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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010 字 6個月前

名號...不說稱王,至少可以對外有個‘將軍’‘某公’的稱號。

華夏自古以來的傳統就是‘唯名與器,不可以假人’,這裡說的‘名號和器物’,看似是虛與實,其實說的是一樣東西,因為器物指代的也是一些有象征性的東西。比如說官員所有的官印,不能說搞到一塊官印就能去做官了,但那確實是官位的象征,是權威的具現化。

名與器,指的都是背後代表的禮法、規則!

如此就可以知道了,曆朝曆代的起義,起義領袖在自己的名號問題上都是有番思量的。不可以弄得太大,如‘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體現的就是這點,出頭的樁子要被打,太早稱王這就是拉仇恨、上buff了,是會成為朝廷重點打擊的!

但也不能不弄,所謂名不正、言不順,始終沒個名號出來,看似是小事,實則對士氣,對外界看法影響極大...這上麵不考慮好,起義軍甚至無法做大做強!

杜規其實之前也不是沒想過這事兒,更彆提王成牟已經通過其他人對他有過番間接提醒了。此時再說,杜規心中有數!隻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他還得做出躊躇的樣子,隻說要考慮番。

三勸三辭這種事也不隻是發生在當皇帝的時候,而是處處都有這樣的‘潛規則’。

果然,也未出人意料的,數日之後,杜規‘勉為其難’的接受了下屬送上的‘明德將軍’的稱號。然後,就以這稱號在南豫州與荊州、江州交界處紮下了大旗,經營起基本盤來。

第361章

“何其愚也!”石城之中李鴻祖對身邊的常鳳說到,語氣中微有歎息之意,好像他真的是恨鐵不成鋼一樣。

李鴻祖是石城縣令...他就是當初那個許盈和羊琮、裴慶出豫章去建鄴時在驛站遇到的赴任縣令。隻是不同於許盈,去了建鄴後先是守孝,又是定品,再出仕。任職的官位也從縣令急速攀升,先是尚書郎,然後火速提拔成丹陽尹。臨到最後,還因為練軍之事做的漂亮,兼撈到了軍功,拿到了‘衛將軍’的號。

雖然‘衛將軍’在此時已經是虛銜,但依舊是有著不小的價值的!

如果不是許盈有急流勇退之心,家上遇到守孝,這會兒離開了建鄴。哪怕是有人想要打壓許盈,許盈這個時候也能換一個更高的位置——打壓歸打壓,這終究隻是一些人的想法啊,還有一些人要捧著許盈呢!再者,建鄴那邊的局麵瞬息萬變,誰又知道過上一年半載會有什麼變化?說不得過一段時間,原本打壓許盈的人就變成可以合作的盟友了。

哪怕是最壞的局麵,許盈大概也能得一個‘明升暗降’...還是在高位裡打轉轉。

相比起許盈的境遇,李鴻祖的情況就是另一回事了。大概是當初得到縣令之位已經用完了運氣,之後十餘年他竟未能更進一步。

李鴻祖其實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至少比此時許多屍位素餐的人要有能力的多!一開始他並不熟悉庶務,不懂怎麼成為一縣主官,但身位一個胥吏的兒子,他到底是有些底子的,很快就成為了各方麵素質都達標的縣令。

做到這一步之後,李鴻祖一開始是想做一個好官的。他是有很重的私心,想要不斷往上爬,是純粹的權力動物沒錯...但最開始的時候他也是不壞的人!他在三吳老家的時候,家裡有個做小吏的父親可以‘魚肉百姓’,但那樣說到底也是生活所迫!

作為小吏之子,李鴻祖的生活也就是比普通百姓好一些,真要說起來他也是被不公正對待的人——不然,以他的資質,他本可以擁有光明、平坦的

多的前途!根本不必冒險來這因為民亂變得極其危險的石城做縣令,在一開始的一段時間,他是真的冒著生命危險在做官!

那段時間他睡覺的時候都得在褥子下方一把劍!防的就是有賊人殺入衙署,了結了他這個縣令。

顯然,對於一些希望能渾水摸魚獲得利益的人來說,石城沒有縣令比有縣令更方便他們行事。

身為‘受害者’,李鴻祖一開始並沒有抽刀向弱者。隻要境況好一點點,他那剛強的本性就顯露出來了...他決心做點兒什麼、改變點兒什麼!正是出於這一想法,那段時間他背後捅了地方豪強。

一開始他好像是個適合合作的縣令,有什麼事都很配合,這讓地方豪強的警惕心大大降低了。這樣,捅那一刀的時候也格外痛——對於李鴻祖來說,成果就是石城很多倍隱匿的人口重新出現在了戶籍上,而與此同時,在戶籍上存在,但實際上又沒有的‘官田’跟著出現。

其實就是私人占官家的便宜,用各種手段侵占了官田罷了。

這些官田剛好可以分給那些重新出現在戶籍上的人口...這可比讓他們開荒好多了,開荒是有成本的,時間和物質都需要!那些剛剛從隱匿人口(其實就是莊園主的農奴)轉為良民的百姓,哪裡付的出這樣的成本!

靠著這一手,李鴻祖大大得罪了豪強,同時也得到了縣中普通百姓的支持——普通老百姓或許沒有那麼關心生存以外的事,說不定換了個縣令他們還不知道!但有些事一旦傳揚出來,他們也是知道好歹的!

為什麼曆史上總有包公案、施公案、狄公案的故事流傳,百姓們津津樂道?因為在古代社會下,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能得到一個‘青天大老爺’,那也是天大的幸運了!好像買彩票中獎...有這麼一個,至少能好過幾年,而後還有遺澤(一些政策、一些工程會在離任之後造福百姓)。

普通百姓的支持在當下是最沒用,又最有用的!說沒用,這些百姓被勢族和豪強魚肉,根本沒有還手之力!根本不用指望他

們能幫忙頂住豪強的壓力,分擔李鴻祖麵臨的困境。而說有用,‘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說到底這些老百姓隻是缺一個可以將他們組織起來的人而已!一旦得到有力的安排,那又是另一番局麵了。

李鴻祖恰巧是一個有著非同一般能力,能將百姓組織起來的人!

在幾年的拉鋸中,李鴻祖沒贏,石城的地方豪強也沒有,到後來雙方合流了——這樣的結尾充滿了現實的無奈,但身處其中的人很難感受到這種媾和,或者綏靖之後,自己失去了什麼。

到現在,李鴻祖依舊是一個有理想的官員,但他確實越來越像當世官僚體係中的一份子了。如果不仔細辨認的話,根本分辨不出他來...當然,這也就是看起來而已。在資質還沒有消磨殆儘之前,他骨子裡依舊有著此時官僚沒有的狠勁兒,以及與狠勁兒相匹配的、不斷往上爬的野心。

隻是事與願違,他總想往上走,卻總不能如意。

他是個沒根底的小縣令,哪怕是將石城治理的不錯,比很多縣令都表現更好,但輪到升官總是沒有他...一般來說,他這樣的縣令,都會在任職時結交本地豪強和權貴,以此為進身之階。但問題是,李鴻祖之前的作為斷絕了這條路。

而之後,地方豪強倒是盼著他走了,寧願讓他升官,也不願意他繼續占著石城,也曾想過給他活動一個彆處的官職...但事情就是那麼寸,明明不是一件難事,卻總是因為這樣那樣的意外失敗。

到後來,石城的地方豪強都放棄了...這大概就是天意吧...▓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不過,這十餘年李鴻祖也不是真的什麼收獲都沒有,至少他收獲了一些人望,在石城真的紮下了根!另外,他也有了幾個得力的心腹。這些人或許出身不高,原來隻是在縣裡做小吏的,卻是真有才能的人!

這種情況常常讓李鴻祖聯想到當年的漢高祖...漢高祖起家時,身邊那些成為開國功臣得到人,很多也是小人物!連成為國之柱石,幾乎是開國功臣中居首的蕭何就是縣中小吏(之所以說是‘幾乎’,是因為‘首位’這種東西

,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排位)。

幾個心腹之中李鴻祖最器重的就是常鳳,已經將他提拔為縣丞了——一個縣令能自己提拔縣丞,這本身就是握有實權的表現了。

此時李鴻祖聽說流毒南陵的‘杜賊’跑出來了,一股湧到了離丹陽更遠的位置,而離石城並不很遠,立刻就差罵杜規是個豬頭了...其實罵蠢貨和罵豬頭,這也沒什麼區彆。

李鴻祖這樣罵人當然不是因為覺得臥榻之側有這麼個造反頭子,自己這個石城會成為風中之燭...到時候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說不定什麼時候火就會燒到石城來(就算杜規沒有找上石城,過來平叛的官軍經過石城,也一樣要糟!所謂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各中艱難隻有自己知道!

李鴻祖此時罵人就是就事論事覺得,杜規和他身邊給他出主意的人是傻bi!!!【高聲!

“坐困愁城!正該一鼓作氣!”李鴻祖看著案上的簡略地圖,繼續道:“趁著這時威逼建鄴反而有一線生機,此時遠遁而去,看似安穩,實則再無出路!”

直接進攻建鄴,失敗的可能性確實大得多,甚至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但不是還有那麼‘一生’麼!搏一搏,單車變摩托,說不定就偷家成功,之後什麼都有了。相反,選擇避開官軍的鋒芒,先不說對於士氣的打擊,隻說未來的前途,這就足夠讓人頭疼了!

至此之後,就是官軍水滴穿石了!

離丹陽遠了,官軍暫且不會有大規模行動了,但也絕不會放著不管。官軍這邊人多勢眾,好歹有個朝廷撐著(即使這個朝廷對國家的掌控力並不算很好,財務情況也是壞的可以),在不險要的地區開戰,這是最不怕的。

曆史上也有地方糜爛拖垮中樞的...但最後也不會是糜爛地方的人得成果,所謂與他人作嫁衣裳,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令長說的是!”常鳳認可李鴻祖的想法...當然,這不代表李鴻祖和常鳳真覺得杜規和他身邊的人昏了頭了。隻能說千鈞一發之時做出的選擇各有各的考量,李鴻祖和常鳳雖然覺得杜規他們做的

選擇是錯誤的,卻不妨礙他們理解他們當時的選擇。

這有點兒像是炒股,選股票的時候買進賣出都有自己的道理...同樣的信息,從一個方麵分析,可能是利好,而從另一個方麵分析,就有可能是要跌了——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有人賺錢,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