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頁(1 / 1)

麒麟兒 三春景 4296 字 6個月前

說這支簽該許盈來,緣故也在這裡了,畢竟大家都聽說過許盈的才名!

許盈微微沉%e5%90%9f,並沒有直接下筆。這個時候周信急了,但他沒有催促許盈,而是對堂妹周若水道:“若水怎麼愣著?若衝可是在替你受罰呢!現如今他要作詩,總該幫他些,快快拿筆墨來!”

周若水瞪了堂兄一眼,卻不是真的生氣,那近似於一種女孩子的嗔怪。周若水是一個相對來說非常自立的女孩子,但這並不妨礙她會因為喜歡的男孩子為自己出頭,生出一種隱秘的驕矜。

而抽中的‘懲罰’又是這樣,她更不會攔著了——誰又不想喜歡的人出風頭呢?

婢女送來筆墨紙硯,周若水便親自磨墨...這既是給周若水‘幫忙’的空間,也是讓許盈多一些時間來考慮構思。

一隻手卷著紙(此時的家具很矮,大多數人書寫的方式是一隻手拿著卷著的紙筒,另一隻手執筆),許盈陷入了思索。

《玉山歌》是一首敘事長詩,以一個宮人的角度敘述了當年吳國君主和周淑妃的故事。

這裡要說的是,周淑妃正是出身於義興周氏,是當年漢末之後七國爭雄時期,吳國第二位君主最寵愛的妃子。據說當年兩人相識的契機就在‘玉山’,也就是如今他們所在的這座小山。

這座山一直以來就是周氏的祖業,當年義興周氏就已經是江東豪強了,隻不過沒有如今的顯貴而已!吳王那時巡視國土,在玉山邀請了義興及其周邊的大人物舉行狩獵活動(其實就是聯絡感情,鞏固統治)。

周淑妃那時年紀不大,隨族人一起來到玉山,機緣巧合遇到了吳王。之後的故事不必說,自然是帶入宮中、寵冠後宮!

之後故事的發展很像唐玄宗與楊貴妃,已經五十歲的吳王沒有了年輕時的英明神武,沉迷於享樂——這當然不是周淑妃的問題,但在當時,周淑妃確實成為了吳王怠惰的象征。所以太子上位,發生宮亂,首要的一個理由就是‘誅妖妃’!

果然,逼得吳王不得不賜毒給周淑妃...最後,吳王做了幽禁於宮中的太上皇。

這個題材本身不難寫,至於說韻律相合,這首敘事長詩是樂府詩的格律,並不難把握。問題是想要寫的出彩,這是有難度的——不出彩也可以,許盈也寫過一些以此時的看法來說算是不錯,但遠遠稱不上絕妙的作品。

這在大家眼裡並不奇怪,就算他寫出了一些堪稱絕唱的作品,也不妨礙其他作品回到‘不錯’這個區間!曆史上多得是名詩人隻有幾篇代表作。甚至於說,那些文壇封神的人物,也免不了有大量水準‘平平’的作品!

所謂‘絕唱’,要真是能量產,那也不是絕唱了!

但許盈本人有意願將這首詩寫出彩...不為了揚名、積攢名望,隻是因為很難拒絕周若水看他的目光。說這是虛榮也好,可是誰能拒絕這種虛榮?就算是為此有些‘作弊’,他‘砰砰’跳的心也很難去多想啦!

這就和當初他在吳郡時以一個假身份‘作弊’一樣,那對他的名聲一點兒作用都沒有,但他還是忍不住為了‘一時意氣’‘虛榮’這些東西用了古人作品——這個時候也不過就是舊事重演。

周若水在旁,離許盈最近,見許盈筆走龍蛇,便輕聲念誦起來:“君王重色思傾國,禦宇多年求不得。周家有女初長成,一朝選在君王側。”

這是按照《長恨歌》的路子來的,當然,具體內容肯定要根據周淑妃之事與楊貴妃之事的不同做修改。但除了那部分,基本內容確實是《長恨歌》沒錯。

周若水就在一旁念誦,一開始大家的心思還更多在調侃許盈和周若水(可能周信除外,他是真的很關心《玉山歌》,這都快成了他的心病了)。但很快,他們的注意力就被這首應和的《玉山歌》給吸引住了。

隻能說,不愧是白樂天的巔峰之作(雖然也有人認為白樂天的巔峰之作是《琵琶行》)!無論什麼時候拿出來都是王炸!

一流的文學本來就有突破時光的力量,根本不會因為時代不同就無法煥發出原有的光彩!

直到最後收筆,周若水跟著念:“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儘,此恨綿綿無絕期。”

此時無一人說話,真應了那句‘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驚歎的時候,人總是會說不出話來,或者說任何言語都顯得蒼白!

第290章

這篇隻是替換了具體情節的《長恨歌》(雖然篇目是《玉山歌》)一出,帶來的衝擊自不必說!周信異彩漣漣地看著許盈,若不是大家都看著,他都要拉著許盈一邊去交流了!

“本是家中兄弟姐妹行令玩樂,誰成想郎君應和而成這《玉山歌》...先不說大兄的原篇立刻被比下去了,我猜大兄巴不得如此。隻是今日這場玩樂卻是得揚名了,說不得為了郎君這文章,千年以後的後人還得說到今日呢!”周若水玩味再三,特意拿這話來堵許盈。

但誰都知道,她這正是站在比彆人更親密的位置,這才能說這樣類似於‘責怪’的話!

而事情也正如周若水預料的,《玉山歌》以一種難得一見的速度飛快風行!至於這場行令玩樂,原本該成為時光的塵土的,也因為這首‘玉山歌’被提及了無數次,成為了‘典故’一樣的存在。

當然,再厲害那也是將來的事,當下有當下的日常。

許盈隻是笑著和大家一起、準確地說是和周若水一起玩樂,這日許盈和周氏同輩數人還乾脆歇宿在了山中彆館。這也算是早就計劃好的,不然一日晨光,來來回回,那還是太辛苦忙碌了——現代人習慣一日度假,周末跑一趟周邊景區成為潮流,古人卻不可能這樣。

他們的節奏很慢。

許盈臨到歇下時,遣人給周若水寫了一個便條,大意是邀請周若水明日天明之前去彆館後的山頂看日出。

這個‘山頂’自然不算高,但周邊也沒什麼高山,看日出的效果也是有的。

不出所料,周若水答應的很痛快——雖然看起來很柔弱,但周若水可不是呆板矜持的禮法人!想要就是想要,她才不會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呢!許盈的邀請固然有些不那麼‘規矩’,但是誰在乎?

接到回信的許盈笑了笑,知道自己計劃成功。對身邊的僮兒道:“你去知會外麵等著的人,隻說一切照舊!”

許盈早在外安排了人手,事實上,邀請周若水一起去看日出也不是心血來潮...當然了,這次日出也不隻是‘日出’。出於某種心思,許盈做了非常詳細的安排,可以說是‘早有預謀’。

而這,當然是周若水不知道的。她在答應許盈之後,第二日果然早早醒來——此時天尚未明,仿佛還是夜裡。然而夏日天明的早,隻要再過不多時,太陽就要出來了!

傅母對於許盈私下約周若水兩個一起去看日出‘頗有微詞’,但她又無法強行乾預這件事。一方麵,許盈是周若水未來的丈夫,雖說這年頭正妻是‘小君’,其實並不倚仗丈夫的喜愛過活,但不管怎麼說,傅母也不想周若水在婚前就讓許盈有不好的印象。

另一方麵就是周若水了,周若水但凡對這樣‘不合規矩’的事表現出一點點抗拒,哪怕是拚著許盈不惜呢,傅母也會一力主張拒絕這次邀約。說到底,周若水是大家族女子,嫁給許盈也是做正室夫人的,並不是那等不需要在意禮節,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姬妾’。

然而周若水並未抗拒,相反,還挺興高采烈的呢...這種情況下,傅母很難伸手做這個惡人。

好在兩人身邊肯定還有人跟著,而且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無礙、無礙——傅母也隻能這樣安慰自己。

許盈掐著差不多的時間來接周若水,周若水並沒有讓他多等,不多時就走出來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好端端的,也不知你怎麼想的,偏想要瞧這日出。”周若水隨口抱怨了一句m,但這並不是真的抱怨。

相比起後世,此時的‘日出’還沒有那麼多說道,也不是登高之後必要‘打卡’的網紅。相比起來,日落說不得比日出還要受歡迎,這一點看此時詩文中提到的兩者頻率就可以知道了。

不過看日出也不是什麼刁鑽的事,所以由許盈邀請,也不算奇怪。

看日出的地方就在周家彆館後麵,周家彆館已經很接近山頂了。彆館後有一條小路,彎彎曲曲往上,走出密林之後可見一巨大岩石床,這裡正是看日出的好地方。

許盈讓人提前布置過這裡,巨石上鋪好了一條毾覴,毾覴上放著小案,‘咕嘟咕嘟’還有煮著奶茶的爐子。

許盈朝周若水招了招手:“來這裡。”

地上有一些碎石,不太好走。在周若水一次差點兒崴腳之後,許盈伸手扶住了她——對於一個現代大男孩兒來說,這種程度的接觸當然不算什麼,事實上許盈做的很自然。但對於周若水來說就不一樣了,她沒有拒絕,隻是低下頭的一瞬間臉已經通紅。

許盈和周若水並肩坐在毾覴上,旁邊還有一棵山巔老鬆,樹傘就像華蓋一樣撐在兩人的頭頂上。

許盈伸手倒了一杯奶茶給周若水:“晨風還是涼,你身體不好,暖暖身子罷。”

周若水接了不說話,而是一個勁盯著天邊的一線光明,仿佛她真的對看日出很感興趣一樣——周若水身邊的人,哪怕是瞎子,都知道她之所以會赴約,不是因為日出。

許盈隨著她的視線看去,也看著日出。日出當然是很震撼人心的,雖然因為腳下的山不夠高,以至於震撼程度有限,但不管怎麼說那都是日出!哪怕是在山腳下看,依舊是震撼人心的!

這就像是發生在生活中的奇跡,因為幾乎每天都在發生,以至於大家都不在意了。但奇跡就是奇跡,每當稍微用心些看的時候,都很難不為他牽動。

原本隻是‘裝模作樣’來著,到了這個時候周若水也認真起來了,一時之間竟有些出神。

許盈這個邀請者卻很難那麼認真,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嘴唇。忽然打破了這靜謐,聲音乾澀道:“我曾聽人說,人之一生就如同太陽,有日出時晨光熹微,有日升時光芒萬丈,還有午時的如日中天,午後的衰弱,以及最後的日暮。”

周若水轉過頭來看向許盈,她不知道許盈說這個是什麼意思,但就是本能意識到了接下來可能要發生什麼大事...她已經模模糊糊感覺到了!

被周若水注視著,許盈越發緊張了,但他並沒有因為緊張犯錯,畢竟他已經在自己的腦子裡演練過很多遍了。

他聽到自己說:“我還很年輕,若水你還要更年輕,正如旭日東升...我們未來的日子長的很,那麼,接下來的人生,你願不願意與我共度?”

這樣說著,許盈伸手扯了扯掛在鬆樹枝上的一根絲繩,這是早就打好的活結。這樣輕輕一扯,原本係在上麵的東西輕輕滑落了下來,原來是一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