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
原因無他。
在她未入宮之前,她和徐悅然便有過節,徐悅然這個人一直看她不順眼。
細究起來,雖是多年前的事情,但不見得徐悅然已不在意。
從前徐悅然次次都沒能在她這裡討得好處……
沈清漪想著這些禁不住歎一口氣。
該來的或許怎麼也逃不了,在這後宮碰上徐悅然,她當真不占優勢。
能有什麼好法子呢?
她想起自己之前的種種遭遇,越發歎氣,又難免抱怨。
偏生徐悅然被封為美人,且背後是太後娘娘。
無人相護的她,能怎麼辦?要怎麼辦?總不能去指望宋棠?
回憶起之前春獵被霍凝雪刁難的時候,裴昭帶著宋棠去“救”她,沈清漪便覺得自己情願在徐悅然手裡遭一點罪。哪怕是這樣,亦遠遠好過受宋棠的恩情。
沈清漪心有憂慮,卻也沒有想那麼多,自找煩惱。
隻是,當徐悅然口口聲聲要找她敘敘舊時,她既知逃不過,又知事情不妙。
因而去禦花園見徐悅然前,沈清漪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沒有什麼特彆的指望。
時值孟夏,春日光景消失不見,現下的禦花園,愈是綠意盎然。
宮人在前麵安靜領路,沈清漪穿過一片勃勃生機到湖心水榭去見徐悅然。
尚未走近水榭,隔著一段距離,她便瞧見徐悅然憑欄而坐,倚著美人靠,似乎在喂魚。
明明多年不曾見麵,再見依然輕易認得出來。
轉眼間,沈清漪步入水榭。
她妃位要比徐悅然更低,此時唯有率先行禮請安:“見過徐美人。”
聽見沈清漪聲音的這一刻,水榭裡與宋棠幾分相像的小娘子方才悠悠轉過臉,看一看沈清漪,而後歡歡喜喜開口:“沈妹妹好久不見。”說話間,她接過宮人遞來的手帕擦過手,起身去扶沈清漪。
“我們是舊相識,無須如此。”
“說來,能在宮裡重逢,也是你我當真有緣分。”
徐悅然笑意盈盈、目光友善看著沈清漪,像兩個人從前便關係極好。
她道:“今日讓宮人去請你出來,是想敘敘舊罷了。”
沈清漪不似徐悅然表現得熱絡,語聲平靜:“臣妾明白。”
徐悅然一笑,拉著沈清漪也坐下來:“那便好,你我今日好好說說話。”
沈清漪手臂被徐悅然握著,很不舒服卻無法甩開。
對方始終這樣笑臉相迎,她亦扯出個笑,輕聲道:“是。”
水榭裡的宮人在徐悅然的話音落下時,當即齊齊退出水榭,到外麵去候著。
徐悅然複感慨出聲:“誰能想到,你我竟會有這樣的一天呢?”
沈清漪想起沈家倒台之事,沉默了一下。
這話說得很對,放在以前……她們誰都預料不到今天。
“我們以前的那些事,不曉得你還記得不記得?”徐悅然分明不在意沈清漪接不接她的話,維持著臉上笑意,“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想到你在宮裡,那樁樁件件,我尚能清清楚楚回憶起來。”
倘若單看徐悅然的表情,還以為她在說什麼叫人高興的事。
這些話語落在沈清漪耳中卻無法高興得起來。
她們哪有什麼愉快回憶?
徐悅然分明在提醒她,她們的那些過節,她至今不忘。
沈清漪心裡並不想和徐悅然裝和睦。可拿不準徐悅然要做什麼,她秉持小心為上的態度,壓低聲音道:“無非些陳年舊事,徐美人不記得或許更好一些。”
“那怎麼能行?”
徐悅然一臉的不讚同,說話之間故意去拉沈清漪的手。
沈清漪沒來得及避開。
同樣在她反應不及的這一刻,徐悅然忽然從她腕間褪下一個玉鐲子。
“這鐲子……”
徐悅然看一眼沈清漪,挑釁一笑,“可真不怎麼樣。”
話音剛落,在徐悅然手中的鐲子也落入水中。
沈清漪無法控製的臉色驟變,迅速望向水麵,什麼都沒有看見。
這個鐲子是她和裴昭的定情信物。
意識到東西落入水中的瞬間,她根本無法思考,想也不想便已跳進湖裡。
徐悅然被沈清漪超出預期的激烈反應嚇到了。
她看那鐲子不稀罕,才想把東西扔水裡,讓沈清漪吃個癟。
誰曾想沈清漪會跳入水中。
萬一沈清漪在水裡麵有個三長兩短,她可脫不了乾係。
徐悅然有些慌張,生怕沈清漪有個好歹,連忙喊宮人下水救沈清漪。
兩名會水的小宮人很快下水去救人。
徐悅然走到岸邊去等他們上來,一麵心中忍不住暗罵沈清漪腦子不好,為了那麼一個破鐲子做這樣的事,一麵焦慮不已,唯恐沈清漪出現意外。直到瞧見宮人拽著沈清漪上岸,她終於狠狠鬆下一口氣。
被宮人拚命拽上岸的沈清漪渾身濕透了,整個人說不出的狼狽。
一陣風過,她打了個寒顫。
她卻顧不上彆的,想著鐲子沒有能撈上來,有些失魂落魄。這支鐲子對她意義非凡,她和昭哥哥不能見麵的日子,她都是靠這鐲子一天一天努力熬過來的。
現在,她把鐲子弄丟了……
沈清漪愣愣站在原地,一雙眼睛看著湖麵,渾身打顫。
“見過陛下,見過淑妃娘娘。”
徐悅然的聲音響起,讓沈清漪一愣之下收回心神。
轉過身看見和宋棠並肩而立的裴昭,想到上一刻他們的定情信物被她弄丟了,她紅了眼眶,又連忙低下頭去。她此時沒有看任何人,嗓音低啞請安道:“見過陛下,見過淑妃娘娘。”
宋棠打量兩眼濕漉漉的沈清漪。
之後,她視線掃向徐悅然,蹙眉問:“沈才人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徐悅然連忙說:“請陛下和淑妃娘娘恕罪,臣妾借沈才人的手鐲來瞧一瞧,卻沒有將東西拿穩,鐲子不小心掉入湖中,沈才人是為了撈鐲子才會變成這般的。”
宋棠聽言,大致明白過來,同樣想到那枚鐲子對於沈清漪恐怕十分重要。
否則,沈清漪不會這麼衝動,這麼不計後果。
莫不是和裴昭有關係?
心思轉動之間,宋棠瞥向沈清漪,不讚同說:“無非一個鐲子罷了,哪裡值當這麼不要命?”她走上前,從腕間褪下一個紫玉手鐲套進沈清漪的手腕,“我把我的這個賠給你,水裡的便不要了。”
徐悅然看清楚宋棠塞給沈清漪的那個手腕,一時間牙酸得厲害。
淑妃身上隨隨便便一樣東西,就是質地上乘、價值不菲的好物,不愧是陛下最寵愛的妃子。
裴昭見沈清漪這般模樣,心疼不已,倒覺得宋棠說得很對。
無非一個鐲子,何苦這般?
不管有什麼理由都不應該做這樣危險的事情。
擔心沈清漪會再犯傻,裴昭便出聲道:“淑妃說得極對,一支鐲子而已。”
“若因一支鐲子出什麼事,傳出去,倒要叫人以為皇家窮酸。”
“朕的顏麵該往哪裡擱?”
沈清漪沒有想過裴昭會說出這種話。
那是他們的定情信物,她才會舍命去撈,哪裡是宋棠給的這鐲子能比的?
跳入水中、渾身濕透上來,沈清漪沒有覺得多麼委屈。
然而裴昭的不理解,讓她近乎瞬間委屈透頂,一顆心俱被酸楚占滿。
怎麼會這樣?
沈清漪想不明白,為什麼連她的昭哥哥都不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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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滿意 宋棠對自己搶先一步下手感到滿意……
裴昭和宋棠明明白白說讓沈清漪不要在乎那麼個玉鐲子, 哪怕她想要把東西撈上來,也無法光明正大命令宮人做這件事情。因為渾身濕透,她沒有在禦花園久留, 裹著宮人拿來的毯子回了毓秀宮。
沈清漪離開禦花園的時候,情緒異常的低落。
裴昭雖未說什麼,但將她這般模樣看在眼中,不是不心疼。
即使徐悅然解釋一切皆是不小心,可裴昭直覺沈清漪是受了委屈的。
那麼此事的真相想來並非如徐悅然所言。
裴昭想著, 這兩天他得找時間和沈清漪見上一麵才行。
沉思中他感覺衣袖被輕扯了扯。
裴昭淡淡掃過去一眼, 隻見徐悅然睜著一雙烏潤潤的眼睛望住他, 嬌滴滴說:“陛下,臣妾今日隻是找沈才人出來敘敘舊而已, 未曾想過會發生這種事。沈才人跳入湖中的時候,臣妾也嚇傻了。”
說著徐悅然臉上浮現幾分歉疚之色。
“可到底那鐲子是臣妾沒有攥住才會掉進水裡去,臣妾確有責任。”
“雖然沒辦法還沈才人一個一模一樣的鐲子, 但晚一些, 臣妾會準備好一份厚禮去給沈才人賠罪的。”她垂下眼, 又像在擔心, “隻望沈才人願意原諒臣妾。”
裴昭聽著徐悅然這番看似抱歉實則撇清自己的話, 越覺得沈清漪被欺負了。
定一定心神,他開口道:“你既無心,自不是你的過錯。”
“陛下信臣妾?”
徐悅然眼底滿是驚喜, 臉上有了笑,福一福身, “多謝陛下相信臣妾。”
裴昭語氣淡淡道:“又不是什麼大事。”
“談什麼朕相信不相信?”
徐悅然抿著唇笑,再次衝他一福身:“陛下說得對,是臣妾太膽小了。”
裴昭一張臉看不出太多情緒, 幾不可見點了下頭。
徐悅然卻悄悄的鬆一口氣。
隻要皇帝陛下相信她,這件事便算是過去了。
回想起沈清漪跳入湖中的一幕,徐悅然仍舊心有餘悸,後怕不已。
倘若當時沈清漪在水裡麵出了什麼事……
細細想來,當真是湊巧嗎?
沈清漪莫名其妙為了一支不值錢的玉鐲跳入湖中,之後陛下和淑妃出現了。
一旦她反應慢一些,讓宮人下水救人遲一些,許是她今天便要獲罪。此前聽聞沈清漪和淑妃走得親近,已經屬於淑妃一派,似乎並不假,否則淑妃為何出現得這麼湊巧?說不定是想要合謀陷害她。
幸好幸好。
徐悅然後知後覺自己恐怕躲過一劫,又暗惱沈清漪竟有此深沉心機。
往日也算是小看她了。
暗暗咬牙,徐悅然悄聲告誡自己,往後須得更謹慎些。
宋棠站在裴昭身邊,冷眼看徐悅然衝裴昭撒嬌,始終沒有出聲。直到估摸徐悅然變得安心,她揚著嘴角,去看裴昭,說:“徐美人當真是個又嬌又甜的美人,連臣妾瞧著她都感覺心要化了。”
“臣妾在此,恭喜陛下。”
她低眉,眼波流轉,含笑道,“可憐臣妾遠不似徐美人這般討喜。”
“幸得陛下包容,方未釀下過錯。”在裴昭看過來的同一刻,宋棠迎上他的目光一笑,手指不動聲色揪住他衣袖,學徐悅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