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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此時裴昭的神色輕鬆愉悅,沈清漪仍愣一愣:“陛下,這……”

裴昭伸手扶著沈清漪的肩膀讓她轉了個身,又輕輕的推她一下。

“去吧,朕在廊下等你。”

沈清漪便一步三回頭的回裡間去換衣服。

待她折回廊下,已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另披著件暖和帶毛領的鬥篷。

裴昭也沒有等得太久。見沈清漪收拾好了,他上前確認過她穿得足夠多,一笑間幫她戴好風帽,繼而牽過她的手往外麵去:“咱們快些走,彆是耽誤了時辰。”

沈清漪早已反應過來裴昭是要帶她出宮去玩。

這不在她的預料之中。

且至少這一刻,她覺察得到裴昭麵對她,是發自內心感到歡喜。

沈清漪便覺得自己有些不爭氣。

單隻發覺裴昭不是對她不在意、依然願意為她花心思,她已經開始心軟。

不是不爭氣又是什麼?

可是裴昭牽著她的手太過溫暖也太過讓人心安……

沈清漪悄然抬眼,望向裴昭高大的背影。

若隻有他們兩個人便好了。

若隻有他們兩個人,沈清漪想,很多事情都根本不會發生。

……

沈清漪隨裴昭乘馬車離宮。

一路上,她始終緊緊依偎在裴昭身邊,他們交握的手也幾乎沒有鬆開過。

這是久違的、和裴昭之間有這樣親密無間感覺的時刻。

好像他們都隻有彼此,互相依靠。

沈清漪靠在裴昭的肩膀上,嘴角翹著問:“昭哥哥要帶我去哪兒?”

裴昭但笑,賣起關子:“晚些你便曉得了。”

“好。”

沈清漪見他神神秘秘,放棄追問,對他所準備的驚喜生出期待。

於是——

這一天夜裡,他們攜手穿梭熱鬨長街,品嘗各色小吃,如這世間最普通的一對情人,在感受最普通卻又最溫馨的快樂。待到行人逐漸散去,沈清漪又被裴昭帶到堤岸看一場獨屬於他們的煙花。

絢爛煙花在夜空不停綻放。

沈清漪仰頭看著,無法自持的熱淚盈眶。

因為她知道,裴昭是在補償她中秋那一日的失約。

她以為他不在意、不記得,事實上,他都是放在心裡的,隻是不說。

正月裡的夜風很冷,刮在臉上刮得臉頰生疼。

沈清漪一顆心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暖。

當頭頂一場燦爛的煙花結束,她收回視線又偏頭去看裴昭,也將流淚衝動壓下去,一味對著裴昭笑。裴昭同樣在看著沈清漪,對視過片刻,問她:“喜歡嗎?”

沈清漪用力點頭,回答:“喜歡。”

裴昭亦笑,溫聲道:“我們之間的事情,我都是放在心裡的。”

這樣的一句話,對於沈清漪來說,已是將什麼都說儘。

她再次對著裴昭用力點點頭:“昭哥哥,我明白,我都明白,謝謝你。”

“怎得還要道謝?”

裴昭笑,又牽過沈清漪的手,帶她沿著河提慢慢的往回走。

卻不是真的準備回去。

當走得一段路,裴昭忽然停下,沈清漪雖跟著他停下腳步,但不免疑惑:“昭哥哥,怎麼了?”

裴昭未應聲,腳下調轉方向帶著沈清漪去往彆處。

沈清漪便很快又見到數盞孔明燈。

這同樣是想要補償給她的。

之前忍住的淚,這一次,沈清漪再無法忍耐,她撲倒裴昭懷裡,連同之前的種種委屈儘數發泄。

那麼多心灰意冷的時刻皆抵不過這一刻。

沈清漪在裴昭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說不出半個字。

但哭過一場,兩個人仍寫下心願,將孔明燈放飛。

她躲著裴昭不讓裴昭看她寫了什麼。

雖然她口中說被看過便不靈了,但沈清漪心裡很明白,有些話已然不適合說出口。所以她寫下來、許了心願:“生當複來歸,死當長相思。”、“死生契闊,與子成說。”、“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她會如願的,她一定如願。

沈清漪望向飛向夜空的孔明燈,無聲對自己說道。

未待收回視線,垂在身側的手被人握住。

沈清漪含笑去看裴昭,卻見裴昭執起她的手,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已將一隻鐲子戴在她的腕間。

這個地方光線有些昏暗,看不太清楚那隻鐲子的模樣。

可她聽得清楚裴昭說出口的話。

“往前那隻鐲子雖然一直沒有能找回來,但物件到底不過是物件。”

裴昭道,“重要的終究是那一份情誼。這隻鐲子即使不是原來那隻,可其中的心意是一樣的。”

沈清漪手指撫上腕間略有些冰涼的玉鐲。

她滿目柔情,望住裴昭:“昭哥哥,我這一生最不後悔的事便是遇見你。”

·

大年初二的清早。

宋棠懶怠招呼又往她這裡跑的霍凝雪,徑自躺在美人榻上看自己沒看完的書冊子。

霍凝雪心下卻十分糾結。

她想告訴宋棠自己發現的昨晚沈清漪出宮的事,然而擔心這些話不該說。

畢竟與沈清漪同去的人是皇帝陛下。

且這樣的事……知道也很難高興,不知道不見得如何。

霍凝雪糾結中悶頭喝下兩盞茶。

眼見宋棠半個字不問,她思來想去,起身告辭:“娘娘,臣妾先回了……”

“站住。”

霍凝雪轉身要走的一刻間,宋棠慢悠悠開口,視線從書冊子上移開。

從來到春禧殿且霍凝雪坐著不停喝茶開始,宋棠已經注意到霍凝雪的欲言又止。不問自然是等著霍凝雪自己糾結明白以後坦白,可不是讓她來一趟,什麼都不說就跑了的。

霍凝雪被迫站在原地,繼而轉過身麵對宋棠。

她訕訕一笑,硬著頭皮問:“不知娘娘喊臣妾站住所為何事?”

宋棠輕抬下巴:“說吧。”

“你今日過來是想同我說什麼?”

霍凝雪心下暗暗想著,淑貴妃果然發現她是有話要說。

“娘娘,臣妾也不知當說不當說。”霍凝雪小心問,“若是可能會讓娘娘不高興的事,娘娘還要聽嗎?”

宋棠挑眉:“說來聽聽。”

霍凝雪聲音低了一點,不確定問:“娘娘當真要聽?”

“哪兒那麼多廢話?”

宋棠表現出些許的不耐煩,“你若不說,往後也不必往我這兒跑。”

霍凝雪立即道:“是婉順儀!”

宋棠看她,她小聲說下去,“臣妾發現昨天夜裡,婉順儀和陛下出宮去了……回來的時候也已是夜深。”

以為這個消息會讓宋棠不高興,霍凝雪停頓幾息時間才敢去看宋棠,卻發現她波瀾不驚、臉色一變不變。乃至還能有興致反問一句:“還有呢?就這樣?”

霍凝雪:“……彆的,臣妾也沒辦法曉得。”

“請娘娘恕罪。”

宋棠笑一笑,大方說:“卻怪不得你。”

“往後有這樣的事,你若想告訴我,不必太擔心我會不高興。”

“我向來是很樂意聽一聽的。”

“知道總比什麼都不知道來得好一些。”

霍凝雪聽宋棠這樣說,放下心。

但一時也問:“隻是臣妾頗為奇怪,陛下為何要在昨日帶婉順儀出宮呢?”

宋棠想,多半是憶當年罷。

這兩個人的一段情本就是從宮外開始的,出宮去找一找彼時的情愫不會多難理解。

“那便是陛下和婉順儀之間的事情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宋棠笑容淡淡,“不管是什麼,大約都不是我們現下應該知道的。”

霍凝雪立刻噤聲,緊閉嘴巴,像在說自己其實不好奇。

宋棠複問:“除此之外,沒有旁的事情了?”

“嗯……”

霍凝雪頷首道,“昨天夜裡隻有此事。”

“好,我明白了。”

宋棠重新執起書冊子,告知她,“今日會有其他妃嬪過來春禧殿拜年,你若不想見,可以先回見善閣。”

霍凝雪聞言,起身說:“如此臣妾便不多叨擾娘娘,先行告退了。”

宋棠輕點一點頭,示意竹溪幫她送客,兀自看書。

其後又過得數日的時間,宋棠在禦花園裡偶遇沈清漪。

一眼之下,她注意到沈清漪腕間的玉鐲。

那枚玉鐲甚是叫她覺得眼熟,像極了沈清漪和裴昭的定情信物。

但她知道這鐲子定非原來的那一枚。

沈清漪和裴昭真正的定情信物,這麼久的時間,且在她的春禧殿好好待著。

因而這一枚玉鐲極有可能是裴昭補償給沈清漪的。

聯係先前霍凝雪說過,沈清漪與裴昭在初一那一晚出宮去了……

事情便串聯起來。

宋棠隻是想,隔得這麼久才記起要補償給沈清漪,恐怕不是因為裴昭太過忙碌、抽不出空,抑或一時記不得這件事,而是近來麵對沈清漪難免頗感心虛罷。

一旦移情,多少山盟海誓化為齏粉。

再想到沈清漪的不知情,以裴昭的性子,會覺得心虛不難想象。

沈清漪又作何想?

既將鐲子招招搖搖戴出來,心裡應當是滿足和滿意的。

也許正因才被那串壓歲錢刺激過,得到裴昭一番花費心思的補償,會對裴昭全無怨言,會放下那些難受情緒,繼續憧憬與裴昭之間的美好將來——仔細想一想,沈清漪倒也一直是這麼過來的。

會不會恨她也更甚往昔呢?

宋棠想,喜歡一個人,自然會想獨占對方,沈清漪從來沒有逃過這一點。

尤其事到如今,在沈清漪眼裡,乾擾她和裴昭的、影響她和裴昭感情的,依然是一個“宋棠”、始終是一個“宋棠”。沒有“宋棠”,對她大概非常重要。

那麼,時機已然成熟。

之前的籌謀,可以準備真正繼續下去了。

·

元宵至,春節亦馬上過去。

但在正月十五的元宵節宴席上,是不輸於除夕夜的熱鬨。

這一場宴席便遠遠不止後宮妃嬪們參加。

朝廷重臣多被邀請赴宴,輕歌曼舞中,君臣同樂,觥籌交錯,歡聚慶祝。

如是場合,與後宮妃嬪的關係通常沒有不大。

宋棠坐於席間,安安靜靜待著,吃好喝好,便算是儘足了本分。

元宵佳節宮中雖然設宴,但也須得讓群臣早些出宮回府和家人團聚,故而宴席散得比旁的宴席會更早一些。待朝臣告退,時辰尚早,裴昭照例攜後宮妃嬪們去禦花園賞花燈,仍是宋棠同他走在最前麵。

禦花園裡掛出來的花燈既有宮裡準備的也有妃嬪們準備的。

妃嬪之中有花燈做得好的通常能得到裴昭嘉獎,是以,若有這份心思,自會認真準備。

宋棠不是手巧之人,做不來精細活。

她哪怕有心想要做出個驚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