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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尾 籠中月 4576 字 6個月前

盆裡加了狗糧,又倒了一小袋寵物奶,這才迷迷蹬蹬地回被子裡,“睡覺睡覺。”

賀嶠被他抱緊,蹙緊眉想遠離。

“離我遠點,你身上有狗毛。”

“唔……老婆……”

纏人的狗。

第二天起不來也是可以想見的。

在錯過鬨鐘半個多小時以後,方邵揚從床上陡然驚醒,一看手機,連滾帶爬地跳起來穿衣服。手忙腳亂中襪子都差點穿錯花色,領帶也係得歪歪斜斜。賀嶠看不下去,接過來代勞。

“這是eldredge knot。”

“什麼?”邵揚低下頭,見賀嶠修長的手指從容地翻動,不到一分鐘就打出一個有些複雜的結,飽滿又有層次感。

“我是說這個結的名字,記不住也沒關係。”他的聲音很溫和,“越是有難度的結,越適合出現在重要場合。今天是你人生中一個重要的開端,替你打這個結,是希望你可以大展宏圖。”

說這段話時他沒有看邵揚的眼睛。但方邵揚卻盯著他,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好了。”右手輕拍肩膀,“去拿包吧,我開車送你過去。”

到榮信大門時九點還差五分鐘,險險沒有遲到。方邵揚深吸一口氣,正要雄赳赳往裡邁,賀嶠下車:“包。”

差點忘了公文包。

“彆緊張,初來乍到記得多聽多看多學。”

就像賀嶠所承諾過的那樣,他對方邵揚毫無保留,無論工作還是做人都傾囊相授。方邵揚接過包,盛夏的晨光裡看著賀嶠,眼睛裡多了許多以前沒有的東西。

“你還有三分鐘等電梯。”賀嶠溫聲提醒。

三分鐘!

死了。

方邵揚拔腿就跑,衝到旋轉門那兒猛地轉頭揮手:“嶠哥!晚上等我吃飯!”

說完就被擠進了大廈。

等背影消失在閘機後,賀嶠收回目光,終於接起已經震了兩回的電話。

“怎麼還沒來公司,九點的例會難道忘了?”

“沒忘。”

“那你人呢?”

“送小朋友來上課,現在就回去。”

很快,保時捷一頭紮進早高峰的車流中。

榮信九層,集團副總裁辦公室。

“沒有留學經曆,沒有管理經驗,什麼都沒有,白紙一張。”孫冠林舉著方邵揚的簡曆,端詳半晌後笑了一笑,“這個方永祥,真會給我出難題。自己的兒子自己不好好教,倒甩到我這裡來攢經驗,怎麼我這裡看起來很像托兒所嗎?”

話裡話外沒半點尊重。

這也難怪。當年方懷業年輕氣盛,初出茅廬就遇上國內電視產業瓶頸,滿腹野心抱負無處施展隻得轉投國際市場。然而國際市場並不敞開懷抱歡迎他,三年折騰下來不僅沒能在國外站穩腳根,反倒讓集團為巨額的推廣費負債累累。

有了這個教訓,董事會壯士斷腕,乾脆讓國際部獨立出來單乾,又從外部高薪挖了風投背景的孫冠林回來。自此國際部在榮信變得非常獨立,不僅有自己的法務跟財務,就連人力跟行政也不包括在集團共享中心內。

秘書領著他來到辦公室門外,叩叩:“steve,人來了。”

方邵揚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進。”孫冠林正注視著牆上的電視。

“孫總早。”

光線刺眼,姓孫的卻仿佛感覺不到,仍舊仰脖盯著電視畫麵。“什麼孫總,這裡沒有孫總。”

多聽,多看,多學。

方邵揚略一沉%e5%90%9f,換了種稱謂:“steve,早。”

孫冠林這才轉過身來:“邵揚?坐。”

“我這個人最煩山頭主義、拜高踩低那一套,平常稱呼我不用加頭銜。”

就這麼一句話,讓他對這個兩鬢爬霜的老頭子另眼相看。

九點的早間新聞剛剛開始,牆上三台電視機同步播放。畫麵尺寸不一,細膩程度也各不相同,隻是都沒有明顯的品牌標識。

孫冠林靠著椅背,細細地品了一口茶後道:“聽說你之前在鶴鳴跑過堂,那應該對公司的產品有一定了解吧,認不認得哪台是榮信的?”

這道考題沒有什麼難度。方邵揚看向那台最薄的,“中間這台,壁畫係列a7。”

“不錯。”孫頷首,“你倒還用過功。”

還沒來得及驕傲,就又聽見他問:“還有呢?”

“還有什麼?”

“其他兩台是什麼品牌,什麼型號。”

方邵揚被問住了。說實話其餘兩台隻是有印象,品牌能答出來可型號實在記不清。

孫冠林輕嗤:“隻了解自己不了解對手,用再多功也叫無用功。”

屁股都還沒坐熱就被這麼教訓,方邵揚心裡當然不服氣,但畢竟是自己功課做得不到位,隻能坐那兒悶頭聽訓。

“本來我是不同意你來的,是你爸硬把你塞給我。既然來了,就沒有白拿薪水的道理,更不會因為你姓方就對你特殊對待。要是抱著來混日子的打算,那你可就來錯地方了。”

“我不——”

“行了!去找秘書領電腦吧,郵箱裡有我給你派的第一件工作,做明白了再來找我。”

器宇軒昂地進來,灰頭土臉地出去。

剛報到就遇到這麼大一個下馬威,方邵揚能認慫就怪了,晚上直接自行留下來加班。

賀嶠因為早上的約定,一直在家裡邊看文件邊等,沒有吃東西。

電話響了,他接起來。

“嶠哥,我晚上不回去吃飯了。”

牆上的掛鐘指向八點半。

“有事?”

“有,一大堆事。”方邵揚那邊背景很安靜,隻有他一個人在劈裡啪啦敲鍵盤,“我一來,人家難題都給我準備好了,就等我知難而退自動放棄呢。這個老孫頭,算盤打得真精!”

賀嶠淡淡一笑:“給你出什麼難題了?”

“他讓我在一個月之內弄明白榮信在印度市場失敗的原因,還要做一份圖文並茂的報告給他,還要在月報會上做陳述!”

一個月,對新人來說的確太難了。

“需要我幫忙麼?”

“暫時不用,你忙你的吧嶠哥,我自己應該能搞定。”躊躇滿誌又自信十足的口%e5%90%bb,“不聊了我來不及了,好多過去的資料要臨時惡補,要是太晚你就先睡,記得給悟空喂點吃的。”

接著便掛了。

把手機拿開以後賀嶠重新去看文件,靜靜讀了一會兒,始終無法集中精神。

忘了問邵揚有沒有吃東西。

“汪!”

低頭一看,悟空扒著他的腿可憐巴巴的。

彎腰把悟空抱到肩頭,起身給它加滿吃的,換了水,他盯著它將盤子%e8%88%94得一乾二淨。

“想不想出去走走?”

悟空興奮地搖起尾巴。

今晚傭人本來要牽它出去溜的,是他說不用。他想等方邵揚回來以後,兩人吃過飯再一起出去走走,正好也讓悟空撒會兒歡。

七月的夜風溫熱,路燈照出頎長的身影。一人一狗走在安靜的磚石路上,悟空往前衝一段又回頭繞著他打轉,像是要確保他還在,沒有拋棄自己。

走累了,賀嶠停下來坐到長凳上,悟空趴在他身邊張著嘴哈氣。

第一次養狗難免嬌慣,他從袋子裡取出一小截零食骨頭,想教悟空握手,悟空做不來也還是吃上了骨頭。

咀嚼聲聽著很安逸。

賀嶠內心不平,低聲問:“怎麼邵揚要握手你就肯,我對你不好嗎?”

吃人家的嘴短,骨頭都沒咽下去的悟空自知理虧,把毛茸茸的臉在他手上蹭了蹭,嗬得他掌心微癢。

“好吧。”他接受歉意,“邵揚的確比較可愛。”

這晚他們在外麵坐了很久,也等了很久。

賀嶠有種預感,以後要等的日子還很多。不過沒關係,他是個有耐心的人。

跟前男友分手的時候他就說過,自己可以等,隻要他給他一個明確的期限,可惜對方覺得沒這個必要。後來沒多久對方就結婚了,還給他發過請柬,從那時起他不再等。

現在他又開始等了,隻有他自己知道。

翌日清早到鶴鳴,雪婷抱著一大疊文件進辦公室:“賀總,這些是邵揚留下的東西,您看看要怎麼處理。”

“放下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重要的資料邵揚應該都自行銷毀了,留下的全是無關緊要的,不過賀嶠從中找到了他進公司時填的資料表。

藍底證件照格外青澀,領帶歪了都不知道。特長那欄,其他人都是什麼計算機二級、小語種,就他是打籃球、修電腦,虧他好意思寫。

帶著笑意的視線上移,忽然在左上角生日欄看到一行數字。

八月六號……

邵揚快過生日了。

十幾公裡外的一間小出租屋裡,弟弟章銘在晾衣服的時候發現一件眼生的短袖,拎著去找哥哥章維,指了指衣服,畫了個問號。

“這件啊,這件是你邵揚哥的。”

一聽到這個名字,章銘馬上笑了。

“呃呃、呃、唔——!”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雙手快速比出一句“過幾天是邵揚哥的生日”,又指了指哥哥和自己。

“哥沒忘。”章維摸了摸他的頭,“不過你邵揚哥跟以前不同了,咱們買的東西他未必用得上,還是像以前一樣給他做個蛋糕吧。”

第17章 記得幫我買藥

黃昏日落,雲霞漫布。

賀嶠站在大樓拐角抽煙,周圍煙民三三兩兩,有的聚在垃圾桶邊有的靠著牆。

“欸,你們一般給媳婦兒買什麼生日禮物,口紅?包包?”

“都買過。”

“反響如何?”

“必須喜歡,我可是谘詢過她閨蜜的。”

幾個大男人邊吞雲吐霧邊聊老婆,齊心協力給其中一位支招。

生日禮物……

沉默聽完他們的話,賀嶠心裡仍然沒有決斷,回辦公室以後疲憊地靠在椅背上養神。

“想什麼呢!”肩膀被猛地一拍,他麵無表情地看向周培元,絲毫沒有被嚇到。

“都happy friday了你還板著臉,周末有什麼安排?”

“沒安排。”

“沒安排?”周培元嘖嘖調侃,“不帶你們家小朋友出去轉轉?”

提到這個,賀嶠單手撐著額:“他比我這個總經理還忙。”

最近一周方邵揚早上八點出門,深夜才會歸家,同在一個屋簷下的兩人竟然經常見不著麵。

“喔……我說怎麼有人魂不守舍呢,原來是空閨寂寞啊。”

對於他這副取笑挖苦的腔調,賀嶠如今已經完全免疫,可以做到不予理會。

下午谘詢過的西服店打來電話:“賀先生,給您做鞋的那位師傅放年假了,兩周之後才會回來,而且製作周期最短也要一個月,實在快不了。”

“知道了,謝謝。”

周培元湊在旁邊:“你又要買鞋?”

“不關你的事。”

“喔我知道了,你是想買來送給邵揚吧。”

賀嶠抬眸,周培元笑:“下周五是他生日,你在煩惱送什麼禮物給他。”

“你怎麼知道。”

“也不看看我是乾嘛的。”他叩叩桌子,“作為你的特助,每個對你至關重要的人我都需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