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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84 字 6個月前

正了解民生疾苦,甚至去開荒種地,並且吃喝都和普通莊園客相同。

因為這個經曆,他寫出了一份自己的心得體會,許盈一看就知道是真的。不是真的經曆過那些,根本提不出那些細節問題!

也因為這個,許盈特意給他回了信,還回的非常仔細!

對於蔡弘毅的問題,許盈將自己能回答的都回答了...他的很多問題其實就是古代社會的固有頑疾,站在許盈這個後世曆史係高材生的角度,回答起來是佷容易的。

古代的改朝換代、土地政策、階級流動、糧政、軍閥混戰...換任何一個曆史係學生都能說些理論。經過一位位史學大佬完善,很多在後世不是問題的問題,在此時卻深深困擾著許多讀書人。

還有一些問題,卻是許盈也不能回答的。

蔡弘毅想要知道怎麼才能徹底改變現狀,想要知道如何才能徹底解決問題,怎樣才能不因為問題而困惑——這些,許盈也想知道。

許盈隻能教他一些簡單的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方法,都是後世高中學習《政治》時會學到的世界觀、方法論。至於其他的,他也隻能以‘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來激勵他了。

弘毅正好是他的名。

許盈覺得自己沒做什麼,隻是給少見的實乾派解答了幾個小問題。這年頭這樣腳踏實地、有誌氣

的讀書人不多了,他很珍惜...隻有這樣的人多一些,眼下華夏才有救!

但對於蔡弘毅來說並不是那麼回事,那些他在信中提出的問題,他已經請教過很多人了!其中不乏大儒、名士。但結果不是這些人也不知道,就是語焉不詳,根本說服不了蔡弘毅!寫給許盈,他也沒想過全都得到解答。

哪怕能解答一兩個也是好的。

最後,許盈給他解了七七八八,至於剩下不能解決的問題...說真的,那些問題他自己也沒指望能得到解答。若這幾個問題也能輕鬆得到答案,世道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早就有人去解民於倒懸了!

他著迷於許盈給他寫的認識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方法,越讀越覺得精妙,越讀越覺得這就是世間至理!仿佛這就是天生要用來幫助人解決問題的,連一個字都不能改!有了這套方法,很多原本覺得有些說不清的事情,一下就變得清楚明了了!

現代人有足夠的資源去學習,這種資源很多時候甚至是過飽和的。很多人沒有意識到認識問題、分析問題、解決問題的方法,其實不是高中學《政治》的時候才接觸的!早在學習理論之前,學生們早就實踐、訓練過無數次了!

語文、數學、物理、化學...任何一門曾經學過的學科,並不隻是學習那些學科內的知識那麼簡單!甚至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那些知識多年以後都會變得模糊、無法使用,或者說沒什麼用處。這種時候,這段學習經曆給自身帶來的最大好處就是,學會了‘學習’!

思考這些學科的問題,理解、分析、解答,這本來就是一次完整而規範的‘案例’!

這種學習模式、思維模式已經留了下來,一生都不會忘記。

現代人很難想象,沒有如此規範的、高密度的、多樣化的訓練,古人在學習這件事上到底有多吃力!

名師高徒們還好,但名師高徒終究是極少數,大多數人老師普通,自身也普通,其分析能力遠遠不能與現代經過高等教育的人相比!

經過此事,蔡弘毅徹底拜服,早年間的一個想法也變成了壓製不住的念頭。

想到此,蔡弘毅認真上前,深深一揖:“在下願拜先生為師!隨侍左右!”

第132章

“在下願拜先生為師!隨侍左右!”

一瞬間,因為蔡弘毅這句話,周圍安靜了。另一個當事人許盈自詡見過大場麵,這個時候也沉默了。

難到我是在參加什麼沙雕節目嗎?許盈甚至忍不住這樣想。

不因為彆的,隻是蔡弘毅這個舉動實在是太、太不合常理了...拜師從古至今都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在當下這個朝代更是如此!

老師給學生傳道授業解惑,這對老師個人水平有很高的要求!哪怕是寒門子弟,也不會說隨便找個老師。蔡弘毅是荊州蔡氏的子弟,拜師之事不可能馬虎,按照道理來說自有家人操持,就這樣大大咧咧找上門來,實在讓人意外!

另外,師生關係、與同窗們的關係,也是此時讀書人的重要人脈。對於寒門子弟來說,因為聰明優秀而拜到一個名師門下,能很大程度上補足出身補足的短板。和同樣優秀且出身優良的同窗一同學習,更是能賺到‘第一桶金’。

勢族子弟這方麵沒有寒門子弟那麼緊迫,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們拜師更需要鄭重!拜在一個不知所謂的人名下做學生,本來就是對家族名聲的傷害,同時也是對自己人生的極度不負責任。

許盈沒有低看自己的意思,但他的實際情況明擺著——他才多大!而且比蔡弘毅還要年少。蔡弘毅就這樣過來拜師,他有想過這樣多荒唐嗎?他家中長輩知道嗎?

許盈是打算將來走‘名師路線’,培養優秀的學生,一邊刷聲望,一邊為改變這個時代提供人才。但這是之後的事情了,至少還得等幾年,等他看起來像是個成年人再說。一個少年做老師,旁人看著不隻是不靠譜,恐怕還會覺得輕浮吧?

“此言不必再說了,我也隻當沒聽見。”對於蔡弘毅要拜師的原因,許盈猜到了一點,他隻能儘量保持鎮定,以一種平和的語氣道:“若成仁兄你再有疑惑不解之處,儘可與我、與自然探討...拜師之事就不必提了!”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說了便是說了!”然而蔡弘毅是個執拗性子,指了指身後自己騎的一匹馬:“拜師之事學生已經稟報家中,這是家中

為學生準備的束修!此次學生將護送學生來的部曲都趕了回去,便是決心留在先生身邊了!”

馬是駿馬,馬背上掛著一個褡褳一樣的布袋,蔡弘毅將其取下來,裡麵裝著幾樣禮物。一者是一枚玉玦,十分溫潤,價值連城;二者是一部法帖,乃是大夏時的大書法家手筆,此時拿出來細細觀摩,依舊是精光照人;三者是一罐糟肉,看起來最普通。

蔡弘毅低聲道:“孔夫子收徒,束修便是十枚臘肉,因不便攜帶,學生隻取了家母親手所製的糟肉。”

許盈感受到了對方的認真,顯然對方是‘有備而來’,而且決心比許盈想的還要大。但他依舊不能理解:“我才多大...若是拜我為師,他人怎麼看你?為前途計,你再仔細思量!”

蔡弘毅很想說自己不用考慮了,就是要拜許盈為師!但看許盈認真的眼神,他隻能將這話咽了下去。然而心裡打定主意,一定要讓許盈知道他拜師的決心!今次他來是一定要拜師的——他不是一時衝動做出這樣的決定,這個決定在收到許盈的回信之後就秉告了祖父、父親。

家人自然多不讚同,他們也同意許盈有才,但有才也不一定要去拜師...若非要去拜師,也不能是許盈這樣的‘孩子’。

許盈比蔡弘毅小幾歲並不是重點,學生比老師年長一直是有先例的!按照儒家的觀點也是達者為師,而不在年紀大小。關鍵是許盈太年輕了!他哪怕二十歲了,家人都不會攔著蔡弘毅。但許盈才多大?蔡家人甚至不知道許盈提前加冠了!想到自家孩子要去拜一個尚未加冠的童子為師,就怎麼也邁不過那個心理障礙了!

而且這還不隻是心理障礙,還得考慮人家因此會怎麼看蔡弘毅...他們肯定不想族中這一輩中最優秀的孩子去做這樣的事。

蔡弘毅為了讓家人同意這件事是做了很多工作的,而在這個和家人拉鋸的過程中,他早就將一切想的清清楚楚了!若隻是一時衝動,他根本沒法在家人的輪番勸說下堅持下來。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雖然沒有收下蔡弘毅做學生,但許盈還是安排他留下了。他可是一個人來的,難不成讓他一個人回去?如今世道不太平,敢於一個人上路的都是強人。許盈

看看蔡弘毅,很有英武之氣,應該懂些拳腳、劍術,但顯然不夠獨自麵對路上可能出現的危險。

再者說了,真趕他走,他也能自己騎馬跟著,有手有腳的,他自己不願意回去,許盈又能如何呢?

安排好蔡弘毅之後,許盈才瞪了一眼羅真:“你知道他的打算?”

許盈覺得羅真是看熱鬨不嫌事大!

“若衝這就冤枉我了!”雖然是喊冤,羅真的語氣依舊是半死不活的。他甚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一路騎馬追上許盈的。

“成仁隻說自己是來見你的,我就帶上他了,哪裡知道他有這個心思——我若是吳軻,那倒是能猜出來,但我不是啊!”說到這裡,羅真忽然湊近了一些:“若衝為何不收下他?難道是他朽木不可雕,若衝你不願意?”

“非!”許盈想了沒想搖頭:“我所見之人中,他可以說是最出色的人之一了,是萬裡無一的實乾之人,實在難得!”

許盈對蔡弘毅的印象真的非常好,說到他就有不少好話!而且說實在的,他雖然認識一些出色的少年人,但這些少年人大多有這樣那樣的‘難搞之處’。相比之下,蔡弘毅真的是正直又隨和!

“哦,萬裡挑一...難得...”羅真的語氣一下變得酸溜溜的:“這麼欣賞那荊州呆子,那怎麼沒收他為徒?”

許盈正陷入沉思,沒察覺到羅真的語氣變化,隻是下意識接道:“我才多大,收他做弟子,外人如何看?真的成行了,他今後可有的受!”

“何必憂慮這等小事?”羅真卻顯得比許盈這個現代人還要開放:“他仰慕你才學才來的,旁的都是細枝末節——旁人言語誰在乎?難道你在乎?”

“倒也不是很...在乎。”許盈很願意有一個好名聲,他又不是反社會人士,肯定希望大家都能對他有個好評價。但也就是如此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上輩子生活在一個流言太多的時代,經過短暫的迷茫之後,他們那一代人中,有些人經過反思,反而對類似的東西沒那麼看重了。

至少,他不可能像此時典型的士人那樣,將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計算成聲望之類的‘任務’,每做一件事腦海裡就浮現

出‘聲望+1’之類的畫麵。

“但蔡成仁...”許盈想說什麼,但在羅真微笑著注視他時,停了下來。

羅真一隻手搭上了許盈的肩膀:“看來若衝也明白了...這是蔡成仁自己的決定,既然他已經做出了決定,而最終背負結果的也是他自己,那又有何不可呢?”

“若是彆人,還能說出是蔡家子年少,許多事還不懂,當下是一時衝動。但我知道,若衝你是不會說出那樣的話的——你既然說蔡成仁是萬裡挑一,是難得之人,想來他不會自己的決定也不能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