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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60 字 6個月前

然怎麼賞雪?同時又要求保暖,要知道冬日寒涼,不能保暖的話何必要在廬中賞雪,直接在外麵賞雪不是更美、視野更開闊?

所以這賞雪廬以立柱為支撐,並無承重牆(這在古代建築中本身就是主流)。牆壁隻有下半部分,上半部分則是空著的。可以上夾板擋住,也可以撤下夾板,看四麵雪景!

如今四麵就開了三麵,正對風口的一麵就上著夾板,這樣既不怎麼妨礙賞雪,又去了大部分的寒風。另外,又安排了許多薰籠在牆邊壁角,不吝柴炭之下,也和一般室內沒什麼兩樣了。

又因為爐中僮兒燃爐溫酒,既能喝酒,又能烤火,就更不會冷了。事實上,坐進來一會兒,許多人已經將大氅脫了。

許盈今日披了一件禽鳥羽毛織成的假鐘,此時無論南北都很流行用禽鳥羽毛織成的布料做假鐘、大氅,取其光彩耀人、鮮豔奪目而已。許盈這件假鐘就是如此,號稱‘雉頭裘’,就是隻有雉雞頭上一點兒最鮮豔的羽毛!

可想而知其珍貴。

就在許盈解開假鐘時,和延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可不像是若衝平日所服。”

許盈身為一個男孩子,本來就不太可能偏好紅的、粉的那一類服飾(這時的男子卻很喜歡,不隻是會敷粉施朱,還會穿紅著綠)。平常大家見他穿衣,常見的就是天青、月白、玄色、灰褐、朱膘這類顏色,哪有見如此鮮豔的!

許盈微微苦笑:“家母所賜,隻說臘日前後,該鮮豔一些。”

今早許盈去給楊氏請安,準備請安之後就來赴宴。當時披的是一件普通的灰色披風,上麵隻有白色仙鶴的刺繡。楊氏覺得大雪紛飛已經夠清寒了,現在又是臘月,不好太寡素,就給了他這件假鐘。

現在雖然沒有臘月、正月穿紅的說法,但類似的觀點是存在的。

“從不見若衝穿著如此光耀,乍一見倒是比往常更出眾了。”和延讓出身側的位置給許盈,旁邊的僮兒連忙舀了一杯酒。

陳琉最喜歡這種鮮豔衣飾,且眼光極高,便向許盈問道:“如今這樣的雉頭裘已十分難得,不知是從何處購得?”

此時商業幾近於崩潰,不隻是南北貨物不通,就算是雉頭裘這種本身就產自南方的織物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買到的...建鄴位於長江邊上,而雉頭裘的產地一般是嶺南等地呢!本來就不多見,流入建鄴的就更少了。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是市場上沒貨!

許盈對此倒是有些印象,也聽出陳琉的意思了,便道:“是家中商隊帶來的南貨,隻有這一件...不過還有一件鳧靨裘,光華不讓這雉頭裘假鐘。原在貨棧售賣,隻是沒有掛出來罷了。”

沒有掛出來的原因也很簡單,這種東西就像是後世的愛馬仕新款,一般也不會掛出來,隻有‘目標客戶’問起來了才會拿出來...能買這種東西的人就那有數的幾個,也根本沒必要拿出來。

大家都是見過世麵的,知道雉頭裘,知道孔雀裘,知道鶴氅...這些都是用鳥羽拈仙織成的,卻沒聽過這鳧靨裘。

陳琉好奇地問:“什麼是鳧靨裘?”

許盈解釋道:“就是野鴨子兩頰上兩簇細毛,野鴨子全身烏黑,隻有兩頰上是翠色。一隻野鴨能有多少毛羽?所以也很難得...不過這鳧靨裘雖然翠光閃爍、光耀比之孔雀裘更甚,還能遇雨水而不濡濕,卻有一點,冬日穿著卻是不暖的。”

陳琉哪裡介意衣服暖不暖的!他們這等大族子弟,錦緞絲棉袍子不會少,又有充足炭火,一件外套不保暖有什麼關係,好看就可以了。

當下便吩咐僮兒去許盈家的貨棧取來這件鳧靨裘。

許盈再不管這事兒,轉而端起酒盞,飲了一口溫酒——他並不好酒,不過此時的酒度數不高,隨便喝一點兒也不會醉。而且現在天冷,喝一點也可以取暖。

因為飲了一點兒酒,臉上浮起了淺淺紅暈,此時又有人走進賞雪廬,是韋太後的侄兒韋瑾,也是當今皇上的表哥。一眼掃過在座,目光最後停在了許盈身上,忍不住對身邊的堂弟歎道:“今日之行,觸目見琳琅珠玉!”

說話後坐到了離許盈很遠的位置,笑對眾人道:“吾必得離若衝遠些...早年有‘蒹葭玉樹’舊事,絕不能重蹈覆轍!”

‘蒹葭玉樹’已經是大夏朝時的典故了,當時天子安排皇後的弟弟毛曾與宗室子弟夏侯玄坐在一起,時人謂之‘蒹葭倚玉樹’——蒹葭聽上去很美,但本質就是蘆葦而已,和玉樹哪裡能比!

許盈聽到此言,十分窘迫,當下低頭飲酒,大概是喝的急了,一時竟有了一些醉意。

許盈平常飲酒本就少,醉酒更是從來沒有過的事!身邊熟識之人都覺得他雅正清玄、肅肅穆穆,即使年紀不大,卻也多敬他一些。如今見他有醉意,忍不住道:“真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許盈隻是稍有醉意,並不是真的醉了,感覺到不妥之後乾脆放下了杯盞,與身旁和延等人論起詩書之事。幾人還作了詠雪的詩句,隻是平常遊戲而已,許盈全憑自己的能力應付。或許沒能作出傳世佳句,卻也是一時之選。

眾人品評了一番,是時又有僮兒各抱一腳,抬來兩座烤肉架。見到這個,韋瑾就笑了,指著陳琉道:“今日賞雪飲酒作詩文,乃是清談,怎麼又尋來此物?稍後煙熏火燎,又有禽肉燒熟之味!實在是大壞啊!”

“是真名士、自風流!這又算得了什麼?這樣不拘,才好呢!”陳琉不以為意,笑著讓僮兒燃好炭火,又將處置好的各種肉串全都放上烤盤烤製...其實這個時候已經有很多素菜也可以烤了,隻不過現在冬日裡,這些東西難尋,乾脆就全肉了。

對於許盈來說,相比起酒,烤肉自然是好得多的。不過他也沒吃多少,他上輩子養成的習慣,崇尚惜福養身,並不禁食什麼,但講究‘適量’。吃東西也是少吃多餐,像烤肉這種東西就更是這樣了!

就在這時,原本去取鳧靨裘的僮兒回來了,手上舉著一個小箱子。大家好奇,都讓陳琉打開,陳琉也不在意這個,便直接取了出來。那鳧靨裘果然如許盈所說,翠色光耀、流光溢彩,這一點連孔雀裘都不能與之相比!

陳琉又用清水點灑,發現真如許盈所說,遇水不濡!

“這裘極好啊!”韋瑾之前不知道鳧靨裘的事,還是其他人給他解釋的。忍不住道:“可惜隻一件!不然我倒是想買一件。”

倒不是他用,韋氏家風向來崇尚簡樸,他年紀輕輕的用這樣名貴的東西,家中長輩非得教訓他不可——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他有那個錢也不能那樣花!

買下這個是拿去做進奉宮中的禮物...如今宮裡也很拮據呢,但又不能墮了太後娘娘的麵子,可不是得韋氏多多費心麼!當然了,這也不是虧本的買賣!作為太後的娘家,韋氏明明不是渡江時一起來的,而是一年前剛到,如今卻在朝堂上位置僅次於袁氏,憑的是什麼,大家心知肚明!

多多扶持太後,資助太初宮,隻不過是回報中微不足道的一點。

而如今,也隻有韋氏有名正言順的理由這樣做——畢竟太後姓韋,給太後送禮物不是理所當然嗎?

“好是好,隻怕價值不菲。”當然,說歸這樣說,再貴陳琉也不會退回去了...都當著這麼多人的麵拿回來了呢!

事實上,這件鳧靨裘確實不便宜...這種奢侈品價格向來可以高到讓人說不出話來!一件冬日大衣,即使是勢族子弟,萬錢左右也能做一件極好的了。外麵用綢緞刺繡,裡麵用絲棉,十分有麵子。但若是求好,多少錢都打不住!

最近還流行一種金帖織成的戰襖,值錢七百萬...隻是不符合勢族子弟的審美,隻有幾個豪強子弟喜歡且錢多,有穿著招搖過市而已!

第174章 ■思■兔■在■線■閱■讀■

這件鳧靨裘作價一百五十金,這已經算是算陳琉便宜的了——畢竟是許盈的朋友,貨棧的管事有心給許盈做臉!

陳琉也知道東西值這個價,但聽到僮兒耳語過價格,還是忍不住歎:“如今建鄴百物皆貴,吾等僑居又家業凋零......”

其實勢族子弟們的日子夠好過的了,如今建鄴城外還聚著不少沒飯吃,就靠著朝廷一日一粥養活呢!他們雖然僑居於此,物質上卻是依舊優越的,隻不過比不上曾經隨隨便便就能一擲千金罷了!

特彆是他們這些年輕子弟,掌握不了多少家族資財,更是有些捉襟見肘。

但人就是這樣,永遠都沒有滿足的時候。想想曾經的日子,再看看現在,哪裡能泰然處之呢!

“不群!收聲罷!”韋瑾聽他這話說的越發不像了,笑著止住他的話頭:“賞雪天喝酒吃燒肉便罷了,你一句‘真名士、自風流’勉強遮掩了過去!如今再說這錢財之事,可以說是俗不可耐!”

韋瑾自然不是真的生氣,隻不過是戲謔之言而已。說起來今次來的這些人都是陳琉關係好的,而人以群分、物以類聚,他們這些人雖然都有勢族子弟的清高,卻不至於迂腐。他們和自家兄弟一樣不太愛直接沾惹銅臭,但並不是真的何不食肉糜。

他們也知道柴米油鹽都得靠‘錢’!

這也是許盈和他們相處的好的原因之一——他雖然早有主意要和勢族子弟好好相處、結交人脈,但也沒有為難自己的道理!明明和一個人三觀相差極大,根本不能彌合,還非要做出相處融洽的樣子...這、這真是做不到啊!

陳琉卻是渾不在意韋瑾的戲謔,乾脆倚著南窗翹起腳道:“這算什麼俗氣?有本事讓那等不俗的人不沾錢財啊!”

說真的,如果不去考慮談錢俗不俗,在座的人都很有話說...基本可以辦一個吐槽大會。

普通人談錢尚且沒這麼多抱怨呢,或者說正是因為他們有錢,而又不夠有錢,才有這麼多說辭!有錢,才能看到那麼多花錢的地方,不夠有錢則想花錢而不能花錢!由此有了不爽,這才生出許多抱怨來。

許盈聽他們說了一會兒,並不發言,大家也不以為意,畢竟許盈不缺錢大家都是知道的。此時許盈就思索起了自己前些日子做的那個計劃,覺得今天倒是一個說出來的好機會。

“倒是若衝最自在,不用為此俗事所擾。”有人看向了許盈,微微有些羨慕地道:“聽聞若衝正在城外造園?日後我等又多了一個去處啊!”

在座這些人,家裡在城外有園墅的不在少數,但這又和許盈的不太一樣。這不是屬於家族的,而是完全由自己設計,將來也基本由自己支配的一個‘秘密花園’!這就像是住爸媽的房子,還是自己的房子單獨住,都是居住,對於年輕人來說卻是完全不同的!

“如此甚好。”許盈自然不會拒絕,微笑著說完之後又道:“到時諸兄必得常去!”

眾人聽他說的鄭重,不像是客氣話,也不像是尋常普通的好客,就有些好奇了。和延首先道:“若衝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