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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61 字 6個月前

賈的買賣,這是不知道能牽動多少風雲的大事!更重要的是,這確實能活人無數。

許盈看人很準,李益確實是很善良的一個人,隻是時勢如此,很多時候他有一顆善心也什麼都不能做。如果他隻有自己一個人,那還可以不管不顧一把,但他還有女兒,這便一切都不用提了。

然而,少年時的李益其實是以‘任俠’之名聞名鄉裡的,時常感歎生不逢時,若是自己生在漢時,一定是個劫富濟貧、鋤強扶弱的遊俠兒!

有些東西隻是暫時隱藏了起來,卻不會消失。

身為一個熱血男兒,誰又不想參與到大事中去?隻是聽許盈說起這件事的樁樁件件,李益就感覺到這是一段風雲歲月在朝自己揮手——有些話確實是沒有說錯的,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熱血上頭了,心裡的激動是抑製不住的!有什麼能阻止一個男人去乾大事?

所以李益在這份不能拒絕的誘惑下,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說,他說不出口啊!這個時候獨自一人,倒是能比較平靜地回憶剛剛的事了...他不得不承認,那位許小郎君其實是一個很可怕的人。

他有一種獨特的能力,即使是再理智的人,也會被他感染、說服。

很多人說服其他人,靠的是‘利益’,講清楚利弊了,以利誘之,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但許小郎君不一樣,他根本不提‘利益’!這種說服人的方法由彆人來,隻會讓人覺得是少年人的天真幼稚,但由他來,就成了誌向高遠、海內縱橫,讓人不得不信服了。

許盈若是知道李益的評價,肯定會反對,他才不是ppt大佬呢!他隻是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策略而已。他看得出來,說服李益的關鍵不在於利益,他自然也就不談了。至於說他談理想為什麼能比彆人有說服力,純粹是因為他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

他不是提出一個空想就忽悠人,或許執行時會有各種各樣的困難,甚至最後和計劃的並不一定相同。但有了他的詳細考慮,這件事本身已經很有可行性了!在這種情況下,被說服,難道不是當然的事?

李益並沒有想到這些區彆,他隻是堅持著自己的想法,覺得自己可能遇到一個非同一般的人了——許盈的身份本來就非同一般,而李益所謂的‘非同一般’是將他和其他勢族子弟區分開了。

李益覺得,許盈是一個很難形容的人,讓人忍不住相信他,在他身上寄托希望!仿佛按照他說得去做,日子就不再渾渾噩噩,而是有明確的、可以為之奮鬥的目標了...這看起來普通,但在這個世道中,能讓人感受到希望,本來就很難了!

想到心裡隱隱的興奮,李益自己都忍不住自嘲一笑...他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少年了,怎麼這個時候倒像是個少年人一樣,迫不及待地想要做點兒什麼,改變什麼?

不過不管他多麼心急,許盈托他做的事情都得抵達丹陽之後才開始謀劃,那個時候許盈也會給他一些幫助。

而另一邊,許盈也在考慮這事的細節,隻不過蔡弘毅的問題打斷了他的思路。

他倒也不急於一時,隻是看了一會兒蔡弘毅,道:“成仁不是說拜我為師?擇日不如撞日,就今日罷!”

說實在的,這可令身邊的人非常意外!蔡弘毅自從追上許盈一行之後,就一直說自己要拜許盈為師,隻是許盈出於各方麵的顧慮,始終沒有答應。雖然也有人覺得,許盈收下這個弟子是遲早的事,但此時事先一點兒預兆都沒有,實在是太突然了!

還是蔡弘毅反應快,當即行再鄭重不過的拜師禮,恭敬莊重道:“老師!”

許盈再也沒有推辭,而是實實在在受了他這個禮。以此時的觀念來看,老師是如同父親一樣的角色,對學生是負有責任的!受這個禮並不是白受,他也當得起!

對於古人來說,學習知識是很難的,如果說父母是給予自己生命的人,那麼老師就是傳授知識,給予自己新生的人!真正意義上的‘再生父母’!尊師重教之風就是由此而來!

許盈讓蔡弘毅坐到一邊:“既然你已拜我為師,為師自然要授業於你!隻是你並非蒙童小兒,還需要啟蒙!為今,三禮五經你該是通讀過的,若有不解,可以問為師,為師不能解的,還有師祖可以問詢...不過,我想成仁你也不是為這些拜師的。”

蔡弘毅如果是想學習三禮五經中的知識,他作為荊州蔡氏的郎君,有的是名儒可以拜師,何必要來找他!找他是為了學習一些彆的東西,一些不好概括,但體現在了《戰國論》中的東西。

說白了,就是許盈的思維方式,許盈的思想。

“你儘可留在我身邊,若有疑問,不拘是何等疑問,皆可探討。”許盈雖然是師範大學的高材生,但他大一之後就休學了!更何況現在是古代的老師,和現代的老師還不太一樣,他也隻能是摸索著來了。

這當然不是現在老師正經教授學生的方法,但話說回來了,他和蔡弘毅本來就不是一般的師徒!

蔡弘毅連忙道‘是’,這也很合他的心意。

許盈笑了笑:“如此,今日便是第一課了...你問什麼好處能驅使義興周氏也為‘北人南渡’儘心儘力——成仁覺得什麼是‘權力’?”

這個問題,許盈曾經在東塘莊園的書房裡和吳軻談過,但隻是淺嘗輒止,他也沒想到過了沒多久,自己又要和蔡弘毅再說一遍。

“權,稱也。”蔡弘毅引用了《論語·堯曰》中的解釋,神色謹慎:“稱量一事一物一人,是小權,稱量大事大物大人,是大權,稱量天下者,乃皇權!”

“不錯,但這不是權力的‘本質’。”許盈吐出一口氣:“權力,就是你有而彆人沒有的東西。”

許盈正色道:“若是時間上溯數千年,三代之前,中原之人也不過茹毛飲血而已!我等活在那時,立刻就能擁有無上權勢——我等會更好的曆法幫助農耕,粗淺的醫術已經足夠媲美巫醫,會諸子百家的學問,微末用於實際已足夠引來不少信徒...甚至,隻需要造出石磨,磨麵粉食用,就能夠成為他人眼中的聖人!”

“他人沒有這些智識,而你有,這就是權力。”

關於權術,每個人都能說出一些理解,這是一種離生活很近,但又一點兒也不親切的東西。之前,蔡弘毅也有自己的看法,但好像怎麼解釋,都沒有這樣清楚明晰過...也沒有這樣震撼過。

是的,仔細想想,權力不就是這麼回事嗎?當你有而彆人沒有的時候,你就擁有了權力。

不過蔡弘毅很快想到了一個問題:“但有些人,也擁有他人沒有的...甚至皇帝,也有不能自主者,譬如當初獻帝,一樣受製於權臣,這又是為何?”

“獻帝不過空有帝號而已,當時天下真在獻帝手中?”許盈直接反問,然後又緩緩道:“不過,也確實有人擁有彆人沒有的,但卻沒能擁有權力——這就是另一回事了,不會使用權力的人,等於沒有權力。”

所以才會有一些人,明明擔當重要的位置,卻被下屬給架空。

許盈沒有將這個問題一次說透的意思,說的太深了,身為當代人的蔡弘毅也就沒有了自己理解的空間。

他繼續蔡弘毅最開始的問題:“若將‘北人南渡’當成是買賣來做,得到的財貨也是一種‘權力’。這個世道,擁有萬千財貨,配合權勢,誰又能不大開方便之門呢?隻是其中獲利甚微,不足以吸引義興周氏。”

“但這其中不止有財貨這一重好處!”許盈半闔上眼睛,點道:“人弄到南方來了,送到哪裡去由誰說了算?怎麼送又是由誰說了算?這樣多的人口弄來南方,要消耗多少人力物力?到時要為此采購許多東西,誰又不想分一杯羹呢?”の思の兔の網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人口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非常重要的籌碼!

流民帥挾民自重已經是常規操作了,這個時候北人南渡又有什麼看不懂的呢?

缺人的地方都想引進勞動力,到時候先分配到哪裡,後分配到哪裡,分配多少,都是有講究的!大家都想分配結果對自己有利,為此就得給有分配權的人好處。這種好處不一定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更多時候應該是存在於空對空的利益交換。

義興周氏強則強,但選擇了武力,有些其他的東西就不能強求了,直到如今依舊在官場上被排擠,瓜分不到多少政治資源!若不是如此,他們何必答應為南渡小朝廷保駕護航呢?

想來,這樣的義興周氏看到協助許盈的好處,明白自家甚至可以借此和大族交換利益、撕開擋在自家麵前的障礙,是很難不動心的。

蔡弘毅很快明白了這個,凝神一番之後道:“極妙,‘北人南渡’要耗費許多財貨,之前看來是難處,甚至是敗筆,卻沒想到這也是一重權力!”

其他方麵獲得的權力很重要,但想明白也就想明白了。倒是這一條,因為很反直覺,所以蔡弘毅特彆說了一句。

“這有什麼,朝廷之下有許多府衙,說的清楚明白些,這些府衙要麼是賺錢的,要麼是花錢的,再不然兩者兼而有之。若是哪一府衙既不賺錢,也不花錢,那想必也就沒什麼重要的了。”

許盈隻說是沒什麼重要,沒直接說‘死’,已經是給麵子了。畢竟官場上的事很微妙,有些其實是空殼的機構也輕易不會廢除,是慣性使然,也是一些人利益牽扯所在,就算是個空殼也要繼續存在。

不然此時那麼多散官和勳官,怎麼找到的空缺呢?

“做‘北人南渡’的買賣,賺的少,但卻是不折不扣的‘散財童子’,大家誰不喜歡?”許盈見蔡弘毅思索,便繼續道:“到時若有人想找‘北人南渡’的事,不須我等出麵,從中獲利的人就要先著急了。”

許盈給蔡弘毅上的第一課就是和權力相關,他在幫助這個難得的青年認識這個世界,以一種更清晰的方式——之所以這麼突然,其實和他找來李益做‘北人南渡’的原因是一樣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裴慶確實成功了,他逼迫許盈去看...許盈或許沒有‘一步到位’,但卻因為內心的愧疚與慚愧,非得去做些什麼不可。推動‘北人南渡’是一樣,開始計劃中的收徒是另一樣。

想到自己最開始定下這個誌向的原因,許盈神色越發端正,深深地看著蔡弘毅:“這便是為師授業的第一課...既然是第一課,課畢之後有一句話要送你,望你慎之重之!”

在蔡弘毅這裡,許盈的地位是不斷升高的,此時許盈在他心中,好比是孔子之於門徒。真是‘傳道授業解惑’之人,也是精神導師一樣的存在。聽到許盈有話要送他,他立刻整理衣冠,端端正正行禮,隻恨時間不夠,不然還要沐浴焚香、一身清淨才能聆聽教誨。

所謂‘法不可輕傳’,在蔡弘毅看來,許盈口中的送一句話,其實就是老師未來教他的所有東西的總綱!是一句真法!一般老師要傳授弟子這樣的東西時,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