼?”她打了個響指,房中遊月和菱歌便一左一右的將個身形高挑的女郎挽出來。

楊凝今年二十有三,論年紀的確不算小了,但尚未成家,她眉眼間仍帶著少女氣。聞芊給她上上下下收拾了個遍,抹了烏頭麝香油的青絲服帖柔順的被她梳成溫婉的發髻,照顧著楊凝平日裡的風格她沒敢大動刀,隻彆了朵銀製的朱釵,一條月藍白楓紋的馬麵裙,罩上牙色的交領襖,這麼一打扮,倒也有個姑娘家的樣子了。

看慣了她以往提刀砍人的模樣,楊晉和施百川皆有幾分怔愣。

聞芊倚著門笑問:“怎麼樣?能交差吧。”

遊月當即獻寶般的開口道:“我們可是天不亮就起來準備了!”

菱歌:“足足一個多時辰呢!”

這麼長的裙子,楊凝五歲以後就基本沒碰過了,被人稀裡糊塗穿上去,至今仍是百般不自在,扯了半天決定打退堂鼓。

“我還是算……”

“算什麼算。”聞芊一抄手就把她拽了回來,“花了我那麼多脂粉,這就想走?門都沒有。”

“……”

楊凝四肢簡直都不知道該怎樣安放才好了,立在那兒仿佛一條人形棒槌。

“你把手先放下來,彆那麼緊張,又不是穿的鎧甲。”聞芊隻好耐著性子教,剛理好衣裙,一轉眸頭都快大了,“哎,姑奶奶,這髻不能扯的,你看又亂了……”

瞧著聞芊事無巨細地一件件吩咐她,施百川不由微微一笑。

總算收拾妥當,為了以防萬一,聞芊索性挽住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