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頁(1 / 1)

麒麟兒 三春景 4297 字 6個月前

來:“兄何故如此!君子成人之美,今日府中雅集,《螃蟹詩》共十三篇,正是《螃蟹十三篇》。若是兄帶走幾篇,豈不是白玉有瑕、明月缺角?倒教後人遺憾!”

這樣說著,張禎連給彆人看都不舍得了,讓人將《螃蟹十三篇》收了起來,囑咐道:“命夫人藏好,誰來也不許看!”

見眾人為了一篇法帖如此,朱宣忍不住道:“竟不知若衝有這樣好的書法。”

其實許盈之前也顯露過書法,但那都是日常所書的楷書、行書,雖然也是極為出色的,卻都不如今日展露出來的瘦金體。

因為《螃蟹十三篇》的關係,張府宴飲集會也開不下去了,張禎怕其他人鬨著還要看《螃蟹十三篇》,便提議道:“其實府中宴飲也無多大意思!不若去長乾裡‘劉婦’酒舍,她家能釀秦州春酒,極為香美!”

“恰好,今日得了若衝的《螃蟹十三篇》,正好慶賀!”

聽到張禎提‘劉婦’酒舍,朋友們都笑了起來。

許盈不太懂大家笑什麼,還是朱宣在旁解釋才知道怎麼回事——‘劉婦’酒舍是此時很典型的一家家庭經營酒舍,劉家公婆二人原是秦州人,釀的上等秦州春酒,在建鄴城中也算是僅此一家。劉婦則是劉家的兒媳,酒舍堂前的事就是她來打理的。

此時的世風對女子並沒有太大拘束,特彆是普通人家,這年頭生計艱難,就更不講究女子不能拋頭露麵的規矩了。女子出來接應、打理家業、頂立門戶,這是非常常見的。

這位劉婦的丈夫幾年前出門販酒,結果一去不回。雖沒有人捎信說他死了,但數年沒個音信回來,在這個年頭又和死了有什麼分彆呢?

劉婦沒有寡婦之名,卻有寡婦之實!

張禎之前就常去照顧劉婦酒舍的生意,對劉婦頗有幾分意思。朱宣笑嗬嗬的:“那劉婦不過二十多歲,生的動人...”

未儘之意是大家都明白的,許盈也明白。

朱宣又道:“不過這劉婦真有些氣節,對文正始終有禮有節,並無他意。文正見此也就知曉了她的意思,此事便也罷了。”

大家都是體麵人,以張禎的出身,從小身邊就有一大堆美婢。既然人家不願意,自然也不會強求...這件事也就這麼了了。

隻是事情雖然了了,知道這件事的朋友還是喜歡時不時拿這件事打趣張禎...特彆是當下這種情況,張禎可是剛剛娶妻!

放在現代,這種行為就算不是渣男,也是不合時宜。剛剛新婚,就和朋友去曾經搞過曖昧的女人店裡喝酒,emmmmmm.......

但在如今,這都是不值得一說的事。一邊聽著一些關於劉婦的傳聞,許盈隨著眾人轉道長乾裡‘續攤’——劉婦酒舍在長乾裡中最繁華的小長乾裡,這裡雖沒有什麼勢族人家居住,卻也大多居住頗有身家的富商、許多殷實人家。相比起安靜的城南‘貴族區’,確實要熱鬨許多。

和周遭店鋪一樣,劉婦酒舍也很普通的建築,壘土磚為壚,臨街處的櫃台有一櫃台,下麵是三口大酒缸,一個雇工站在後麵,手中執一個提子。有來打酒的街坊,並不需要進店。

走進酒舍中,另有一灶,灶上有大鍋,鍋中燒著熱湯,隔水加熱著酒壺裡的酒。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婦人正在沽酒,見到張禎許多人進來,連忙讓一個胡姬過來招呼——胡姬有著與中原女子不同的風韻,以胡姬為女婢,在此時高門人家是很流行的事情。

這種當街酒舍也喜歡用胡姬賣酒。

那年輕婦人就是劉婦,殷勤而有分寸地安排好了張禎一行,她家有名的秦州春酒便被送了上來。劉婦與胡姬往來於張禎一行人之間,做些斟酒、陪聊、活躍氣氛的工作。

走到許盈麵前,許盈注意到自己坐的位置妨礙到了人家倒酒的行動動線,便讓了讓。

劉婦看到了許盈的舉動,微微怔了怔,然後很快又恢複了一張笑臉。伸手給許盈倒酒:“似乎從未見過郎君?”

許盈看向劉婦的眼神裡並沒有對美色的在意,也沒有調笑之色,神情溫和,對於許盈來說,劉婦就是一個普通女子,也是在這世上艱難生活之人。輕輕點了點頭:“今日第一次隨文正兄來,勞煩夫人了。”

似乎是被‘夫人’這個稱呼弄笑了,劉婦用袖子遮住嘴,眼睛笑眯眯的:“郎君好飲!”

不一會兒,飲酒至於微醺的眾人開始拿劉婦和胡姬調笑起來。老實說,都是世家子弟,哪怕是調笑也有些分寸,不至於讓場麵往開車現場而去,但始終是有些不妥。許盈垂下眼睫,想了想,抬起頭來時就開始不動聲色地引導大家的話題。

就在大家總算不去調笑劉婦和胡姬了,忽然有人道:“說到咱們吳中民歌,其實也是不輸北地風流的。常聞若衝有詩才,今日作螃蟹詩卻不能眼見,不如此時以吳中民歌之調作歌?”

其實無論是詩,還是詞,最開始都是作為歌詞存在的,都能被唱出來。此時這人說作歌,其實就是用吳中民歌的韻作詩。

許盈本沒有靈感,但看到一旁的劉婦,忽然笑了:“也未嘗不可,正好來時聽雲陽說了劉夫人之事,心有所感!”

眾人好奇,好好作一首歌,怎麼和劉婦扯上關係了?就是劉婦自己也好奇!

不一會兒,筆墨紙硯就送來了,許盈略一沉%e5%90%9f,便在紙上用筆。

旁邊人看著紙上筆跡,隨之念出聲:“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同居長乾裡,兩小無嫌猜......”

這就是詩仙李白鼎鼎有名的《長乾行》,不過很多人都不記得這一詩篇名了,唯一記得的是‘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一句,隻要提及,無有不知的。

劉婦和其丈夫感情很深,情況就很符合這一段,此時又在長乾裡,許盈便寫了出來。隻不過後麵的句子就是許盈自己接的了,一方麵,許盈對於多年前讀過的一首詩,後麵的內容有些記不清了。另一方麵,後麵的內容也和劉婦的情況有些許出入。

而且憑良心說,《長乾行》最精彩的也就是開篇幾句了。後麵的內容不能說不好,但其中主旨也不過就是閨閣少婦對遠在他方丈夫的思念、擔憂,希望丈夫能安全歸來等等。有些閨怨的意思,又不隻是閨怨,換做另外一個有些許詩才的詩人也能寫出差不多的。

拋開對詩仙大人的崇拜,事實就是這樣。

難怪這首詩本身相比起開篇幾句名句,知名度差的不是一點點——隻能說,有些時候,時間會給出公正的答案!

所以,就算許盈替換了後麵的內容,這首詩也不會比原版差...反正精華就在開篇。

《長乾行》是樂府舊題,相當於詞的詞牌,但在這時其實沒有《長乾行》這個樂府詩歌名。不過,就以民歌來說,這個調子在吳中已經有了——樂府詩本來就是采集民歌而成,這是《詩經》開創的體例!

所以此時許盈作《長乾行》也正合先前所說的‘以吳中民歌之調作歌’。

“佳句啊佳句!”之前提議作歌的人連連稱讚:“非得請雲陽家中歌姬來唱不可!”

朱宣家的家伎以‘吳中清音’之名聞名鄉裡,若能得到朱宣家的歌姬,在他們這些人家來說也是極有麵子的事。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此句最佳,無可比擬!”大家都是此時知識分子精英,對於詩歌的品鑒能力自然不用多說:“清新自然,質樸含情,大得樂府精髓,令某念及少時讀樂府之感!如今詞章大多堆砌華麗,所謂‘宮體詩’,若衝一句‘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即可壓倒全部!”

<p/

﹌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第163章

自從許盈那一日赴了張府雅集的約,他的名氣更上一層樓,如今儼然是建鄴城中的當紅炸子雞。

這一是因為‘瘦金體’,如今書法好也是非常了不起的優點,屢屢有書家成為舉世聞名的大名士呢!聽聞許盈留下了《螃蟹十三篇》足以流傳後世,很多人都去張禎府上打聽。張禎隻讓幾個關係最好的朋友看了《螃蟹十三篇》,這名氣就越發大了。

瘦金體於如今來說,甚至沒有太好的傳承斷代,不像曆史上的演變還有個曆史!所以衝擊力也越發強了,很多人看來有石破天驚之感。

這二來麼,自然是因為《長乾行》這首詩,《長乾行》被傳揚出去之後,劉婦酒舍就成為了此時的網紅打卡地!不少人哪怕是附庸風雅,也要去劉婦酒舍喝他家的秦州春酒、見見《長乾行》中的女主角‘劉婦’。

倒是許盈這個始作俑者這段時間再沒去過劉婦酒舍。

相比起《戰國論》帶來的名氣,《長乾行》的影響遠不能相提並論,畢竟前者在如今屬於嚴肅作品,後者大約也就是流行歌曲級彆。更何況後者傳揚時間還不長,以如今一件事的傳揚速度,發酵起來還有得等了!

但這種‘流行歌曲’也有嚴肅作品不能比的地方,那就是天生比嚴肅作品更加容易‘普及’。等到朱氏的歌姬唱過,整個建鄴城的歌姬學唱,很快就做到了秦淮河上下無人不歌!漁家女尤愛唱此曲蕩舟勞作,頗有一種‘有水處,無人不歌’之感!

如今許盈甚至有了一個‘青梅竹馬君’的外號...這倒說不上奇怪,華夏文人好像自古以來就有這樣的傳統,類似的不還有‘山抹微雲君’等等麼。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在絲竹聲中,陳琉輕輕打著拍子合著歌,他生性最愛美人,如今常常宿在秦樓楚館之中,回家反而是少數時候了。

“聽此歌才知,吳歌也甚是可愛,原不比中原詩歌差。非要說有高低,不過是寫詩的人有不同罷了。”陳琉最近在**常常聽這曲《長乾行》,也不覺得厭煩。此時覺得這歌姬唱的好,便與身邊的和延感慨起來。

這一兩年功夫,兩人越發熟悉起來。雖然和延依舊有些不能適應陳琉的浪蕩,但除此之外,兩人頗為融洽——陳琉是典型的任性曠達之輩,和延則屬於勢族人家最常見的顯宗子弟,積極上進,會按照家族早就製定好的康莊大道走下去。

之所以這樣兩個差異巨大的人能夠相處的這樣好,一是因為陳琉曠達卻不至於古怪。相比起某些曠達任性之輩的攻擊性,他已然算是溫和,至少不會看到‘俗人’就噴!最多就是看不上眼的人白眼以待。

二是因為和延性格比較質樸,所以雖然他和普通勢族子弟沒什麼不同,也不至於惹得陳琉反感。再加上他有一張好臉,風度也不錯,陳琉對他就更有耐心了!

兩人往來的多了,有了不小的交情,也就不把性格上的差異放在心上了。

陳琉原本就很欣賞許盈,隻是因為許盈過去大部分時間都在守孝,無緣相交。如今對許盈的欣賞之意更甚,對和延道:“明日城外‘秋芳園’集會,我請了許若衝來!”

說起來也是古怪,雖然許盈是僑居建鄴的勢族子弟,但他在守孝期完畢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