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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53 字 6個月前

純奶乾燥得到,所以衝泡之後可以用來做酸奶,這倒是省了許盈不少事。雖然許家專門養頭牛、羊頭羊供鮮奶也不是不可以,但奶粉總歸是更加方便的。

說起來,如今南渡的中原人是越來越多了,奶粉生意也是跟著水漲船高啊!這些人或許做不到專門養牛就為了喝奶,但買點兒奶粉卻是做得到的。

經過許盈指點的婢女做的酸奶,比外麵常見的味道要好多了。端出來之前冰鎮過一會兒,潔白的酸奶上還點綴著幾粒葡萄乾。聞著酸酸的味道,就讓大日頭下過來的朱宣食指大動了。

然而他剛想伸出手去拿勺子,手卻在碰到勺子的一瞬間收了回來:“不吃!我朱雲陽便是死,也不飲這酸漿!”

許盈記得朱宣是很喜歡吃酸奶的,他彆是他家的酸奶,朱宣是讚不絕口!幾乎每次來做客都是要吃的,他這才讓人端上這個。今天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麼?居然這麼反常?

“不吃便不吃罷,這是做什麼?”許盈並沒有追問,而是看著不知為什麼氣呼呼的朱宣搖了搖頭,讓婢女端上一碗蜜水來。

沒想到朱宣這個也不要,阻止了許盈之後,指了指許盈案上的茶:“身為南人,自然是要飲茶湯的!”

“你不是不飲麼?”許盈覺得今天朱宣真是古怪極了,伸手與他斟了一盞茶。

朱宣‘豪氣乾雲’地一下飲下半盞,也幸虧此時茶湯已經變溫,不然還要燙著。然而就是這樣,他整張臉也皺了起來:“苦!甚苦!飴糖呢?”

來不及取糖了,許盈趕緊將甜甜的點心推到他麵前。‘咯吱咯吱’吃了好幾片鬆子糖之後,朱宣這才算是緩過來,搖搖頭:“也不知你是怎麼的,偏愛飲這苦湯,這不是藥汁一般麼?”

“彆亂說,藥汁之苦是另一回事。”許盈不想和朱宣爭辯這個,對於朱宣這樣堅持自己口味的人來說,這是說不清的。所以很快道:“你今日是怎麼回事?怎麼這樣古怪?”

聽許盈問到這個,朱宣哼了一聲,瞧了瞧許盈,然後又瞧了瞧蔡弘毅和衛琥,撇撇嘴:“這話我可不好說!說了怕是要把你們都得罪了!”

許盈聽他這樣‘陰陽怪氣’就笑了:“你既知得罪我,還來我處,還說此話?可見你是不怕得罪我們的!既然如此,就說罷——我如今不讓你說,你願意原樣回家去?”

朱宣被噎住了,又哼了一聲,然後才將今天上午的事說了。

他今天本來是有局的,根本不應該來許盈這裡。之所以來他這裡,是因為上午攢的局不歡而散了。至於原因,還是老生常談的‘南北衝突’。

南北矛盾在七國爭雄時期就有了,但在此之前大家都在各自的地盤上做老大,有矛盾那也是隔空矛盾,最多互相diss一下,不會有什麼事。但在現如今這種時局下,那就是另一種情況了。

在兩漢時期,南方少部分地區雖然得到了發展,但總體而言還是文明荒漠。所以南北矛盾並不明顯,隻不過一些中原人常常流露出看不起的意思而已。畢竟對立衝突,向來得是兩方差的不遠才行。

七國爭雄時期,南方又得到了進一步發展。雖然還是不能和中原地區比較,但對北方已經不是完全的‘仰望’了!而時間進展到現下,南方在各方麵依舊不能與北方中原相比,可現在是小朝廷南渡!是中原勢族在南方地盤!

都已經是‘寄人國土’了,中原勢族卻依舊自視甚高,直接把南方大族放在低他們一等的位置。哪怕是顧陸朱張,也得不到足夠的尊重...南人自然因此生出不滿。

今天上午的局,就是南北貴族子弟都有,然後一個顧氏子弟與一個中原勢族子弟不小心起了衝突,最後竟然演變成了南北衝突。

在這一衝突中,朱宣顯然受了不小的氣。而且他本來就愛交朋友,朋友裡也有不少北人,但到了那樣的場合卻都站到了他的對立麵......

酪漿是北人的飲品,剛剛朱宣是在拿酸奶撒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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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好!”許盈輕輕讚歎:“原來雲陽你還有‘不食周粟’的氣節呢!”

朱宣瞪了許盈一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大概是沒想到許盈能夠這樣‘不要臉’吧。他就算不說,許盈也能大概猜到他的意思——你們北人這樣不講究,難道你都不會羞愧的嗎?

彆人不會羞愧,朱宣不意外,但許盈這樣,他就真的意外了。從過去的交往他感覺的到,許盈是一個對個人道德比較高的人,特彆是對自己非常嚴格。他常常自省,或者說善於自省!哪怕有些事在旁人看來和他無關,他也會覺得慚愧呢。

關於這件事,許盈還真不會羞愧。和貴族安享尊榮富貴,本質是以壓榨老百姓為基礎,以至於他常常因此坐立不安不同。這種此時統治階級內部的南北矛盾,在他看來真是‘不關他事’!說到底,隻是統治階層內部的爭權奪利罷了!

當然,對於朱敏這些人,事情並沒有那麼複雜。有些人或許清楚這件事的本質,有些人卻隻是受到了環境的影響,被裹挾著如此罷了。不管彆人是怎樣,朱敏這個人許盈還是敢打包票的...他真的不是心思深沉,能參與到權謀之爭裡的人。

許盈對於這種南北之爭是很難感同身受的,此時的人,北人自矜身份,也不覺得南人屬於自己一個層次的!大概是南方開發較晚,從春秋戰國時楚國時期開始,就有融入中原而不得的困擾。或許在北人眼中,南人和此時占據中原的胡族也沒有本質區彆。

都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若不是認為腳下這片土地實際不是‘普天之下’,也不會有‘寄人國土’的自嗟了。

而南人呢,在文化上確實是自卑的,但隨著南方大族的經濟基礎可以與北方相比,心思也浮動了起來。特彆是此時北人南下,不過是‘喪家之犬’而已,對北人的蔑稱‘傖子’也是由此而來。這種時候,原本的尊重已經不剩多少了,又哪還能指望南人繼續退讓呢!

對於生活在這個時局中的人,很能理解這種感受,找到自己的立場。可是許盈擁有上輩子的記憶,從一開始他就覺得南北對立很可笑了,在後世的記憶裡,這都是華夏自古以來的領土,大家都是華夏人!

更進一步地說,他這輩子也是出生在北方,成長在南方,教導他的人從來沒有引導他南北對立,而他教的朋友亦是南北都有。

他從來沒有試圖給自己定位成‘北人’,或者‘南人’!他沒有因為自己出身汝南許氏,可以被歸類到北人裡就看輕南人。也沒有因為自己成長在南方,內心倒向南方,就擠兌北人——現在這些圈子裡南北對立的事兒都和他無關,那些惹事兒的人都不羞愧,他羞愧什麼?

瞪了許盈一會兒,朱宣就沒力氣了,一下像是身子矮了半截。像是泄憤一樣,端起之前不肯吃的酸奶,一口一口吃了個精光...其實他也知道,這些事和許盈無關!怎麼也輪不到許盈為這件事負責。

事實上,他在上午的事後,第一個選了許盈這裡表達不滿,本身就說明了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這個時候去那些‘北人朋友’那裡是肯定不成的,就算是和上午事不相乾的,說起這事來也尷尬啊!經過上午的事,朱宣已經不能指望那些人能夠公道說話了!那麼,去三吳門第出身的朋友那裡說話是個好選擇嗎?

並不會,去了也不過就是聽他們同仇敵愾地咒罵而已。說起來挺爽快的,但聽他們無腦埋怨,也就是那麼回事。

朱宣並不是一個多精於算計的人,以他的出身來說,他是個過於單純的人。但就是他這樣的人,反而能在這個時候相對客觀一些!

他能感覺到,北人是有錯的,但事情又不像同鄉們說的那麼簡單,同鄉們那樣,很多時候其實和北人沒有分彆。⑦思⑦兔⑦網⑦

而且抱怨聽得多了,總覺得像是一群怨婦,他這個爽快人也覺得心煩!

許盈這裡就不是這樣了,他不會聽到那些他不喜歡聽的,當然,他想聽的也不見得能聽到。許盈總是站在一個客觀的立場上,同時又不會埋怨任何一方...有的時候朱宣會覺得許盈實在是太客氣了!無論什麼時候說起彆人,都是‘收著’的。

彆的人如此,或許是因為他們真的不知道說起的人有多混賬。但許盈不同,朱宣知道許盈比他聰明多了,看事看人極為透徹!

君子如玉,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出。

這某種程度上是朱宣搞錯了一些事,這還真不是許盈對那些人客氣,所以一句重話都沒有。許盈之所以如此,和他有了上輩子的記憶有關...作為一個曆史係的學生,他看待古人的時候,下意識會用現代人的視角。

一方麵,他會對此時一些眾人習以為常的事如鯁在喉,畢竟現代人和古代人的三觀差彆是明擺著的。而另一方麵,他又很清楚時代是有自己局限性的,每個時代的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時局中的南北對立也是如此,是曆史的必然。生活在其間的人,也不過就是秉持著自己受過的教育、文化熏陶,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自覺或不自覺地做出了選擇而已。

就像解放者看到黎明前夕麻木不仁的人,他們是不會生氣的,他們隻會歎息這些人因為時代的局限沒有覺醒。

許盈的淡然,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麵對這個時代時多少有些‘局外人’的自覺——他知道自己生活在這個時代,但這不妨礙他依舊像個來自後世的遊魂,無法獲得真正的歸屬感。

吃完了酸奶,朱宣這才稍微心氣平了一些,抱怨了幾句後轉而道:“若衝這裡倒還清淨些,至於彆處,近日常有隻論南北,不論人物的。我是南人,你也是南人,那便是好!我是南人,你是北人,那人再好,也是不好...實在是輕狂!”

“已至於此?”許盈這下是真有點兒意外了。他知道南北對立的事,這事從小朝廷南渡落腳建鄴就開始了,隻不過在‘南北大團結’的政治正確下,一直隱於時局之下。他是真的不知道,南北對立竟然已經甚囂塵上了!

“若衝平日不沾是非,怕是孤陋寡聞了。”朱宣是知道許盈的,平常在家讀書之類,平常出門不過是赴幾個熟人的約,再不然就是每半個月一次的隨園宴...他就算接觸到外人,那也多是他圈子裡的好友。

所謂‘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他的好友不敢說完全不沾‘南北對立’,至少還能在表麵上維持平靜。

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許盈不知道也不奇怪。

事實上,最近行台之中因為北人官員和南人官員的矛盾,下麵有樣學樣,南北對立的問題已經逐步浮出水麵了!

“就如這酪漿與茶湯一般,北人用酪漿,南人用茶湯!北人隻覺茶湯苦澀,南人隻覺酪漿腥膻,實在難以調和!”說到這裡,朱宣也是歎了一聲。

“倒也不見得,我原是北人,如今飲茶甚喜!成仁、飛虎亦如此。還有雲陽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