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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84 字 6個月前

來看看這些。”

其實就是那些胡氏部曲的審訊記錄,讓關春了解一下現在的情況。等到他看的差不多了,許盈才道:“你去羅氏走一趟!請他們想辦法將此事告到刺史手上。”

相比起許盈,羅氏也是江州地頭蛇,自然更容易出手。

關春有些不解:“此舉恐怕無益於事...胡氏到時不會認下,可能隨便推人頂上,隻當與自己不相乾——”

說到這裡,關春忽然明白了過來,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點點頭道:“原來如此!關春這就去辦!”

說完這句話,關春就帶著那些審訊記錄就離開了院子,隻留下許盈和裴慶繼續對弈。

此時正該裴慶落子,看著棋局上的境況,裴慶忽然大笑道:“妙哉!妙哉!玉郎這是用上了棋理啊!對弈時一手叩橋不渡已是爐火純青,如今再用這一手,也是手到擒來!”

圍棋其實是一種非常獨特的智力遊戲,哪怕在眾多棋類遊戲裡都顯得與眾不同...雖然大家都說棋類遊戲的變化是正無

窮大的、無法被窮舉的(這個存疑),但不同的棋類遊戲,變化的正無窮大與正無窮大也是不同的。

其中最明確的證據就是計算機戰勝人類頂尖棋手的時間。

雖然,在許盈上輩子時,看起來棋類遊戲的職業選手都將守不住自己的江山,但至少圍棋棋手堅持到了最後才開始淪陷!

圍棋的規則是最簡單的,每一顆棋子沒有分彆,規則也極度簡單,但就是這樣,才擁有了最多的變化!

所以,相較於其他的棋類遊戲,圍棋其實最能夠模仿人類思維的碰撞。所以圍棋才會被稱作‘手談’,即下棋時不用說話,光看下棋就能夠看出一個人的想法,這甚至比直接說話還要清楚明白——人依靠語言交流,但有的時候又會被語言阻礙。

許盈剛剛在棋盤上下了一手,這一手是非常有意思的...在後世算是大路貨的下法,用到什麼程度要看個人水平。許盈好歹也是給沒有水分的業餘九段,在此時用出這一手,看起來確實非常精妙。

雖說厲害的圍棋手什麼時代都厲害,但不得不承認,圍棋技術在時代的浪潮中是不斷前進的。特彆是近代到現代這段時間,更是圍棋技法高速發展的一段時期,無數才華橫溢的圍棋選手不斷提高了這一智力遊戲的門檻,終於讓職業和業餘之間有了無法逾越的鴻溝。

簡單來說,許盈這一手就是在恰當的地方停了一手——這甚至說不上什麼圍棋技法,而更像是一種心理戰。

這個地方,許盈可以往下繼續下,達成自己的目的,阻斷對方在局部的一個布局。但是,精妙之處在於他隻是停了一下,卻不接著往下下了。對於對手來說,就不得不被此處牽絆住精力,考慮此處更多的變化。

相比之下,直接坐實了這一塊的優勢,對於對手來說可能還比較好處理!

‘叩橋不渡’的精義並不在‘叩橋’,而在於‘不渡’,保留了更多的變化,用圍棋中的話來說就是保留了‘餘味’。而這對‘餘味’的保留,其實也是圍棋戰法中非常常見的做法。

真正的高手局是很少見哪一個棋手做鐵眼的,因為這意味著效率低下!而正是對效率的無限追求,使得棋盤上‘餘味’非

常常見,這也是棋盤上隨時可能局勢變化的一個重要原因。

‘叩橋不渡’的難點在於對節奏的把控,必須停的恰到好處!

許盈在棋局中用了這一手,對付胡氏也用了這一手——許盈並沒有直接拿著證據去找人告狀,根本原因不在於羅氏才是地頭蛇!而是他很清楚,真的告狀了之後反而就沒有了威脅力!相反,這件事隻有‘懸而未決’才更好利用!

不然的話,他為什麼不直接自己去找羅真,讓他回家之後和他爹說一聲?這不是方便又快捷?非要通過關春去走‘官方流程’,為的就是這件事能夠被胡氏一乾人等所知。

這是當然的,既然羅氏能打聽到胡氏想對許盈出手,那胡氏能夠打探到羅氏的情報也是很正常的...說的像是誰家沒點兒信息渠道一樣!

關春也是明白過來了,這才離開的。

許盈真的告狀了,胡氏是不擔心的,處理這種官司,對於紮根鄉土的胡氏來說不過是毛毛雨。但就是這種他知道了、他有證據了、他想要鬨大這件事而又還未鬨大的狀態,對於胡氏來說是真的有些棘手。

他們不得不去想,許盈到底會不會鬨大事情,會怎麼鬨大...他這樣底氣十足地鬨大事情,是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底牌嗎?想的多了,難免腦殼痛!

這是許盈第一次出手,但節奏把握的非常到位,以至於裴慶都大歎‘妙哉’。

第84章

敵我交鋒,這是一個接招與反擊的過程,主動權往往會在雙方之間反複橫跳。若說一開始的時候是主動進攻的胡氏等人掌握主動權,那麼當放火燒糧倉的部曲被抓住,底細被揭開了,主動權就轉移到了許盈手中。

而主動權發生轉移的時候,胡氏這邊卻還不知道。

不同於許盈此時的鎮定自若,胡氏這邊的管事是興奮中帶著一絲不安的。一方麵胡氏主理此事的管事覺得事情很簡單,他們以有心算無心,燒個糧倉不是輕輕鬆鬆——東塘莊園的人哪裡會想到,沒有天災人禍的,平白無故有人來燒糧倉!

郎主吩咐的事情就要漂亮完成,肯定是興奮地期待著好消息的。

但另一方麵,一夜過去了,沒見到人回來,也沒見人稟報東塘莊園糧倉被燒的消息,心裡的遲疑是越來越多了。難免去想,會不會發生了什麼意外?會不會是放火燒糧倉的計劃失敗,害怕受罰,那幾個部曲已經逃了?

如今天下亂的很,地方豪強擄掠人口做的很熟練,而蔭蔽的人口想辦法自己跑了,這也算不得罕見。這甚至沒法上官府請求追捕逃奴,一方麵是此時的官府沒有能力,另一方麵也是正常情況下豪強沒有辦法證明那是自己的人口。

反正都是不合法的‘灰色人口’。

又等了一個白天,始終沒有等到複命的部曲,管事就知道事情恐怕黃了。果然,守在東塘莊園附近等消息的人回來了,他們既沒有等到那幾個部曲,也沒有看到東塘莊園的糧倉被燒。

事已至此,雖然覺得沒法和郎主交代,管事也隻能硬著頭皮向上稟報。

此時胡彪正與妻妾子女用饗食,胡彪與妻子居主位,兒女分據一小案,至於姬妾,她們地位等同於奴婢,隻允許在一旁侍奉。

管事不敢吃飯的時候打擾郎主心情,隻能在一旁等著用餐完畢——看得出來,胡彪心情還不錯。

長子剛剛從吳郡回來,拜訪了吳郡陸氏,得到了一些比較好的評價。雖然說這種事情相當於‘花花轎子眾人抬’,隻要不是有仇人家的年輕人,都能得到一個大差不差的評價,但總歸是好事。

胡彪心裡盤算的是怎麼借此

機會給長子揚名,他的長子肯定是不愁前途的,但名氣大一些,地位也能抬高一些,他肯定不會拒絕這樣的好處...胡氏很多子弟都在江州地方充任吏員,這也是地方豪強的常見做派。官員幾年一換,且不見得真的管事,實際的權力其實是落在這些地方豪強手中的,這非常有利於他們紮根地方。

勢族這一點上和地方豪強差不多,隻是更厲害一些——勢族比地方豪強傳承更久,人口自然更多,所以除了能紮根地方,還能讓最優秀的子弟去接觸中央,在中央占據一席之地。相比之下,地方豪強帶了‘地方’二字,這是他們的長處,也是他們的不足!

饗食用畢,再也沒理由磨蹭了,管事隻能硬著頭皮上前:“郎主...東塘莊園之事...”の思の兔の在の線の閱の讀の

放火燒了東塘莊園糧倉一事,雖然是胡彪首肯的,但他其實沒放那麼多精力在這件事上。他好歹堂堂胡氏家主,日常不說日理萬機,各種大小事務卻是真的不少。火燒糧倉安排下去之後,他的注意力就不在這件事上了,具體如何得看下麵的人把控細節。

若真的處處留心在意,他如何掌管著偌大家業?

所以這個時候管事提及東塘莊園之事,他這才想起來放火燒糧倉的事情應該已經去做了。當下不以為意:“如何,都辦妥了?”

管事心裡一直繃著一根弦,此時聽郎主如此說,更是額頭、手心冒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了——胡彪在胡氏曆任當家人中也算是嚴苛的,若是辦事出了差錯,他是絕對不會聽手下辯解的!

懲罰也往往非常重!

但再怎麼心裡沒底,該稟報的事還是要稟報,管事隻能顫著嗓子輕聲道:“...派去的人一直未歸...”

雖然沒有直說,但說到這裡,胡彪也該知道行動失敗了。他倒是沒有立刻發火,隻是皺了皺眉頭——這很正常,他的脾氣雖然不好,為人也十分嚴苛,但好歹是胡氏這樣大家族的家主,就算做不到喜怒不形於色,七情也不會隨便上臉。

再者說了,火燒糧倉的行動又不影響大局,成功了固然好,失敗了自家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這就是你選的人,事情辦成這樣?”胡彪沉聲說了兩句,這才輕描淡寫道:“我記

得你從前不是這般,難不成是你年紀上來了,也不中用了?”

管事心中忐忑,連忙請罪:“小人——”

然而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忽然進來報信的奴子打斷了。這奴子低著頭道:“郎主,毛四郎來了,說是有事稟報!”

毛四郎是胡彪手下,無事的時候就是普通辦差,有事的時候算是半個特務小頭目。聽說是他主動前來,胡彪就知道應該是有什麼外麵的消息。便瞥了一眼管事,示意他不用再說了,轉而抬了抬手:“讓毛四郎進來。”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一身玄色袍子,腰間懸著一把短劍的短須男子走了進來。此人甚有英武之氣,便是之前提到的毛四郎。毛四郎先向胡彪行禮,然後才道:“郎主,羅氏那邊有些消息...家中部曲被東塘莊園的人抓住了。”

“嗯?”胡彪擰了擰眉頭,示意毛四郎繼續說。

毛四郎就將羅氏那邊探知的情報一五一十地說了,大致也就是東塘莊園發生的真實情況。然後又道:“這許氏小郎君的意思,是讓羅氏的人處置,大概是想告到刺史處,將此事鬨大。”

“告到刺史處?”胡彪嗤笑了一聲,不是他看不起這個,實在是胡氏不是嚇大的!以胡氏在本土的實力,這種官司上的事誰怕:“到底是小兒,哪裡知道世道不是那麼簡單的!這樣的事告到刺史處,又能如何呢?”

“不過倒是有幾分小聰明。”說到這裡的時候胡彪又稍微認真了一些:“知道要讓羅氏出麵來辦這件事。”

胡氏在江州是不用守所謂的‘規矩’的,他們自己就是‘規矩’!但是如果麵對的是羅氏、熊氏、鄧氏這樣與胡氏對等的存在,規矩又會發揮出一些作用了。胡氏是土皇帝沒錯,但羅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