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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請自重 賞飯罰餓 4367 字 6個月前

齡的增大逐漸加重。”

“那老禽獸能活到這把歲數還真是奇跡了。”聞芊感慨完,“也難怪他近年不再動筆,原來不是不想畫,是不能畫?”

“不。”他突然搖頭,“若真是如我所想,既然是娘胎裡帶出來的病,那他不能動筆,又豈會是隻是從近年開始。”

她從這隻言片語裡聽出些微妙來:“你此言何意?”

“我有一個猜測。”

楊晉頓了頓,“會不會當初,和棠老夫人書信往來的那個‘歸鴻’先生,根本就不是慕容鴻文?”

不知是被他這個大膽想法給嚇得不輕,還是跑了太久腿上無力,聞芊竟一個趔趄搖搖欲墜,幸而楊晉眼疾手快將她拽住。

遙遙聽到又有煙花炸上天的動靜,遠處的大火勢頭分毫不減,但見這附近還算安全,聞芊扶著樹乾喘了口氣,顧不得去細想他方才說的話。

“歇會兒吧——老太太怎麼樣?”

楊晉將棠婆放下,借月光與火光察看她臉色,伸手把脈:“還睡著。”

他雖喘得沒她厲害,但一路背著個人奔跑,呼吸聲卻也稍顯粗重。此刻暫無危險,兩人遂一身疲憊地並肩而坐,仰頭聽著對方的氣息。

難得寧靜的四周隱約有蟲鳴,楊晉剛剛將喘熄調勻了點,耳畔忽聞得聞芊輕聲開口:“海棠花?”

他循聲望去。

挺拔蒼勁的榕樹根旁,豔豔的海棠火一樣在夜色中綻放,並非一朵,兩朵,而是成片成片,花濤如海,仿佛和遠處那些跳躍的焰火冥冥中交相輝映,開出一場難以描繪的錦繡榮華。

海棠沿著青石板鋪成的小道朝前延伸,路的儘頭有一間簡陋的屋舍,似有燈光閃爍。

聞芊和楊晉走進去的時候,微弱的燭火在紙糊的燈罩下明滅不定,將房中人的身影拉得左搖右晃。

室內的兩張木桌拚在了一起,上麵擺著一卷長長的白鹿宣紙,一支狼毫揮翰成風,筆走龍蛇。

老長隨眉眼寧靜,神情專注地落於紙上。

他筆下所描繪的,是幅觥籌交錯,歌舞升平的中秋夜景。

皎皎月華下,羅綺如虹,燈火耀目,紛繁的人群在水麵投出倒影,仿佛有新聲巧笑隱於其中。

那些熟悉的場景似要躍然而出。

楊晉拉住聞芊在旁靜靜觀看。

待他勾好最後一筆時,才淡聲道:“老人家,您才是歸鴻先生吧?”

聞芊先是一震,愣愣地看著楊晉,隨後視線驀地轉向那老長隨,眯著眼不可置信:“是你?”

說著便忍不住上前走了一步,“你為何要替慕容鴻文做這些?”

他筆尖一頓,抬起頭朝虛裡發呆了好一陣,方操著沙啞的口音,緩緩說:“歸鴻先生……這倒是個挺久遠的名字了。”

聞芊急忙追問:“你還記不記得,三十幾年前,京城教坊司內,有個叫沈青汲的女子?”

他將毛筆放入一旁的盛水小盂中,墨汁如煙似霧地在水裡化開,答非所問的開口:“二位貴客是從何而知的?”

楊晉定定注視他,平靜道:“是位你我都熟悉的故人。”

老長隨並未說話,隻慢悠悠地將手中的毛筆擱下,用鎮紙將飛起的一角壓平。

“你……”

聞芊還要開口,卻被楊晉輕輕握住手腕,他衝她搖了搖頭。

桌下的矮凳被拖了出來,老長隨提起爐上的茶壺,翻開兩個杯子,將茶水一一滿上。

“大人。”他語速依舊不緊不慢,“可否聽老人家講個故事。”

對此無人言聲,像是沒有異議,他也沒多問,把茶杯推了過去。

“清貴人家的少爺和下人的孩子從小一起長大,他們年歲相差無幾,兩人在書畫上都很有天賦。少爺愛畫人物,下人的孩子愛畫花木,每次的作品幾乎都是由兩個人共同完成的,一個鋪背景,一個增點綴,配合得□□無縫。

“可是少爺得了天生的軟骨病,長到十幾歲時,手便無法再使重力了。

“下人的孩子為了報答收留之恩,於是便幫他畫畫,替他寫字,久而久之,少爺因此成名。

“等到下人的孩子長大了,就成了少爺的長隨,他不僅在書畫上很有造詣,而且文采過人,以少爺的名義寫了不少詩詞曲賦,在秦樓楚館廣為流傳。”

老長隨掀開茶蓋,瞧著杯中驟然湧出的霧氣。

“少爺那時身體還康健,愛逛青樓,隨從也便跟著他出入其中。有一年,隨從在教坊司裡撞見一位唱戲的女子,唱的,正好是他寫的一段新詞,於是一時興起拈了支曲子,不料一來二去,兩個人就熟識了。”

隱約聽到聞芊的呼吸聲驟然一滯,楊晉微微側目,看見她眼中深深的神傷,不經意皺起眉,垂下眼收回視線。

“他們一直書信往來,彼此卻從未見過麵。

“官妓很愛唱他的詞,幾乎每次登台,隨從都會前去捧場,隻是官妓從不知詞是他寫的。

“她原本乃是世家小姐,因為族中犯了事受到牽連才淪落至此,沒有刑部的保釋,一生都出不了高閣。

“為了救官妓,隨從悄悄放了把火,帶著她連夜出城,他們約好了要一起私奔,然而隨從終究放心不下還在主人家裡的父親,無論如何,也想要回去一趟,於是他告訴官妓……”

——等我。

——明日,我來送君橋接你。

這是棠婆守了大半輩子的話。

幾乎同時,聞芊和楊晉都想起來了。

當年,他究竟是因為甚麼背棄諾言,那天夜裡,在他返回慕容家時,到底又發生了甚麼?

作者有話要說:  ……

呃啊啊啊啊,是啊是啊你們猜中了!!你們都猜中了!QAQ一點也不驚喜一點也不好玩了!!

【流下了藍過的淚水】

*

本章。

楊·江戶川·破案全靠腦補·晉教你如何快速推理。

【基哥:首先,你需要一個強大的腦洞】

【基哥:其次,你需要一個會隨時替你杜撰的作者】

【基哥:接下來,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是的那個什麼瞎瘠薄軟骨病是我編的……大家就不要在意這些細節了呃哈哈哈]

#夕陽戀的老年人是不是都那麼愛講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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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

嘻哈小海豚扔了1個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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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看點:

好基友就是要一生一起走啊

[下一章也全是劇情,大家慎買]

第二五章

“隨從回到府中時, 天還沒亮, 他料想父親應該睡著,便隻打算悄悄地看一眼, 留下一封書信再走, 也不至於不告而彆。

“可就當他走進小院的瞬間,四周忽然亮起了燈, 兩個人影筆直的站在他對麵, 一個正是他的父親,另一個的卻是少爺。

“也不知道這件事是何時被他們知曉的,隻是看見老父親淚眼婆娑地望著他, 就這般四目相對,突然間, 父親便衝他跪了下來, 老淚縱橫地說‘你留下來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桌上那幅絢麗的秋夜,墨跡已乾,老長隨一點一點將它卷起。

“他那時年輕氣盛, 也有幾分肯為紅顏孤注一擲的果斷,但是這一跪,多少讓他有些動搖。

“隨從的父親是被老太爺所救,因為有主人家的收留, 他們一家才能有今時今日。做人不能忘本,也不能不忠不孝。

“正在他內心掙紮,進退兩難之際,一直麵無表情的少爺竟毫無征兆地倒地不起。

“少爺本來身子骨就弱, 這一次病得更加嚴重,躺在床上人事不省。唯一醒過來的一次,卻是哇的一聲嘔出一口淤血,拉著他的手,不止一遍地哭喊著‘餘歸,我不能沒有你’。”

說到這裡,他神色終於露出些許恍惚,捧著油布包好的畫卷,望向門外沉沉的夜幕。

“年少時,我曾親眼看見少爺的手再也握不動筆,無論如何努力,紙上的線條始終是難以入目。他摔了無數的杯子,撕了無數的畫紙,整日自暴自棄,借酒澆愁。

“出於英雄相惜,我便誇下海口,要成為他的雙手,為他畫遍天下河山。

“因而,當聽到少爺說出那句話的時候,我不得不自認慚愧。”

一直沉默的楊晉突然開口:“所以,你留下了?”

“君子一諾,當守一生,是我食言而肥。”老長隨輕輕頷首,“教坊司的事被慕容家悄悄壓了下來,期間,我也曾去過幾回送君橋,多方打聽那人的下落,但始終沒有音訊。”

“想想已隔數十年之久,她眼下應該在世間的某個地方,過得很好吧……”

燈火搖曳,這個故事漫長而跌宕起伏,從兩個不同的人口中講出來,竟有著不一樣的感受。聞芊五味雜陳地坐在原處,一開始那滿腔的惱意,至此卻也被支離得不剩甚麼。

她說不出到底是眼前的這個人錯了,還是慕容鴻文錯了,仔細想想似乎各自難辭其咎,但當真計較起來,又好像每人皆有份不得已的苦衷。

如果慕容鴻文不阻攔歸鴻先生,那他便可以和棠婆雙宿雙/飛。

但是拋棄老父,背信棄義的歸鴻先生,又豈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

退一步講,如果歸鴻先生沒有將棠婆救出來,這一切糾葛也就不會發生。

可那樣一來,棠婆這輩子便隻能困在青樓妓館,等著疾病纏身,早早離世。

所以,是棠婆錯了嗎?若她不那麼執著的等一個人,也許現在已嫁為人婦,兒孫滿堂。

聞芊覺得自己好似陷入了一個怎麼琢磨也不會有結果的怪圈裡,她左右思忖,絞儘腦汁,才在心頭體會到了一種“冥冥之中自有定數”的無力感。

本想問一句,那你心中可還想著她?

但當餘光瞥到那片茂盛的海棠花叢時,又發現問不問也無關緊要了。

悠悠生死彆經年,此中有誓兩心知。

桌上的燭火爆出了一朵燈花,老長隨把畫卷放入錦盒裡,順手交到楊晉身邊,“這幅畫,我本想帶進棺材,既然和大人有緣,就送給你了。”

楊晉正要推辭,他已塞了過來,側頭對窗輕歎:“這場中秋夜宴,其實是我的主意。”

“二十多年前,由於種種緣故,我不再動筆,大概是江南山水太溫軟,到了廣陵,也不知為何忽地就生出些少年人的衝動來……聞姑娘,對不住你了。”

此前還在感慨他的迫不得已,驀地提起這事,倒把聞芊的怒意一股腦牽了出來。

“您老人家可真是說得風輕雲淡,若不是您這‘少年人的衝動’,那慕容鴻文能找著機會禍害人麼?”

虧得她事先吃了幾顆樓大媽的獨門藥丸,否則,這會兒還指不定和誰魚水交歡著供人欣賞呢。

老長隨向她賠禮道歉,“我們家老爺從前也不是這樣的,隻是那病隨著年歲增長愈發的厲害了,再加上夫人去得早,久而久之,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