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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69 字 6個月前

非要將希望寄托在一個孩子身上了。

裴慶第二日就打算去找許盈說這件事,而他去說時,許盈正在給蔡弘毅、衛琥、樂叔喬三個學生‘授課’。說是授課,其實就是四人圍坐在一起,由許盈拋出一個議題做評論,然後四人一起討論而已。

許盈雖然是師範學校的高材生,但他早早就因為生病的關係休學了。再者說了,早先學的東西也更多是曆史係本專業的內容,就算他有心將來進學校當老師,也還沒來得及了解多少相關東西...所以這個時候教學生也實在沒有太多經驗。

他無奈之下選擇這種‘頭腦風暴’的形式引導思考、討論,後來因為效果不錯,這才保留了下來。

“...有一難題,假若官道路口有幾個小兒玩耍,其中一小兒因有父母叮嚀,隻說道上常有馬車來往,不許在此逗留,以免衝撞,於是去到一旁一廢棄小道玩耍。結果不多時果然有數輛馬車飛馳而來,臨近路口。”

“這時再懸崖勒馬已來不及,隻能令馬車稍轉其向至原本廢棄的小道...此時該如何選呢?”許盈提出了困擾了無數人的‘電車難題’,說實話,這個問題直到許盈上輩子時,也沒有一個真正的‘定論’。

第225章

關於‘電車難題’,大家知道危機時刻怎樣選才能損失最小,但要說哪個選擇能說服所有人,那是不可能的。

這個問題說出來,大家第一感覺是簡單,但仔細一想,就明白其中難處了!這甚至不是一個衡量損失大小,然後做出選擇的問題,而是一個非常‘哲學’的命題,事實上這本身就是哲學家們提出的。

救大多數看似是對的,但在‘電車難題’裡,大多數犯了錯,在不該玩耍的地方玩耍。相反,少數是對的。但就是因為他們是少數,所以要成為犧牲品?這簡直比‘大多數□□’更加沒有道理!

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總要二選一選一個,千萬家哭不如一家哭,這也是無可辯駁的道理啊!有的時候對錯還真不一定有那麼重要——曆史上一些受人讚頌的官員會在判決的時候偏向弱勢的一方,隻要沒有確鑿的證據分辨出對錯,就會判弱者勝!

因為對於強者來說,一場官司敗訴的結果是可以承受的。該拿錢就拿錢,有些不是拿錢,要罰勞役的,人家也有辦法代償。真的了不得了,得關大牢,富貴人家也有辦法讓情況不那麼糟糕,家中老人也不會因為孩子關大牢了就陷入絕境。

這是非常‘人道主義’的做法,大多數老百姓感激這樣的父母官!但話又說回來了,事情的內情不明了,做錯事的並不一定是強者...這樣做,是犧牲了無辜者的!或許有人覺得這能讓強者有所忌憚,不會隨便搞事...但相對應的,也會導致弱者利用這條規則啊!

覺得普通老百姓是淳樸老實,不會利用這種偏向自己的規則麼?這就有些好笑了,完全是現代人對古代人的臆想。現代社會裡,大多數老鄉都是比較熱情的,那是因為大家都解決了基本的生存問題,這才有餘地釋放善意!

倉廩實而知禮儀,這是在歧視嗎?或許是有一些,但這種話能夠流傳下來,本身就是有社會背景的。不能說當時社會背景下說這話錯,隻能追究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事——普通百姓因生活的貧窮而生出狡猾,甚至殘忍,這不全是他們的錯,而是他們被壓榨到基本的生存都存在問題,為了生存不得不打磨出足夠的機變或凶狠!

事實上,不要說古代了,就是現代社會也有差不多的事!直到許盈上輩子時,還能聽到某些地區因為種種原因格外窮困。然後因為窮困滋生出種種社會問題,連種田都會和幾百年前的農民一樣,為搶奪水源而見紅!

許盈借著‘電車難題’將話題說的很開,聯係起了這個,又道:“貧苦之家是那樣,那富貴之家呢?自然可以上下井然、家風淳樸、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對待朋友親故,也是親善客氣,遇到大災大難,也願意年年施舍窮人...真好啊,隻是一切都是因為富貴之家可以從庶民處得利。”

社會財富不會無限增加,富貴之家或許有極少數是靠自身勤奮、頭腦聰明,然後經營致富。但真正的富貴者,基本都不是這樣,他們是這個社會的統治階級,從階級壓迫中獲得了益處...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的光鮮亮麗都是帶有原罪的。

隨著許盈發散的越來越開,三個學生對‘電車難題’的理解也越來越深。雖然很多發散方向已經和‘電車難題’沒有多大關係了,但這些在‘電車難題’周圍織成了密密的網,讓他們從各個角度去挖掘這個問題。

裴慶就一直站在竹簾後不說話,聽著許盈和蔡弘毅他們討論,其中間或有一些答疑。他有的時候是很願意聽許盈給學生‘授課’的,他教許盈的時候也會有一些交流,卻不常見許盈這樣輸出自己的思想。

許盈的很多想法其實非常不合時宜,他的一些念頭很有上古賢王時天下為公的影子。哪個讀書人不向往先王之時?不想要致君堯舜?隻是,但凡實際一些的人都知道,時代變了,失去的時間不會回來,而所有人都還要走下去。

但裴慶還是喜歡聽許盈說自己的想法,包括那些不合時宜的東西!

有些人是天真,根本不知道上古天下為公那一套現在行不通了,知道一點兒學識就拿出來說。這些人說這些東西,道理還是那個道理,卻缺乏力量!

而另一些人則是世故,知道上古那一套行不通啦!之所以那樣說,是知道說了也不能改變什麼,但卻能為自己得一個好名聲,或者至少和身邊的人保持一致,畢竟大家都很向往先王時。這些人的話裡,彆說力量了,連真誠都沒有,就更不可信了!

許盈和他們都不一樣,他其實什麼都知道——有的時候裴慶都意外於許盈對一些他生活以外的東西怎麼那麼了解!

知道這個世界運行的規律,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但還是抱有樸素的想法,甚至真的想到了一些可行的辦法,恢複一部分舊時光...這其實很可怕,而在場唯一清楚這份可怕的隻有裴慶。

許盈是因為上輩子觀念的影響,蔡弘毅他們則是要麼在許盈身邊太久,要麼年紀太小,缺乏經驗...他們竟然都沒有察覺到,當許盈決定蠱惑一個人的時候,是真的能讓人為他描繪的東西去賣命的!

理想主義者任何時代都存在!而在相對純潔的古代,理想主義者隻會更多!而他們往往還是自己時代中最優秀的人才——如果不是優秀到一定程度,本身就很難掙脫時代、身份等方麵的桎梏,非要投身於會被其他人嗤笑的幻夢。

他們不是傻瓜,而是一件事隻要有千萬分之一的可能,他們就願意為之獻身!而普通人,他們看不到這件事有多重要、多美好,又或者看到了,但看不到那千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是的,每個人都看重功名利祿,每個人也很珍惜自己的生命。但不得不承認,當一個人擁有彆人夢寐以求的許多東西,譬如才華、財富、權勢等等以後,有些東西其實就不那麼重要了。

如果那些東西就可以滿足一個人的靈魂,那世界上就不會有理想存在,世界也不會進步了!連資本主義社會還需要卡耐基的成功學呢!

裴慶知道許盈的‘可怕’,但他什麼都不會說,連提醒都不會有。因為他就是第一個在許盈身上看出端倪,並在他身上寄托希望的人...阻止或者乾擾是絕對不會有的,相反,他會竭儘全力讓許盈的‘可怕’為人所知!

對於裴慶的打算,許盈近乎於一無所知,他知道裴慶呆在自己身邊做老師並不是無欲無求(畢竟裴慶有的時候並沒有遮掩自己是有目的的,而許盈的直覺偶爾也有靈敏的時候)。但他不在意這些,至少他能感覺到裴慶並無惡意。

至於裴慶想了那麼多,那也是許盈不會想到的...非要說他的三觀、想法,其實都是上輩子建立起來的。他生活在一個社會主義國家(事實上,那個年頭,哪怕是資本主義國家也是講究福利、保障、國家引導的),很多想法真的就是本能一樣!

而一些很有建設性的觀點、很有執行可能的政策,也一樣是上輩子的耳聞目睹。

他不會知道,他在裴慶眼裡,幾乎要成為一個‘傳.銷大師’了。

等到聽的足夠了,許盈他們的討論告一段落了,裴慶這才走進來,和許盈說明了自己的來意。

“袁定之事為師聽說了。”裴慶開門見山:“你的想法我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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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裴慶提起的袁定,在場樂叔喬最不給麵子,看他鄙夷的眼神就知道了。對於這個暴躁文弱少年來說袁定就是典型來人間湊數的勢族子弟!他這種比陳琉那種還不如呢!陳琉那種是不事生產的米蟲,他這種就是總是上躥下跳搞事情的臭蟲了!

衛琥也不見得多禮貌,衛·武力值超高·美少年·琥一臉‘就這’?他一直以來就性格高傲,如果不能讓他服氣,就彆想讓他放在心上。袁定是汝南袁氏的子弟,這個姓氏很厲害,但在袁定這個人身上,也就是這個姓氏厲害了。

空有家世,本身卻無能的勢族子弟衛琥見得多了,一向以白眼待之。

“袁定不足為慮,隻是從這人起,玉郎你必然落入有心人眼中。”裴慶把話說到了這裡,並沒有詳細解釋。而對於許盈來說,不必點透也能明白,他立刻想清楚了其中利害。

不隻是許盈,蔡弘毅他們也想清楚了。雖然沒有因為這種事慌張起來,卻還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般事體,早作打算為好,我替你想了兩條出路。”裴慶上下嘴皮子一碰,直接翻出了底牌。

許盈也明白他的意思,在那些想利用他的人真的出手之前,他先做出反應,自然是一切都好。不然到時候人家上門了,就算再有應對方法,也難免陷入被動。

裴慶伸出兩根手指,按下一根:“回豫章。”

又按下一根:“出仕地方!”

第226章

許盈也意識到了之後一段時間建鄴會不□□穩,而在那樣的不安穩中,他恐怕很難獨善其身...他現在或許已經不再是任人搓扁揉圓的無名小卒了,但就是這樣才更加需要注意!真要是無名小卒,那倒是無人在意了!

他隻有一個許家嗣子的身份算是有些分量,讓人不敢隨便動他。這不見得是許家的權勢多大,更多是勢族之間同氣連枝!迫於某種‘潛規則’,有人想對他做什麼也得有個底線,不能隨便亂來。

至於其他,他一個尚未出仕,又父兄亡故的年輕郎君,確實是沒有拿的出手的。

而權勢以外,他偏偏擁有不小的名望,甚至可以說是建鄴年輕子弟的‘意見領袖’!一千多年後,通過互聯網誕生了無數意見領袖,弄得意見領袖都有些不值錢了!但就是貶值到那個份上,一個意見領袖依舊能擁有不小的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