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川王派人送了禮物來。”家仆語氣恭敬，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覺。

許盈一開始沒有多想，羊琮和裴慶偶爾也會給他送東西。這些東西無分貴賤，價值連城的寶貝有，其他人眼裡不值一提的小玩意兒也有。此時聽說有禮物送來，也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既然是舅父送來，那就呈過來看看罷。”

給

許家送禮的人一直不少，而如今，許盈作為當紅炸子雞，指名給他送禮的人也多了起來。一般人沒什麼淵源的，送來的禮物隻會登記造冊，然後當家主母會時不時檢查這些冊子，對此心中有數就好。

但如果是十分親近的人送禮，就不能這樣了。仔細看看，將這一份心意放在心裡，這都是自然而然的事。

家仆應了下來，但是真的將所謂的‘禮物’送過來的時候，原本還在笑的許盈怔住了。

“瞧瞧，是不是這幾部筆記？”這個時候周若水也回來了，她身後的婢女手上托著幾本書。然而，話音未落，她的目光放在眼前十來個長相姣好的女子身上，不明所以：“這是誰家女伎，看著眼生的厲害。”

羊琮給許盈送來的禮物並不是什麼‘物件’，而是十來個漂漂亮亮、正當青春年華的女孩子。因為打扮的光鮮，但又不像貴族女郎的樣子，周若水一眼看出她們的身份，該是家伎婢妾之流。

家伎婢妾什麼的，許家也有，但具體到許盈身邊，那是沒有的。

其實許盈身邊原來也有，算是許氏嫡支子弟們必然會有的‘標準待遇’...不過他對此全然沒有興趣，都送去隨園了。隨園那邊常有演出，這些通表演的女子正適合安排在那邊。

反正，周若水在許盈身邊時，是不見那些的。所以乍然見到這些女孩子，她能立刻斷定這不是‘自家’的。

十來個女孩子身邊有個年紀在三四十的老媼，看著是奴仆，可通身的氣派把許多高門大戶的婦人都比下去了。許盈認得她，她是羊琮的心腹之一，名叫程娥，原是羊琮%e4%b9%b3母的女兒，幫著料理臨川王府後宅瑣事（臨川王王妃早逝，又一直沒有續娶，後宅主事之權便是這位程娥與兩位相對來說有體麵的王府姬妾分享。

程娥上前解釋道：“這是大王送來給衛將軍與夫人使喚的，性情早被調理的溫順...平日裡灑掃做得，鋪床疊被也做得...”

這種程度的說明在此時已經稱得上‘開門見山’。

哦...是送美女的套路。

華夏古代如果身份不夠高，女子就有可能物件一般（很多身份高的女性其實也和物件差不多）。

男子與男子交往應酬，你送我一把寶劍，我回送你一個美女的事實在太尋常！而這個美女在這之前很有可能是原主人的‘妾’。

‘妾通買賣’就是這麼來的。

家裡長輩有可能給小輩送美女，職場上上司可能給下屬送美女（下屬討好上司送美女也很常見），朋友之間送送美女更是像散支煙那麼簡單——許盈過去年紀小，後來又去了長城縣，等到回建鄴又是一通忙亂沒個停息，以至於他如今才享受到送美女的待遇。

微微驚怔了一下之後，許盈像是如夢初醒一樣清了清嗓子，道：“程媼且帶著這些女子回去罷...我如今隨母親一起住在許家大宅，院子其實也不甚寬敞。平日裡已經嫌人太多，再來這些，隻會覺得亂糟糟的。”

程娥溫和微笑：“衛將軍何必為難老身，老身不過是跑腿送禮的...真要是退還禮物，衛將軍該親自與大王說才是。”

他們這樣人家的交往，如果不是打算以後老死不相往來了，是不會原封退還禮物的。最多就是今後找個機會回送等值的禮物，以表示自己現在不願意和對方有更深的關係。

不過，當真的親近到一定地步，直接退還禮物又是可以的了。隻不過這隻能當事人自己去做，由其他人代轉，總是有些失禮的。

許盈一想也是，便道：“也罷，我隨程媼走一趟罷！”

說著對周若水無奈一笑：“也不知舅父是如何想的，竟給我送美女來了...難道我有你一人還不夠？”

許盈這個時候是不生氣的，雖然羊琮這個舉動很不合時宜，但帶入到時代背景中這就是很平常的一件事，平常的就好像自家大舅給外甥買了幾套新衣服...誰能為這種事生氣？

周若水此時也沒有多想，她雖然也不願意許盈有彆的女人，但單從羊琮送美女這件事來說，羊琮身為長輩並沒有什麼過錯，許盈則更無辜。更何況許盈現在都打算將人送回去了，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聽到許盈當著這麼多人麵‘表白’，周若水有點兒臉紅：“不然你就留下這些女郎？到底是舅父送來的......”

有著現代人生的許盈才不會覺得這是周若水的真實想法！古代女子受到男尊女卑觀念的影響，女子或許會要求自己不要嫉妒，但哪有人真願意彆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特彆是丈夫還是自己所愛之人時——至於周若水愛不愛自己，這點自信許盈還是有的。

第326章

“謊話！”許盈笑著捏了一下周若水的耳垂,大笑著往正房而去——既然打算出門，那就得換上出門的衣服。

周若水很想說自己沒有撒謊，但這話真的說出口也是不可能理直氣壯的...然而,雖然被許盈一時堵的沒話說了，周若水卻沒有任何生氣的意思,心裡的感覺有點兒複雜,忽然有點兒酸，又忽然有點兒甜。

幾個學生都還在呢，衛琥胳膊肘碰了碰一旁的馮遇春,做了一個‘受不了’的表情。然而,馮遇春向來沒有太大的表情波動,一張英俊異常的臉隻是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神色，然後就把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麵前的茶點上。

啊...茶真苦啊...不明白為什麼老師喜歡喝這種東西...相反，茶點都是非常甜膩的——馮遇春喜歡吃甜食，不太明白許盈喜歡用苦茶緩解茶點甜膩的習慣。

許盈換過了出門的衣裳，便隨著程娥去了臨川王府。中間也不需要人通報，徑直就被領到了羊琮和裴慶所在的書房。

當得知許盈是來退還那些美女時,這完全在裴慶的意料之中。相比起羊琮，和許盈相處要多的多的裴慶對許盈的了解其實是更深的...許盈和這世界上的絕大多數男子都不太一樣，這不是指他們過去討論過的方麵，而是單指生活上。

美酒、名駒、寶劍、美女...權勢，這個世界上吸引男人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至少在這個時代，世界是由男人支配的,這種支配地位明顯助長了男人的貪欲，他們永遠想要多一點、更多一點，而不會滿足。可是許盈並不是這樣，他從小就很大程度顯示了他對物欲的滿不在乎。

這個世界上當然有清心寡欲的男人,他們隱於山林、梅妻鶴子...但那終究是極少數，若不是極少數，也就不值得大書特書、流傳後世了。

然而，許盈也不是這種人，事實上許盈還是紅塵裡打滾的凡人，所以他在意的人和事還有許多。

具體到對待女人這件事，許盈絲毫沒有顯示出他這個年紀世家子弟的‘豪放’，至於‘真名士、自風流’更是沒＠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有。相反，這方麵他的謹慎都有些讓裴慶刮目相看了。

其實即使是生活在古代的人，也不會多欣賞沉迷美色的人。‘醉臥美人膝’聽起來是很厲害，但絕大多數人‘好色’無疑是減分項！這並不是因為古人看重私德更甚於能力，甚至將一個人的德行與能力當成一回事，而是實踐帶來的‘領悟’。

就比如說，晉商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不用有小妾的掌櫃！這是因為愛好女色、對糟糠之妻不忠的人，往往有可能將這一性格缺陷體現在工作上...當然，這種搞法有的時候會誤傷一些人，但無傷大雅。

許盈從小就表現出了‘過度’的憐香惜玉，讓裴慶一度認為他未來會讓許多女子流淚。但隨著許盈長大，他才意識到，許盈的憐香惜玉與其說是‘憐惜’，不如說是一種‘平等’。他其實並沒有刻意做什麼，隻是相比起一般男子，他什麼都沒有做。

許盈與他房中的婢女一直清清白白，這一點裴慶多少知道...而當許盈有了妻子，身邊沒有其他姬妾侍奉，在裴慶聽到後竟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許盈既然將女子放在了與男子平等的地位上，自然不會明明有妻子了，還養些鶯鶯燕燕。

說真的，裴慶覺得這還挺好的...懂得‘克製’本身就是好事，更何況這種簡單、愉快的家庭生活對人本身也有益。或許有的人會更享受妻妾成群的簇擁，仿佛自己是皇帝一樣，但裴慶並不覺得許盈也是那樣的人。

有的時候裴慶覺得許盈大概是一個思想比誰都充盈的人，正是因為思想充盈了，對外也就沒有過度需求了。

相比之下，羊琮對許盈的‘私生活’就沒有那麼了解了，許盈將人原封不動送回讓他有些不解。

“不過是幾個女婢。”羊琮的語氣很平常，因為這對他來說就是很平常的事：“本王既然已經送了，何必再送還？”

許盈對此非常認真：“不是幾個女婢的事兒...我喜歡的是七娘，又不是她們，讓她們留在我家做什麼？哪怕是事後送到隨園去，也是不妥...七娘不會說什麼，但我知道她心裡會傷心。”

有些事

一開始就不要打開口子...愛侶之間的信任是既堅固又脆弱的東西，堅固到可以海枯石爛、生死相隔也不動搖，同時也可以脆弱到因為一句話、輕輕一口氣就變成一把死灰，飄散在天地間。

“知道你愛重正妻，這原本是好事。”這話羊琮沒有摻假。對於大家族子弟來說，與正妻感情好絕對是一件好事！這往往意味著內宅和睦，姻親穩固，本人也是人品可信的。相反，如果有大家族子弟寵妾滅妻，這在外界就是很不好的信號了。

“但這幾個婢女算什麼？不過是侍奉你罷了。”就和這個時代絕大多數男人一樣，羊琮的想法是絕對的主流。

許盈知道沒法爭辯這個，隻能笑了笑道：“我不要她們侍奉...我早已心裡對七娘許下‘一生一世一雙人’之約。人心很小，其實裝不下多少人，若真心愛慕一人，哪裡還能看彆人？”

這樣說著，許盈就要告辭。

結果是裴慶叫住了許盈...其實裴慶一點兒也不想牽扯到許盈的後宅之事中去。這種事情該是許盈自己處置的，他喜歡什麼人，不喜歡什麼人，是打算一個妻子足矣，還是打算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