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1 / 1)

麒麟兒 三春景 4329 字 6個月前

似睡著了,實際天知道他是睡是醒。

“果然是我德行不夠,汝等現如今是拿為師當賊了!”裴慶淡淡一哂,說不上生氣,但顯然是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

他背後還站了一個當壁花的蔡弘毅,有點尷尬地笑了笑...這個孩子老實,和大家的一起的時間又不久,很多事情還不了解。但在這件事上,他本能地站在了羅真和吳軻的同一陣線。

他知道,裴慶對許盈沒有惡意。但這就像是小時候大表哥‘欺負’小表哥,其實也沒有惡意,甚至是為了小表哥好,是一種嚴格要求。但那個時候他一樣站在了小表哥那邊,對於那時的他來說,小表哥就是哥們兒。

他站在小表哥一邊、保護小表哥,更像是一種兄弟義氣。

“昨日之事你為何拒了為師,隻不過是聽聽北地之事而已。這些事你不聽,也是一樣地發生。”裴慶想了想,還是從這裡談起:“為師知道你容易心軟,卻沒有想到這都受不了,何至於此?”

許盈靠在軟綿綿的隱囊之上,回憶昨天的事,慢慢道:“我隻是沒法聽下去了。”

這就像是用戰地記者搜集來的資料拍成的無比真實的紀實片,太殘忍了,以至於讓人產生生理性不適。這種情況下,作為一個正常人,因為心理承受能力差,不想繼續看下去了,這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現在隻是聽描述,沒有紀實片畫麵衝擊大,但這還是發生在周圍、隨時可以接觸到的事!顯然是這個更容易讓人不安...惡心。

許盈直視裴慶的眼睛:“我厭惡那些事、聽不得那些事...甚至是害怕那些事,難道在先生看來,學生連因為害怕躲避都不行嗎?”

似乎有身份的人都不習慣承認自己是軟弱的、是有弱點的,但許盈不在意——誰又能真的沒有弱點,什麼都不害怕呢?

如果你隻是許氏小郎君,這些當然都是可以的...裴慶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之後他開口道:“你不是打算未來做一代文宗、海內名士,還想桃李滿天下?如今就是亂世,這些事哪裡能躲一輩子!”

一代文宗也好,海內名士也罷,總不是空口白牙說出來的!按照這個時候的風氣,他總不能做個連世情都不知道的‘天龍人’。這樣的文宗、名士,不管彆人怎麼看,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這不是一回事。”許盈以一種很微妙的神情看著裴慶:“學生終究要知道各種各樣的事,但這應該是順其自然,到了某個時候做某件事,而不是刻意去做什麼。曾經老師還問過學生在急切什麼,學生在急切著長大...”

畢竟對於許盈來說,這是第二次少年時代了,他想迅速地過掉這個階段,繼續上輩子沒能繼續的歲月。但後來他明白了,每一個階段都是珍貴的,所謂‘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他不知道是上輩子拯救了銀河係還是怎樣,這才有了重新體會一次少年時代的機會。

他應該放開心%e8%83%b8去享受、去經曆才對。

“小孩子想要長大,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許盈不太想解釋自己的心路曆程,因為根本解釋不清楚,所以很快略過了這一點,定神看著裴慶:“現在學生倒是要問老師了,老師您又是在急切些什麼呢?”

著急到,我分明看到了您在反複折損自己...所以他才一定要拒絕他。

許盈的眼睛是黑白分明的,明明已經長大了,卻始終像嬰兒一樣,隻是多了一分溫柔和理解。麵對這樣一雙眼睛,再冷硬的人也會悄悄軟化,鬆懈了心防。

就連裴慶也不例外,他微微閉上了眼睛,聽到自己說:“因為玉郎你越來越好,我等不及讓你更好了...玉郎,你不知為師對你到底有著何等期待!”

誒(~ ̄▽ ̄)→))* ̄▽ ̄*)o

許盈:???

許盈本來是洗耳恭聽的,之前以為是他們師生之間有了什麼無法溝通的疙瘩,打算來一次敞開心%e8%83%b8的交談的。但裴慶說了心裡話之後,許盈忽然覺得畫風一下就變了——他是有聽說過,一些家長會對孩子有很高的期待,甚至會因此揠苗助長。

這種事不僅在表現差的孩子身上出現,表現特彆好的孩子身上也有可能出現!孩子本身的優秀也會無限拔高家長的期待值,最終問題積累的越來越多。

但這種事他從沒真正接觸過。

上輩子他隻有父親,然而父親是個沒有多少凡俗感情的道士,對他負了撫養的責任,但其他的都接近於放養。而這輩子,稍微長大一些就來了南邊,遠離父母,這種事自然也是無緣經曆。

許盈直覺事情應該沒有那麼簡單,他隻能試探著道:“那麼老師到底對學生有著何等期待?”

你不說我怎麼明白!

<p/

第145章

裴慶走的很快,什麼都沒說。

許盈看著裴慶的背影,更確定裴慶心裡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如果真的隻是對自己有很高的期待,那即使是再‘出格’,也不存在不能說啊!

他上輩子還苦惱過將來要讀清華還是北大呢,他小時候學習成績一直很好,有點兒這種期待也不算誇張...雖然他後來不至於淪落到糾結上清華紫光還是北大青鳥,實際上了一所名牌師範大學,但離清華北大還是很遠的。

長輩對孩子的期待也是同一個道理,看著孩子一點一點長大,一會兒覺得孩子唱歌很好聽,將來說不定是個音樂家;一會兒又覺得孩子的塗鴉很有藝術感,是個畫家苗子;轉天再看孩子學習也很好的樣子,不然去做科學家吧...

誰都有這麼個過程,說起來雖然有些‘天真’,但並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許盈心裡知道,裴慶一定有什麼事情隱瞞的很深...但他並沒有再追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他自己就深深埋藏著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秘密——他的來曆說出去,誰的秘密能夠相比?

輕輕搖了搖頭,他就吩咐許倩:“讓人去請那位李先生來,我有事與他說。”

旁邊打來溫水給許盈擦臉的劉%e5%aa%9a子立刻沒好氣地撇了撇嘴:“尋那老傖做甚!若不是他,郎君怎會臥病?”

劉%e5%aa%9a子不懂什麼大道理,她隻知道就是因為李益說了一些話,然後許盈受了刺激,不止和裴慶這個老師起了爭執,還病了一場。她這人向來有點兒小心眼,這個時候自然是有點兒恨上這個李益了。

“不是他的事。”許盈解釋了一句,一會兒便擺擺手,讓許倩早去。

不過一會兒,李益就來了...李益真有點兒緊張。昨日那件事他回去仔細思索了一番,覺得應該沒什麼危險。相較於他,在場無論誰都是貴人!若他開罪了人家,人家想報複早就報複了!既然當場無事,之後估計也就無事了。

但沒想到,今晚才安頓下來,許盈就來請了。

唯一讓他心下稍安的是,許盈看起來十分麵善心軟,理論上來說不會有什麼事——或許一個成年人可以七情不上臉,一副麵孔大忠似奸,但許盈這麼個孩子,他下意識地覺得就是表裡如一的。

許盈請李益來,並沒有提昨天那場尷尬事,而是說起了李益提到的另一些事:“李先生說過,如今許多北人欲南渡而不得,這是真的?”

如今北方戰亂,中原地區的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跑路路線也很多,南渡是選擇之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雖然在北人的刻板印象裡,南方依舊是瘴氣密布、原始森林一樣,這裡還居住著許多生猛難馴的越、徯、蠻。但這個時候也就是在眾多的糟糕選擇裡找一個相對而言沒那麼糟糕的而已!

中原戰亂住不得了,北方是胡人地盤,普通漢人地位低賤!涼州,甚至比涼州更偏向西域的地區,眼下看著還好,但地方割據勢力的統治,天知道有多少風險!說不定明天就‘城頭變幻大王旗’了!

巴蜀之地自成一個小區域,然而這裡自古以來有‘天下未亂蜀先亂,天下已平蜀未平’的說法。若是為了避難圖安全,這裡也不是什麼好地方!

東北,此時應該叫做幽州、燕地、遼東遼西,當下實際上被鮮卑控製。鮮卑還沒在胡部中混到頭兒呢,內部已經鬥個不停了,有段部鮮卑、慕容鮮卑兩個大部爭雄(鮮卑內部還有許多小分支,也依附於兩部),而段部鮮卑和慕容鮮卑各自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

再有雲貴之地,這是比江南更野性難馴、土人更多、瘴氣更深的地方!在此時是禁區一樣的區域。

這個時代,說是群雄逐鹿,其實就是比爛大賽!但凡沒有爛透的,能多堅持一會兒,都能成為一時之雄!

這樣一比,即使南方在很多北人眼中依舊不是什麼好地方,好像也變得比較有吸引力了——很多事就是這樣對比出來的!更何況現在小朝廷南渡,豎起王旗來,自然有人來!

在許多中原逃難者眼裡,南方的土人再厲害,能比凶殘的胡人更厲害?土人沒有什麼武器,也沒有成氣候的大勢力...南方至少能夠總體保持穩定!至於南方開發程度不高,比較窮。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他們本來就窮,不在意這個。至於有錢人,在哪裡其實都能好過。

就是因為南方開發程度不高,人口也不多,北方打生打死的‘梟雄’們看不上這裡,再加上天然的長江天險,這裡才能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可以預見地保持安定和平!

北人南渡是一陣一陣的,當初七國爭雄時就曾有過大規模南渡。後來大周與漢趙之間打仗,北方就一直有人南去避難。最近,北方亂成了一鍋粥,南下的人一下多了起來。

許盈其實對此很清楚,因為清溪莊園吸納了大量流民,是他讓人主動去潯陽招募的,南渡流民很多,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之所以此時如此問,隻不過是起一個話頭而已。

昨天李益就說過這件事,說起為了南渡他花了不小的代價!事實上,此時能夠南渡的流民,大都本身都有一些家底!若是什麼都沒有,哪裡來的南渡機會?根本走不到長江邊上,也無法上船!

長江寬闊,雖說水性好的人也不是不能橫渡長江(後世很多人都挑戰過這件事),但這是在古代!沒有保障,沒有任何安全準備的情況下,讓一群長期營養不良的流民橫渡長江?那死亡率估計不會低。

而且老弱、小孩子怎麼辦?不會遊泳的人怎麼辦?古代,如果不是家住水邊靠水吃水的人,基本上都是不會遊泳的。南方通水性的人還多一些,北方卻是難找!

所以,除了少數人真的是‘遊過去’,大多數人還得想辦法搭船!

李益這種還帶著貨物的,就更得找船了,他是托了關係,又花了大價錢,這才找到了船!

“此事不敢虛言。”雖然眼前的少年給自己做兒子綽綽有餘,李益卻一點兒不敢慢待,規規矩矩連頭都不抬。

許盈‘唔’了一聲,像是轉移了話題一樣道:“先生打算日後落腳丹陽,想過生計之事嗎?”

這個事自然是想過的,李益打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