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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318 字 6個月前

假,有春節這樣的節日放假,也有農忙時的農忙假,盛夏時自然也有假)。雖然假日不長,也就是躲過最熱的幾天,羅真還是囑咐許盈,讓他彆忘了每天給他送冰鎮酸梅湯去。

許盈不可能隻給羅真一個人送酸梅湯,真要是那樣,豈不失禮?所以第一次送酸梅湯時,送了許多,仿佛是通家之好互送些家中特色點心一樣。

羅丘見到酸梅湯中沉沉浮浮的冰塊就驚呆了,身為羅氏顯支子弟,羅丘自然也是見過好東西的。但是身處南方,大夏天的見到冰塊?這還真是第一回 !

下功夫慢慢熬煮出來的酸梅湯十分夠味,再加上冰鎮過,在此時而言,絕對是夏天的至高享受。羅丘飲完一杯冰鎮酸梅湯,歎道:“果然是中原世家大族子弟,江南夏日居然能有冰!”

他哪裡知道就算是其他勢族也不能在此時江南的夏天用冰,隻當是許氏有秘法,可以做到在江南儲冰。此時世家大族傳承日久,衣食住行各方麵都有可觀之處,這並不是什麼秘密——譬如此時各家常常攥寫‘食經’,說的就是自家吃飯的規矩,以及一些菜肴的做法。

這些‘食經’在亂世動蕩中有的能夠保存下來,這也是大

家族的根基之一。

有的時候天子家在這方麵的傳承都不如世家大族,曆史上就發生過大臣家的菜肴十分合天子心意,但禦廚整治不出,皇帝向大臣索要食譜而不得的故事。

各家衣食住行方麵的秘法很多,往往是密而不發的。等到了一些特定的場合,彆家沒有而我家有,這才顯得有底蘊呢!

也是因為這麼想的,羅丘絲毫沒有打聽東塘莊園是如何藏冰的意思...這種技能一般都是世家大族概不外傳的!打聽這個,人家不會說,反而傷麵子!

一邊喝著冰鎮酸梅湯,羅丘一邊和羅真說起最近豫章郡最近的‘八卦’:“你是不知道,如今胡氏可被許小郎君為難的不輕呢!”

這說的當然就是最近的‘生絲大戰’了。

胡氏作為豫章郡頂級豪強,在江州也算是‘頂流’了。隨隨便便有點兒風吹草動,肯定是要傳的滿城風雨的。再加上人都有看熱鬨的心理,那些不如胡氏的豪強,除非是依附於胡氏的,這個時候未嘗沒有看笑話的心態。

羅氏之前才被胡氏糊過滿臉惡意,這個時候羅氏上上下下自然樂得看胡氏狼狽,所以說起這件事都是要笑的。

羅真大概知道這件事,雖然他在東塘莊園讀書的時候不怎麼和外界交流,但誰讓這一次生絲大戰的另一個當事人,就和他同一屋簷下讀書呢!就算他不想知道,有的時候也會從許盈和關春的隻言片語中了解到零碎。

而對於羅真來說,這種程度的了解已經足夠他勾勒出事件全貌了。

當下隻是興致缺缺道:“如此啊...那胡氏是如何打算的?”

羅丘並不在意堂弟口中的敷衍,而是饒有興致道:“能如何打算?不過就是‘破財免災’罷了!許小郎君這是堂堂正正的陽謀,誰都看得出來許小郎君就是要讓胡氏不痛快!胡氏自可不接招——但胡氏不能。”

東塘莊園要抬價擾亂市場,胡氏當然可以不接這個茬兒,但這樣的結果,包括麵子損傷、耽誤今年絹帛生產...顯然都是胡氏不願意承受的。

和胡氏那邊的想法不同,讀過《戰國論》的羅丘並不認為東塘莊園拿主意的人另有其人。雖然能寫好文章不代表能處理庶務,但他還是很難想象能

寫出《戰國論》那樣文章的人會隻是個擺設。

所以羅丘在說起生絲大戰時,直接就認定主導者是許盈了。

羅真有些心不在焉地撥弄著手中麈尾,聽羅丘絮絮叨叨,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因為羅丘提及了胡氏那邊的情況...他問過許盈,為什麼要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

生絲大戰確實讓胡氏不舒服,但許盈也不見得能從這裡麵撈到好。一方麵是破費了錢財,另一方麵顯然會更加得罪胡氏!從這開始,胡氏真就拿許盈做眼中釘肉中刺了!

許盈對此隻是反問:“我不要臉麵的嗎?”

“如今知道胡氏不悅,我就心喜了!”

這樣的話彆說是對許盈這樣平常表現的很雅重的人了,就是一般人,也很難想象會這樣說,因為太直接了...但說實在的,羅真聽許盈這樣說,卻感到莫名的爽快!許盈真要是和胡氏你好我好大家好,固然像是他平常端方穩重的做派,但就是覺得不那麼‘許盈’了。

現在這樣才對!

“現在就是不知此事會如何收場!”末了,羅丘這樣作結道。

說實在的,就算是一向能夠見微知著的羅真也不知道事情會是怎麼個走向。因為這件事裡有許盈引導,他一向無法把控許盈的心思與行動。不過,即使是這樣,羅真也敢確定...反正許盈是不會和胡氏講和的。

許盈下的決定是很難改變的...既然已經與胡氏對上了,他就絕不可能首鼠兩端!

事實也如同羅真預料的一樣,生絲大戰打到了今年最後一批生絲上市。為此兩邊都填了不少錢進去,因為東塘莊園第一目標是抬價,能不能真的收到生絲並不真的很在意,所以這方麵的損失胡氏要大的多。

而經過這樣一場大戰,許盈的錢也沒白花。

這就像是後世的產品發布會,一些流量沒那麼大的品牌產品總會去蹭友商。而一旦兩家的產品真能麵對麵PK,不管結果怎麼樣,對於名氣小的產品,那都是賺到了!

對於不知情的路人來說,這兩個產品可能就會打上‘同檔次’的標簽。

再不濟,也是兩個檔次差彆不大的產品。

現在也是這樣,既然東塘莊園能和胡氏你來我往,而且在把胡氏

惹毛之後依舊能活的很滋潤。就算大家並不真的覺得東塘莊園有資格和胡氏平起平坐,也會認為東塘莊園有兩把刷子,背後的水很深呐!

不然怎麼能和胡氏有來有回?

經過這樣一遭,潛在的合作對象會因此對東塘莊園更有信心,而潛在的對手也會考慮對上一個這樣強大且不知深淺的敵人合適不合適。

這或許會導致更多的人不喜歡,甚至恐懼東塘莊園,覺得這個外來戶來者不善...但不要緊,這就是個亂來的時代。不被人喜歡算不得什麼大事——被人害怕顯然比被人認為軟弱可欺要好得多。

“如今要暫時與胡氏休戰?”因為生絲收購已經徹底結束了,所以羅真有此問。

“休戰?”許盈茫然地重複了一遍,然後搖了搖頭。但他也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搖頭...這個問題解釋起來就太複雜了,索性就不說了。

和羅真相處的時間多了,似乎也和他一樣不喜歡解釋太多了。

或許外人看來生絲大戰結束,自家和羅氏的戰爭也該結束了...至少該暫時告一段落了。但在許盈看來,這才剛剛開始呢!之前不過是蓄力階段啊!

外人隻看到胡氏在生絲大戰中收購了多少生絲,卻沒有看到東塘莊園收購了多少蠶繭!這並非東塘莊園做事隱蔽,隻是一般人想不到在蠶繭保存上突然出現了‘烘繭法’這樣的大殺器。

大家認為東塘莊園收購的蠶繭在正常莊園的處理範圍之內,就算多出一些也不會多到哪裡去。這個時候信息傳播很難很慢,外人也無法輕易統計東塘莊園到底收購了多少蠶繭,隻是按照自己以往的經驗和常識估了一個數字而已。

卻不知道,這和真實的數字差了老遠。

這決定了東塘莊園的織室可以繼續擴大規模,當冬天到來,胡氏紡織作坊的紡錘停轉,織機不動時,東塘莊園的織室依舊可以繼續運作!

這才是胡氏在江州絲織業王朝垮塌的第一抔土!

而這之後,許盈還打算改進紡織機器,比如說一些手搖的操作通過改進機器變成腳踏,又比如說能不能引入水力,能不能增加錠子的數量...特彆複雜的改動許盈做不到,但他知道一個大概的方向。■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讓工匠們嘗試著去做,

這些改變哪怕最終隻能完成一兩個,對於絲織業來說也是生產效率的巨大變革。

到時候許盈入主絲織業成為大佬簡直不要太輕鬆——真到了那個時候,他眼睛裡看到的會是一個新天地,至於胡氏恐怕早就被他拋到腦後了。

說到這些的時候許盈談性就比較足了,給羅真說了很多自己在商業上的構想。羅真聰明的腦瓜自然能夠理解許盈的構想,但他有一個問題沒有得到解決,最後他也直接向許盈問了出來。

“你要那許多錢財做什麼?”羅真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這樣的話如果在一千多年後問出來,那是要惹人發笑的。但在此時問出,卻顯得很正常。在這個時代,錢財確實很重要,但錢財絕不是最重要的,甚至連次之都算不上。彆說許盈勢族郎君的出身了,就是羅真豪強之子的身份,都沒把錢財當作追求。

而且在羅真看來,許盈也不像個‘財迷’。平常他吃穿住行固然精細,但並沒有奢靡浪費。這種精細體現的是細節的講究,而不是窮極無聊了燒錢玩兒——這也是此時名門所推崇的,講究,但不是暴發戶!

類似於用蠟燭燒火煮飯,真的隻是炫富而已...

許盈並沒有展現出多強的物欲,甚至有些‘隨遇而安’...這樣的許盈會耽於錢財不能自拔麼?

羅真觀察到的沒錯,許盈確實不算財迷。他兩輩子都沒吃過沒錢的苦,上輩子沒有這輩子的煊赫身份,卻也是富裕人家的孩子。不敢說要什麼有什麼,至少不會比平均水準以上的同齡人少什麼。

而且除了上輩子的漸凍症,他也沒遇到過真正的挫折,生活可以說是順風順水。

這讓他的性格裡有相當溫和無害的一麵...對錢雖然有需求,卻沒有過分執念。在夠用的基礎上,他並沒有太大的動力追求過於奢侈的生活。

但誰讓許盈打算要做的事情需要錢來支持呢。

許盈想了想道:“我是這般覺得的...很多時候,無錢寸步難行。我若是做個紈絝子弟,隻享受家族餘蔭,舒舒服服過完幾十年,那是不必再求財了,現有的已足夠。隻是我既不打算如此,有些地方就要早做準備了。”

因為許盈自己也不知道,將來哪些地方可能用

錢,所以他也沒有舉例具體方向。

他覺得以羅真的聰明才智,也應該不需要自己說的太多...emmmmm,怎麼說呢,某種程度上來說許盈想對了,羅真確實可以理解他的未儘之意。

但,這個理解的方向可能和許盈的想法有微妙的偏差。

羅真注視著許盈,似乎是想看看這個同窗的腦海裡預設著怎樣的未來。短暫的某一刻裡,羅真幾乎感受到了撲麵而來的浪潮——那是時代的浪潮!

很多年後,羅真也能回憶起這一刻,而站在那時的角度看此時,就更加清楚明白了!

這個時代將命運寄托在了眼前的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