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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請自重 賞飯罰餓 4330 字 6個月前

”,由遠及近朝他襲來。

施百川口中還叼著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幾口,總算在到他跟前時咽了下去,“方才我就說見到個熟人飄過去,原來真是你啊。”

楊晉嗯了聲,“你怎麼在這兒?”

“我出來蹭了頓宵夜。”他拿袖子粗糙地在唇邊一抹,“哥,我正找你呢。”

施百川從懷中摸出一疊卷宗,“你今天不是讓我去查燕長寒的妹妹嗎?衛所裡沒有,我在徐州府衙的庫房翻了一晚上才找到。”

他翻到一頁,指給他看。

“燕長寒是錦州人,的確有個妹妹,但是章和年間鬨饑荒,很早就夭折了。”

“夭折了?”

這一刻,他恍惚想起在北鎮撫司與人比武時的情景。

燕長寒稱,當日他妹妹正是因此對自己一見傾心。

但素來規矩嚴格的錦衣衛衙門,又怎會容親眷隨意進出?

楊晉將卷宗粗粗翻閱,端正的小楷幾乎要從泛黃的箋紙上跳出來。

他旋即回頭看了眼哀怨哭鬨的瘋女人,當下把案宗往施百川手裡一塞。

“誒,這不是那個誰……”後者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兩本冊子當頭糊了一臉。

絕妙的輕功帶起的疾風吹得書頁唰啦啦,冷冷地在他麵頰胡亂的拍。

楊晉已經十萬火急地朝燕家的方向奔去。

他起先在雲龍湖的小木屋裡看到那個孩子時,就有種熟悉而違和的感覺,直到剛剛聽了百川的話,才反應過來——

這孩子的眉眼,分明很像燕長寒!

他一瞬間似懂非懂地想明白了很多事。

一個不知父親是誰,卻會叫“爹爹”的嬰孩,一個永遠讓錦衣衛尋不到行蹤的“春山”,一個從來都不存在的“妹妹”。

當所有的線索都擺在了一起時,楊晉隻覺得一絲寒意從足底緩慢爬了上來。

因為他把聞芊,留在了最危險的地方!

門上的燭火被風閃了一下。

燕長寒從簷角的陰影中走出,不慌不忙,不疾不徐。

即便是同一張臉,甚至是連衣裳也沒改變,聞芊卻能發覺某些微妙異樣……一個人的眼睛是不會說謊的。

他開了口,“我知道你。”

“聞姑娘。”他點了點頭,“為了替那位楊大人解圍,和他假扮夫妻,對吧?”

甫一出聲,聞芊就意識到這是個很睿智的人,而且非常冷靜。

“你不是燕長寒?”她眯起眼。

“當然不是。”他唇邊散發出輕蔑的笑,很不屑且隨意地說道,“你們不是一直都在找我嗎?”

那張素日憨厚溫和的臉此刻帶著森森的鬼氣,他微微歪頭,語氣平靜:“我就是春山。”

儘管腦海裡隱約有這個猜想,可待他說出口時,聞芊仍舊難以理解,“你是春山?”她皺眉思忖,“那燕長寒呢?他去哪兒了?”

春山麵無表情地看著她,“他死了。”

聞芊登時一怔,緊跟著是他冷冷的補充,“是我殺了他。”

這一瞬,周圍所有的草木好像都活了起來,妖魔鬼怪似的招搖。

遲疑了許久,她才試探性地問道:“你和他,是同一個人?還是說,你們是孿生兄弟?”

“不止是我和他,我們其實是三個人,三兄妹。”春山想了想,大概是認為她不夠聰明,便換了個角度,“聞姑娘,你聽說過靈魂可以創造嗎?”

聞芊好整以暇地回答:“沒聽說過。”

他笑了笑,倒也不介懷,緩緩開口:“他生在遼東錦州,那地方窮山惡水,又是大齊和後金交界處,常年戰火,這年頭隻要一打仗,人就得跟著遭殃,無家可歸,無路可走。”

“爹娘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妹妹也是。一個人在流民堆中打滾,和人搶睡的,和狗搶吃的,白天跟著一群比他大的孩子出去乞討,晚上縮在遍地是人的破祠堂中過夜。

“因為年紀小又瘦弱,他那時總是被人欺負,成日裡挨打也不知道還手。”

春山頓了下。

“所以,他便創造了我。”

聞芊不自覺啟唇,最後還是沒說話,隻靜靜等下文。

“我比他強勢,比他能乾,我能幫他在施粥棚內搶到兩個白麵饅頭,能幫他把那些不懷好意的流民趕走,能安慰他,保護他,是我讓他活下來的……他也從來都很感激我。”春山的眸中難得染上些許不那麼戲謔的神色,溫和得有些過分。

“那會兒的寒冬很冷,外麵全是紛紛揚揚的大雪,能把破窗凍裂出口子,我們倆就裹著爛棉絮在草舍裡取暖。”他說著笑了下,“你可能不會明白,亂世當中能有人陪伴,是最幸運的事,至少不會到死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聞芊並未來得及深究他口中所謂的“創造靈魂”,而是感到奇怪:“那他為什麼又要再造出個妹妹來?”

“他太寂寞了。”春山搖頭,“因為親人離世得早,孤苦無依地在人間活了三四年,便一直想有個家。”

“那是在災荒過去後的某一日,他有錢了,買了冥紙去給已故的父母上香,我也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麼,隻是等他回來時,妹妹就出現了。”

“其實我並不反感她,有個小姑娘在身邊沒什麼不好的。”他說,“而且,妹妹確實很可愛,也很聽話。

“為了照顧她,我們在錦州城郊蓋了一座小房子,背靠大山,麵朝花海,清晨可以看到日出東方,傍晚可以看到霞光萬丈……‘春山’是他給我起的名字,妹妹叫‘暮雲’。”

春山忽然滿足的長歎了一聲,“那應該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我們真的就像兩個可靠的兄長一樣,帶著小小的妹妹,看她一天天長大。”

“他老是和我說,‘等暮雲及笄了,一定要給她尋覓個讓你我都滿意的佳婿。’”

結果楊晉就被看上了。

不過,這眼光倒是不差。

聞芊抱起胳膊,嘴角模棱兩可地扯了個弧度。

春山以為她是不屑,反倒自嘲的笑笑:“很可笑是麼?從始至終,保護自己的,安慰自己的,養大自己的,都隻是自己而已。”

聞芊看著他半瘋半傻的模樣,卻不以為意,“聽上去你們關係不錯,你為什麼要殺他?”

春山的苦笑驟然凝在了唇邊,眸子逐漸清冷,表情又恢複了最初的平淡無波。

四下裡的空氣短暫的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嗎。”他如此說道,“三人行,總有一個,是會越走越偏的。”

“忽然有一天,他們兩個人誰也不記得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存稿就是這點不好。

寫的時候總想著,大家都猜中了啊,好沒意思……都沒有驚喜了_(:зゝ∠)_

然後就……

咳咳咳!

還是有一點沒猜中,這把不是雙重人格,是三重!山哥還是女裝大佬來著!

第五十章

這一刻,聞芊隻覺漫天星辰都跟著光怪陸離的閃了一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原本聽他講了一堆哥哥妹妹大家好的故事,極不容易才接受了這個現實,眼下又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再次打回了混沌初開之際,瞬間滿頭霧水。

仔細琢磨了許久後,聞芊才意識到自己能在這兒認認真真地聽他扯淡,大概也是病得不輕。

“很難理解是麼?”春山瞧見她的反應,不在意地笑笑,“我這麼說你就懂了——他們不再能感受到我的存在,連那些和我在一起的記憶也一並沒有了。

“他們在刻意的遺忘我,或者說,是他在刻意的遺忘我。”

聞芊:“理由呢?”

春山在她問出這句話時,眸中少有的黯淡下來。

“我不知道。”

他好似在歎息,也好似在疑惑,提燈的手微微一晃,仰頭看著那些互相緊挨,又彼此疏離的星辰,“大概是,我不再被他所需要了。”

“我是在他最無助的時候被創造出來,保護他的影子。而當他有了妹妹,有了同僚,有了安穩的生活,‘春山’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嘗試著去站在他的角度上,天馬行空的思忖:“燕長寒……他,在此之前沒與你說過嗎?莫名其妙的便忘了你?”

“我也不記得了。”春山如實搖頭,“那是在來徐州之前……他和妹妹成日裡聊天、交談,和從前並無不同,可每當我在旁邊說話時,他們卻仿佛沒看見一樣。

“我就像個完全隱形的人……甚至連自己也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存在。”

他忽然問道:“你嘗試過被人遺忘的滋味麼?”

聞芊先是一愣,隨後皺了皺眉。

在自己這有記憶的前半生中,似乎都是姹紫嫣紅的顏色,所謂不被人在意,所謂不被人銘記,從來都隻能從彆人的嘴裡去猜測一二。

這麼一想,就感覺那日風輕雲淡說起自己過去的楊晉有些可憐了。

“一開始我還隻是打碎花瓶,弄亂房間,在桌上寫滿了問他的字句,可無濟於事。他的記憶就像從人間蒸發,看到那些東西,也不過是茫然而已,連半分地疑惑也沒有。

“所以後來,我便試圖弄出更大的動靜。我切指、斷臂、殺人,在城裡鋪天蓋地留下自己的名字……”春山笑得有點淒涼,“身為錦衣衛,我原以為憑他多年的辦案經驗,總會留意到我的。”

不知為何,聞芊腦中忽的想到了楊晉那句話。

——“你有沒有覺得,他很像是……怕被誰忘記似的。”

“可他給我的時間越來越少了。”儘管無人回應,春山卻自顧自地往下說,好似要將沉積在心中的許多東西傾瀉而出,“起初我還能借他睡著的機會出來,可是近年,連他入睡以後,我也很難再現身,長寒的意誌已經逐漸超過了我……”

他潛意識裡明白,總有一天,自己會從這個世界上完完全全的消失。

“為什麼呢。”他捏著燈籠的手不由收緊,口中喃喃自語,“明明我們一直在一起的,明明說好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為什麼呢……為什麼他記得妹妹,卻不記得我……”

聞芊雖對他所描述的那些無法身臨其境,但換個方向思考,永久的沉睡大約就和死亡無異。沒人會坐以待斃的等死,哪怕共用一具軀體的靈魂也不例外。因此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先下手為強。

“所以你……”

“沒錯。”方才還在懷疑人生的春山目光鬥然一凜,臉上的躑躅疏忽不見,他抬起頭來,“所以我,殺了他們。”

話音落下的瞬間,春山扣指成爪,好像突然臨時起意,猛地抓向聞芊咽喉。

幸而對付這種半瘋不傻的人,先前在雲祖宗那兒她已有所領會,定然不會以為對方隻是想和她閒話家常、討論人生那麼簡單,掌風襲來的刹那,聞芊早有防備地避開。

她下盤功夫雖穩,但抵不過春山這個靠輕功發家的飛賊,躲了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