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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綺文噤聲,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才被掌嘴一百的鄧愉一張臉腫得跟個紅饅頭似的,根本沒辦法開口說話。她嗚嗚咽咽了幾聲,始終說不出一句囫圇話,唯有跪地磕頭,像在乞求一個清白公道。

“既然你們說采蓮從前在秋水軒做事,那便從秋水軒的宮人重新審起。”

裴昭冷漠道,“魏峰,你去。”

如此架勢,仿佛秋水軒查不出來,就連整個秋闌宮一起查。

秋闌宮再查不出來,那麼各宮各殿一個都跑不了。

多遲鈍此時也覺察得到,皇帝陛下此番不單純是要查清楚這件事情。

更是在警告後宮所有妃嬪不要妄生陰毒心思。

今日不查明白這件事她們是不可能走了。

所有人皆是眼觀鼻鼻觀心,隻管低下頭,沉默不說話。

魏峰這次離開,不像之前去庭蘭軒那一次兩刻鐘便回來了,耽誤的時間要長許多。這般被困在養心殿什麼都不能做自然叫人身心疲憊,然而連皇帝陛下都在這裡坐著,誰又敢表現出一絲不滿?

宋棠是殿內唯一全程心情放鬆的人。

這出戲唱到這裡,於她而言,便已經落幕了。

眼見裴昭派人去秋水軒,孟綺文表情無波無瀾,再加上采蓮也好、之前去庭蘭軒所謂偷摘柿子的人也好,都與秋水軒有些瓜葛,她便知孟綺文選中的替死鬼是鄧愉。

待魏峰回來的時候,恐怕沈清漪這一樁事情將會塵埃落定。

鄧愉會將所有事情背下。

孟綺文也因此得以保全自己,可是這一步棋,她損失又焉能說不大?

隻不過,到底沈清漪是當真無法輕易懷孕了。

這事在孟綺文看來,或許是個安慰,起碼並非一無所獲。

宋棠想到這裡,抿唇壓一壓嘴角。

論起來她倒該謝謝孟綺文。

不是孟綺文如此費心費力又費人的在背後謀算……

這一出戲,真正得便宜的人哪能是她呢?

魏峰去得足足一個時辰才重新回到了養心殿。與此同時,在他身後,鄧愉的大宮女被兩個大力太監押入殿內,而魏峰手裡也拿著一包東西,瞧著倒是不沉。

“陛下,這個宮女自奴才帶人到秋水軒起便不對勁。”

“並且奴才在鄧嬪的住處發現了這些東西。”

裴昭冷聲道:“呈上來。”

魏峰上前,將那一包東西呈到裴昭麵前。

裴昭垂眼看過去,見是與巫蠱之術有關的東西,一瞬麵沉鐵青。

甚至不是一個人偶而是兩個,其中一個的生辰八字是清漪的,另一個……

“鄧嬪,你好大的膽子!”

底下坐著的妃嬪們不知道裴昭瞧見了什麼,隻曉得他忽然怒不可遏。

鄧愉驚恐不已,瞪大一雙眼睛,慌亂中不停磕頭,賣力得將額頭都磕破了,鮮血直流。這般再配上她本就紅腫的臉,更是狼狽不堪。她卻仍說不出話,費勁從嗓子眼擠出幾個音調,可無法為自己辯解。

“陛下,這些事情和鄧嬪無關,都是奴婢一人所為。”

反而是鄧愉的大宮女跪伏在地上哀求,“當真都是奴婢一人所為,鄧嬪根本不知情,她什麼都不知道。”

在這個時候為鄧愉開脫,不但起不到脫罪的效果,甚至將鄧愉逼入死胡同。

偏偏這個大宮女似不知會如此。

明明裴昭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差,她仍舊在說:“奴婢一人做事一人當,請陛下明察!”話音落下,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她掙脫鉗製,猛地撞向不遠處的梁柱,轉眼間,額頭滲透鮮血,人也癱軟滑落在地。

原本押著她的太監上前試探過她氣息,稟報道:“陛下,沒氣了。”

魏峰一個眼神暗示,他們將這個宮女的屍體拖了出去。

梁柱上殘留殷紅血跡。

有小宮人當即上前用抹布梁柱沾染的那些血跡擦拭得一乾二淨。

眨眼的功夫,什麼痕跡便都沒有了。

仿佛之前的那些都是一場錯覺,有不少的妃嬪甚至沒能完全回過神。

那大宮女便死在鄧愉的麵前,她一聲尖叫壓在嗓子眼,此時已經被嚇哭了。

裴昭卻隻陰沉沉的一張臉道:“將鄧嬪帶下去。”

“鄧氏心腸歹毒,先是謀害婉修儀,後又妄圖栽贓淑貴妃和董貴儀,罪無可赦,今奪其嬪位,打入冷宮,以儆效尤。”

說話間,他看向孟綺文,“秋闌宮先後幾番出些肮臟事,孟昭儀既然管不住,這昭儀的位置便也不必坐了。孟氏無能,擔不起管理一宮之責,今將其降為正三品充儀,遷至秋水軒。”

即便裴昭沒有說這一次的事和孟綺文有關,然而將其自從一品昭儀降至正三品充儀,無疑是認為她有責任在其中,讓她搬到秋水軒去住更是明晃晃的警示。

按照大夏後宮以往慣例,從二品以上的妃嬪便可入主一宮。

裴昭偏偏將孟綺文降為正三品充儀,這個懲罰,亦可謂是意味深長。

臨到最後,裴昭又說:“婉修儀遭此陷害,備受驚嚇,便由從二品修儀晉升為正二品順儀,以示安撫。”說罷這些話,裴昭起身離開養心殿正殿,一眾妃嬪皆起身行禮恭送。

一場戲結束,到這會兒也該散了。

宋棠作為淑貴妃,她不走,其他人也不敢越過她先行離開。

在這養心殿內坐得太久,她身上有些不舒服,便示意竹溪扶著她站起身。

往外走,路過孟綺文的身邊時,她腳下一頓。

“孟昭儀……”

“哦,不對,是孟充儀。”

宋棠偏頭看向孟綺文,卻故意歎一口氣,“前些日子,我在書冊子上看過一句話,叫‘不聽好人言,必有恓惶淚。’想來便是孟充儀這般了。當初,我是提醒過你的,為何不聽呢?”

孟綺文聽言徹底繃不住,臉上紅一塊白一塊的,表情煞是精彩。

宋棠欣賞過她的難堪的模樣,輕抬下巴,越過她身邊,邁步往殿外走去。

“我也先回了。”

宋棠走後,竇蘭月也起身同左右的妃嬪略略示意,回了蓬萊殿。

沈清漪更不欲在此多待,緊隨著竇蘭月離開。

至此,其他人便三三兩兩各自散去。

·

回到春禧殿,宋棠便在美人榻上躺下來,讓宮女幫她好好捶捶背、揉揉腿。

她懶在那裡一動也不想動。

直到竹溪端來一碗糖蒸酥酪、兩碟點心,腹中空空的宋棠才揮退小宮女,起身用點兒東西。

竹溪在旁邊伺候著她用點心,想起養心殿的事,依然心有餘悸:“那鄧氏不僅栽贓董貴儀,竟還想將事情甩到娘娘頭上,幸得陛下相信娘娘,不信那些汙蔑。”

宋棠笑道:“陛下自然是信我的。”

“娘娘說得是。”竹溪也笑,又感慨,“隻是孟充儀這次被鄧氏牽累了。”

宋棠看竹溪一眼問:“怎麼?心疼孟充儀?”

竹溪連忙否認:“自然不是。”

頓一頓,她又認真說,“不過奴婢確實想不大明白。”

“陛下若懷疑孟充儀,為何不查下去?若不懷疑孟充儀,為何要處罰她?”

雖然孟綺文被降為了正三品的充儀,但畢竟隻是這樣而已。

她一時或許安分,可遲早會有彆的動作。

宋棠不想竹溪稀裡糊塗,對孟綺文這樣的人,事實上是越警惕越好。

因而,她少有的為竹溪仔細解惑。

“後宮妃嬪之間勾心鬥角的事一向不少,但你若想一想,從過去的孫寶林杖斃宮女到孫寶林中毒再到孫寶林在冷宮自儘,乃至楊寶林被苛待、如今婉順儀遭受陷害,這些事,如何都與秋闌宮有關係?”

“孟充儀也不是個笨的,許多發生在秋闌宮的事情,她未必半點不知情,卻從來沒有想過阻止,甚至一直冷眼旁觀、包庇縱容。這是陛下處罰她的原因。”:-)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今日之事或許與她全無關係,可陛下一貫希望後宮平和。到得如今,又鬨出這麼一場,害得婉修儀往後不知能否有孕,陛下自然是想要殺雞儆猴。隻要這次的事與秋闌宮有牽扯,孟充儀定是會受罰的。”

竹溪一臉恍然道:“娘娘這麼一說,奴婢才發現確實是這麼回事。”

“孫寶林、楊寶林、婉順儀,還有鄧氏,怎生那般巧,都牽扯到秋闌宮?”

“孟充儀她……”

“沒有想到,她竟然是這樣的人。”

宋棠見竹溪應是當真明白了,方說:“你往後更對與秋闌宮有牽扯的人也要警惕些。哪怕是楊寶林,也是一樣,曉得嗎?雖說她如今似乎對我心存感激,但有時候,哪怕她不想做什麼,未必沒有旁人借她的手做什麼。”

“是,奴婢定將娘娘這些話牢記於心。”

竹溪信誓旦旦,“亦會時刻提醒自己,不可掉以輕心、凡事皆要慎重。”

“嗯。”

宋棠一頷首,繼續吃起酥酪。

……

琉璃殿。

本就身體虛弱的沈清漪在養心殿苦熬半日,回來之後,憐春忙扶著她躺下。

沈清漪閉眼躺在床榻上,腦海裡浮現的是鄧愉暗指事情可能與宋棠有關係的時候,裴昭冷冷說出“此事與淑貴妃無關”時的畫麵。她竭力告誡自己不可亂想,將亂七八糟的思緒壓了下去。

憐春端著清粥和湯藥到床榻旁,小聲道:“娘娘。”

“粥和藥都端來了,娘娘先用過藥再睡吧。”

沈清漪徐徐睜眼,被扶著坐起身,吃了半碗粥便吃不下,轉而把藥喝了,留下滿嘴的苦澀味道。

憐春見沈清漪情緒不高,低聲問:“娘娘仍是在發愁嗎?”

“陛下已經將鄧氏打入冷宮,連同住在秋闌宮的孟充儀都未能幸免,一道受罰。”

“有陛下護著娘娘,往後那些人定再不敢亂來。”

沈清漪聽過憐春這些話,忽然問:“憐春,你也覺得陛下待我很好麼?”

憐春心下奇怪,口中說:“陛下待娘娘自然是好的。”

沈清漪暗暗歎一口氣。

她點點頭道:“我也覺得陛下待我不錯,有陛下在,我便很安心。”

所以,她更不能讓這份愛護從手中溜走。

她要昭哥哥永遠如今日這般,在所有人的麵前護著她。

……

和宮中彆處的氣氛都不同,整個秋闌宮都陷入了一種沉寂之中。

孟綺文屏退宮人,獨自待在房間裡。

想起養心殿內發生的事,她一張臉陰沉沉的。

柿子樹底下挖出來的東西不是原來那些,無疑是被董靜瑤提前悄悄調包。

在皇帝麵前,董靜瑤倒是裝得像!

幸好她事先留有後手,否則被這麼擺一道,當真能把自己也賠進去。

不過,總歸沈清漪往後想要孩子是沒那麼容易了。想到這一點,孟綺文輕籲一氣,她和皇帝沒辦法有孩子,又是那麼個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