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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自然該請大夫才對,皇帝陛下也不會醫術,大家心知肚明。

所以,去與不去,說明的是看重與不看重的區彆。

正因如此,宋棠其實有幾分奇怪。

裴昭即便近來樂得寵幸孫敏,不等於願意半夜去看她,尤其是這麼個理由。

孫敏的那點小心思這麼淺顯這麼蹩腳,按理裴昭是不會包容的。

可現在他選擇了包容,也去了飛仙樓見孫敏。

這似乎意味著裴昭在昨晚有一個必須去飛仙樓的理由。

那麼,這個理由會是什麼?

“竹溪。”宋棠念頭轉動間,喊一聲自己的大宮女,待竹溪上前兩步,她吩咐道,“你派個人去芙蓉閣問一聲沈才人,晚些是否要一道去虎苑,便說我準備過去瞧一瞧小白虎怎麼樣了。”

竹溪福身應是,當即出去交待宮人辦事。

宋棠離開桌邊移步羅漢床,坐著慢悠悠喝過半盞茶,派出去的宮人回來了。

“娘娘,沈才人道今日身體不適,恐怕無法與娘娘同行。”

“沈才人還說請娘娘不要怪罪。”

身體不適,無法同行?

宋棠淡淡頷首,問:“沈才人請太醫看過了嗎?”

小宮女支吾著回答:“請娘娘恕罪,奴、奴婢沒問。”

宋棠一眼瞥過去,平靜說:“無妨,正好你再去一趟太醫院,幫沈才人請個太醫瞧一瞧。”

“守著太醫幫沈才人看過診後再來回話。”

“記得仔細問一問太醫,沈才人生的什麼病、嚴重不嚴重、幾時能好。”

小宮女應是,很快退下了。

宋棠想著沈清漪這病來得真巧,嘴角微彎,端起茶盞又喝了口熱茶。

……

養心殿。

裴昭下朝之後,派人去將王禦醫請來。雖仍感到難以啟齒,但他隱去沈清漪的身份,儘力把昨天晚上自己身上發生的事告訴王禦醫,想知道自己為何又變成這樣,明明前陣子是好轉了許多的。

王禦醫聽過裴昭的話,心知這位皇帝陛下是背著他吃了那些藥卻不起作用。

但他一個禦醫,不敢橫加指責,唯有道:“請容微臣為陛下看診。”

裴昭順從的坐下來,伸出手去。

王禦醫規規矩矩手指搭上裴昭的手腕,收斂心思,專心致誌的為他診脈。

片刻,王禦醫收回手,起身衝裴昭拱手行了個禮道:“陛下`身體雖不似前些時日虛弱,但仍需調理、須得謹慎,確實不宜行房中之事,陛下亦無須太過憂慮。”

裴昭安靜聽過王禦醫的話,並未有釋然開懷之感。

他甚至懷疑這些話有幾分真:“王禦醫,你這些話屬實?不是在糊弄朕?”

“陛下明察,微臣豈敢糊弄陛下?”

王禦醫慌忙說道,“茲事體大,微臣絕不敢有任何怠慢,請陛下明鑒!”

裴昭明白逼迫王禦醫也沒有任何的用處。

他暗自長歎一氣說:“那你且看一看,現下吃的藥方要不要調整。”

“王禦醫,朕今日雖不責罰你,但你務必儘心儘力。”

“正因茲事體大,朕若知曉你懈怠,或有旁的心思,定不可能心慈手軟。”

“微臣定當儘心竭力,助陛下`身體康複,萬死不辭。”

王禦醫跪伏在地一磕頭道。

·

雖然派宮人去問沈清漪是否一道去虎苑目的在於試探,但宋棠的確是打算過去看小白虎的。因而即使沈清漪以身體不適為由推辭了,宋棠依然準去一趟虎苑,隻不過想要先等一等太醫看診的結果。

事情吩咐下去,辦得還算利索。

因而宋棠沒有等得太久,小宮女已經來回稟消息。

用太醫的話來說,沈清漪是氣血不足、鬱結於心,以及夜裡多夢失眠導致的精神不濟、身體疲乏。這無異於在說沈清漪身體並沒有什麼大礙,若說有病,也是心病,此身體不適非彼身體不適。

聯係裴昭深夜去飛仙樓見孫敏的事,昨天晚上發生過什麼便不難猜。

怕不是當初裴昭發現自己不能行雲雨之事的一幕又出現了?

揮退小宮女,宋棠強忍半晌,終究忍不住笑出聲。

這到底又是什麼送上門的高興事啊?

從毓秀宮出來去虎苑前,看過一個裴昭和沈清漪的笑話,宋棠心情很不錯。

她一路上高高興興,嘴角彎彎。

乘轎輦到達虎苑,宋棠從轎輦上下來,卻發現虎苑門口有許多人把守著。

這是往日裡不曾有的情況。

宋棠挑了下眉,定睛一看,發現打頭的那個太監有些眼熟。

她未上前,那小太監倒是自個迎上來行禮:“奴才見過淑妃娘娘。”

這張臉再配上這把尖細的嗓子,宋棠記起來了,他是寧王身邊的人,往前曾為她送過一把牛角弓到春禧殿的。她一笑,免了這人的禮問:“寧王殿下在虎苑?”

小太監答:“娘娘明鑒。”

“王爺今日是將府中養好傷的那隻小白虎送進宮,故而來了虎苑。”

果然是裴璟在這裡,虎苑外這些陣仗便能理解了。

宋棠聽言,輕輕點了一下頭,又問:“寧王殿下可曾吩咐過,現下虎苑不許任何人入內?”

小太監答:“王爺未曾有此命令。”

“那就好。”宋棠說著,抬腳往虎苑內走去,“那我便也進去瞧一瞧。”

虎苑外把守的人很多,裡頭卻安安靜靜。

宋棠帶著竹溪去往養小白虎的地方,離得近了仍見不到旁的人,不免疑惑。

待轉過月洞門,她的視線之中,終於出現裴璟的身影。

這個人穿著一襲紫檀暗竹節紋錦袍,金冠束發,腳踏繡金線邊雲紋靴,正同小白虎一起玩耍。那兩個小東西也同他十分的親昵,圍在裴璟身邊,不停的撒著歡。

四下裡沒有宮人在,多半是都被裴璟遣退了。

宋棠想一想,偏頭示意竹溪留在月洞門後,兀自朝裴璟走過去。

方才走得幾步遠,在樹底下和小白虎玩作一團的人似乎敏銳注意到腳步聲,宋棠便見裴璟抬頭,繼而朝她的方向看過來。在發現是她的一刻,裴璟起身,並且一手抱著一隻虎崽子,亦抬腳走向她。

“見過寧王殿下。”

一經碰麵,宋棠端著笑容福身,說,“殿下今日好興致。”

裴璟眉眼含笑,滿麵春風:“淑妃娘娘不也是?”說話之間,他把臂彎裡的兩隻小白虎朝著宋棠麵前送一送,語氣格外自然問:“可分得清那一隻是新來的?”

宋棠低頭仔細看一看,沒有分辨太久,點了下裴璟用左手抱著的這一隻。

裴璟追問:“為何確定是它?”

“小白好看,它醜。”

宋棠平靜回答,繼而從裴璟懷裡把另外那隻小白虎抱過來。

裴璟失笑,也不反駁宋棠的話,隻低下頭,安慰的語氣對懷裡的小東西說:“不醜不醜。”

倒像是它能聽懂一般。

宋棠沒有多理會裴璟,自顧自抱著她偏愛的小白走到石桌旁坐下了。

她把小白放在上麵,伸手幫它順一順毛。

裴璟在原地略微站過幾息時間便已抬腳跟在宋棠身後,一樣走到石桌旁,並且學著宋棠把另外那隻小白虎也放在了石桌上麵。隻是他沒有坐,而是站在了一旁。

當對方站得一刻鐘後,宋棠有些想問裴璟為什麼還不走。

畢竟那小太監說裴璟是來送小白虎的,已經送到了,難道不應該離開麼?

但宋棠並沒有開口的打算。

她和裴璟不太熟,又一個是寵妃、一個是寧王,保持距離為上。

然而,除去身形高大的裴璟杵在旁邊無法忽視之外,同樣無法忽視的是他的目光。宋棠感覺到他的視線正落在她的身上,不知是在看些什麼。

本想忍耐,假裝什麼都不知,卻又弄不明白這個人的想法。-思-兔-網-

宋棠便裝作不經意抬頭,一瞬對上裴璟的視線,見他不閃不避,不見慌亂,更起兩分興致。

“寧王殿下。”

她悠悠出聲,卻問,“殿下與這倆小東西玩在一處,想是相處得很好。”

“既如此,又為何忍痛割愛,將它們送進宮來?”

“寧王府還養不下它們不成?”

裴璟負手立在桌邊,正經答:“養在宮裡,養在王府,對本王來說……”

“並無區彆。”

好一個並無區彆。

宋棠笑一笑,沒有接話,隻是直覺寧王的話彆有深意。

不知為何,在這個時候她竟想起裴昭因中毒而留下那樣的後遺症,從此多半子嗣艱難一事。倘若裴昭當真一直都無法有子嗣,往後最有可能得利的人,實話實話,不正是她眼前這一位寧王嗎?

宋棠眸光微閃,再暗忖過半晌,自己將這個可能性否決了。

前世她是見識過寧王如何忠君愛國、儘忠職守的。

他倘若要反……哪裡還有裴昭的事?

需要這麼大費周章,又分明故意留下裴昭一條小命嗎?

春獵之時,隻要裴昭一死,他這個寧王自可以順理成章的上位。

這是她當初便想得十分明白的。

宋棠不免覺得自個是糊塗了才會又繞了回去。不過,無論如何,隻要裴昭一日仍在這個位置上,她便有時間有機會多多折磨他們。對她而言,如此從來便足矣。

·

宋棠隻在虎苑待得兩刻鐘便出來了。

無他,裴璟沒有要走的意思,她總不能一直和他待在那裡。

回春禧殿的路上,經過一條甬道時,附近傳來一陣打罵的吵鬨動靜。

宋棠皺眉,竹溪當即派了個小太監前去查看情況。

那小太監很快折回來,說:“啟稟淑妃娘娘,是孫寶林手底下的小宮女犯了錯,孫寶林下了令,讓身邊的大宮女教一教那小宮女規矩,故而有這些響動。”

宋棠這才注意到,附近確實是秋闌宮的地界。

不怪有孫敏這點子事?

卻也好笑。

是昨天裴昭半夜去飛仙樓,叫她認為自己在裴昭心裡很重要,所以這般氣焰囂張?

教訓宮人教訓到這外頭來當真不知是要教訓給誰看呢。

雖然她是偶然路過,但不妨礙她出手管一管。

何況,孟綺文正是住在秋闌宮的瓊華殿。

作為一宮之主,秋闌宮裡的妃嬪鬨出這種笑話,她孟綺文脫得了乾係麼?

“去看看。”

宋棠被竹溪扶著從轎輦上下來,朝鬨出動靜的地方走過去。

都得近前,見一名小宮女血淋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幾近喪命,宋棠眉心跳了跳。從前的孫敏不得寵,掀不起風浪,如今一朝以為自己得勢了,便下得這樣的手,真是連她都要說一句自慚形穢。

手中捏著藤鞭的宮人瞧見宋棠,驚嚇之餘,連忙跪地請安。

宋棠懶得理她,隻說:“把孟昭儀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