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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兒 三春景 4290 字 6個月前

燈。

書房裡除了羅衍本人和兩個僮兒,還有一個穿青衣的青年。這青衣青年不像是大人物,但也不像奴仆。此時他從袖中抽出了一封信,又在羅衍耳邊輕聲低語了幾句。等到一切做完,這才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而外麵早有人等著他了,趁著夜色,悄悄帶他離開了莊園。

以胡氏為首的一乾人等想著蠶食羅氏,這是沒錯的。但世上哪有那麼多想當然的事呢?他們想著瓜分利益,然後事情就照著他們想的發展?那未免想的太好了點兒!

真實情況是,每個人、每個家族都有自己的利益訴求,有自己的利益偏向。這種情況下,糾結在胡氏身邊的各方勢力,也不見得是真的齊心!更彆說羅氏自己也不可能什麼動作都不做——羅氏要真這麼容易坐以待斃,也不可能成為地方豪強了。

所以,剛剛那個青年青年是來給羅衍報信的...大致說明了胡氏那邊的動向。

由此可見,胡氏沒有當著眾人的麵宣布自己的計劃是對的。真要是宣布了,羅氏這邊估計也就知道了。到時候玩一個守株待兔,豈不是要無功而返,甚至讓人家生出警惕之心,最後還讓人白抓一個把柄?

不過隻是知道胡氏下一步是針對許盈,這是不夠的。羅衍想也沒想就派出了人,一方麵讓人繼續盯住胡氏那邊,最好是打探出來他們想乾嘛。另一方麵,則是先把最新得到的消息通過兒子羅真告訴許盈。

之所以要通過羅真來做這件事,而不是派自己身邊的人去,羅衍也是有自己的計較的。

最開始借糧這件事就是羅真來‘牽線搭橋’的...雖然,這件事並沒有人授意,隻不過是兩個少年三言兩語就定下來了。但事已至此,羅衍自然也不會拒絕這等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而站在當下的角度來看,讓羅真去似乎確實更合適。

畢竟從一開始,許盈就是為了幫助好朋友才趟這趟渾水的——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許盈又到底怎麼想的,至少人家表現出來的意思就是這個意思。

既然人家是這樣表態的,那羅氏這邊也不會硬要做出‘

公事公辦’的態度。華夏自古以來做事就是這樣,哪怕是冷冰冰的利益交換,也會披上一層溫情脈脈的外衣,而不會讓事情暴露出最本真的樣子。

那樣大家臉麵上都不好看!

從傳統上來說,大家對道德之類的要求是很高的,並且恥於言利...雖然隻有利益才是最實實在在、不可動搖的。

所以在日常之中,大家都不會點破某些事!不止不會點破,還會通過各種迂回的方式維護某些眾所周知的秘密。有些人覺得這是皇帝的新裝,但這確實是維持社會運轉一個不可忽視的方麵。

由羅氏派人一板一眼地落實此事,還是讓羅真以一種朋友請求幫助的方式溝通,這種選擇題根本不用思考就能做出選擇。

羅衍雖然一直被其他人認為是中人之姿,但世家大族當家人該有的精明他是一點兒也不缺的。他很清楚,讓彆人欠自己的人情這固然是一種壯大人脈的方式,但讓自己欠彆人的人情也有同樣的效果!

某些特定情況下,自己欠彆人的人情效果還會更好!

所以,這裡麵還有一些羅衍的偏心成分——在自己的幾個兒子中,他確實偏心年幼又十分聰明的羅真,雖然羅真的性格常常讓他歎氣。但話又說回來了,像他這樣兒子眾多的父親,能讓他歎氣,本身就是一種偏心了!

這是羅衍在借這個機會讓羅真和許盈的關係綁定的更深一些!

羅衍沒有必要對許盈這樣一個小孩子如何親近,即使許盈確實出身很高。但放到同輩的孩子身上就不同了...小兒子的性格擺在那裡,更重要的是上頭還有兄長在,估計未來也就是做個閒散人了。

不過因為羅真足夠聰明,倒是很有希望成為一代名士。

這種情況下,越發需要借助外力...多結交一些人脈總是沒錯的。然而偏偏羅真十分怠惰,實在不能指望他在交際上能有什麼長進,如今也隻能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多多為他打算了。

“竟有這樣的事?”第二天許盈從羅真這兒得知了自己被胡氏為首的一乾本地豪強針對,輕輕搖了搖頭。

不過,雖然是問句,他卻絲毫沒有意外的樣子。畢竟一開始他就知道這會得罪人,擋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嘛!那些人還

都是地方豪強,自然更不會善罷甘休。想也知道,不甘心之下肯定會有所動作。

既然是早有預料的事,自然不必驚訝。

不隻是他,羅真也顯得非常平靜。許盈能想清楚的事情,總能見微知著的他自然更清楚。

兩人都不覺得這有什麼,許盈也隻是吩咐下麵的人最近都警醒一些...至於說去打聽情況,這倒是沒讓人去做。

有一點其他人說對了,許盈在豫章資曆尚淺,而這些地方豪強都紮根多少年了?至少是幾代人的耕耘!

這種情況下,許盈去搞地頭蛇的情報?就算得到什麼情報,也很有可能是一種誤導!

這個時候還不如相信羅氏的情報搜集能力,人家也是地頭蛇,自然有自己的一套!

旁人見許盈麵對這樣的事依舊是不緊不慢的樣子,心中訝異之餘,覺得這是他性格穩重,有大將風度。然而隻有許盈自己知道,他是真的一點兒也不擔心。

反正胡氏等人能對他用的手段有限,總不能派人殺了他。既然是這樣,兩方鬥法就將限定在一定的規則之內——這個時候的人做事通常是沒有規則的。若講規矩,隻能說是對手和自己是同一層次的存在。

一些見不得光的招數不能用,那就隻能堂堂正正鬥一場了!

而現在麼,雖然免不了有些私下的小手段,但總歸不會是沒有底線的那種。

不是胡氏那些人心裡有底線,而是許盈並非任人搓扁揉圓的軟柿子,讓他們必須有所忌憚。

隻要還有一定底線,稍微講點兒規矩,許盈就不覺得自己會在這裡出什麼事。畢竟,這件事本身其實是一目了然的,自己也擁有更多的主動權。

第78章

春末時節,梅雨之前,今年的江南比往年更少雨乾旱一些。當然,這都是正常範圍內的‘少雨乾旱’,事實上地處江南,再怎麼少雨乾旱也夠不上‘旱災’。所謂‘春雨貴如油’這樣的說法,專指的是北方廣大地區。

對於居住在南方的老百姓來說,最怕的是春天雨水太多...挖個一二尺下去就能見水的地方,再多下幾場雨,莊稼都要爛根了!

所以沒人覺得最近的少雨有問題...最多就是覺得有些熱,但換夏天的薄衫似乎又不太合適,早晚時容易受寒。

“呼!今歲的天兒真怪!”又是一日豔陽高照,大路兩旁都是田地。此時有不少農夫都在勞作,也有一些人坐在樹蔭底下喝些漿水,稍事休息。

“誰說不是呢!不過這樣也好,不用擔心雨水太多...且馬上就是梅雨天了,到時候總會涼快些。”有一個方臉、黝黑皮膚的農夫擦了一把臉,含含糊糊道。

“梅雨天就好受啦?到時日日下雨才難熬。”梅雨天連綿不斷的雨水中,到處都在發黴,各種蟲兒也紛紛冒了出來,對於此時的人來說各種病症也會多很多!

南方炎熱潮濕,更是如此!

所以自古以來才會有在五月初五時避五毒的說法...五月是惡月,因為這個時候蜈蚣、蜘蛛什麼的都出來了。由此還延伸出了五月出生不吉利,五月初五出生更是不吉利中的不吉利這樣的說法。

稍微休息了一會兒,說了幾句話,這些農夫又重新下地去了。他們沒有注意到,有一些並非莊園中莊園客的人出現在了道路上。‖思‖兔‖網‖

不過這也不奇怪,像東塘莊園這樣的大莊園,耕種的土地多,用的人自然更多。以此時村莊的規模,那也是許多個村莊了——事實上,這些莊園客都在各自耕種的土地附近聚居,本身就像是散落的小村莊。

這種情況下,偶爾有幾個眼生的人並不奇怪。

可能是彆村的人,也有可能是莊園新招進來的莊園客。眼下世道不好,多的是自耕農、小地主破產,不得已之下隻能來做莊園客。

這一行四五個人,都是三十歲左右的漢子,皮膚或黝黑,或赤紅,一副粗獷相貌,大手大腳的,一看就像是常

做田間活兒的農人。他們扛著農具、一身粗麻短打,走在田地旁的大路上,就像是一滴水彙入了河流,一點兒也不顯眼。

等到行到莊園中溪流旁,大概是因為此時日頭太大,若不是田地裡有活兒的,其他人都少有出門,溪流邊竟一眼看不到人。

這四五個人像是要飲水的樣子,紛紛在小河邊石頭搭的碼頭旁蹲了下來。其中一個年長些的,一邊偷眼瞄著四方,一邊用手撩了些水上來洗臉洗胳膊。低聲道:“看清楚了嗎?”

站在他身後的一個漢子,裝作等他飲水完畢,自己再飲水的樣子。餘光也看著周邊,嘴上道:“隻看了這一路,彆說糧倉了,就是重要些的作坊也難以靠近。”

東塘莊園最近本來就是內緊外鬆的樣子,其他的地方也就罷了,像作坊、糧倉這些重要的地方,看守的十分嚴密,一般人彆說進去了,就算是靠近也會引起警覺。

這四五個大漢並不是東塘莊園的人,而是胡氏派過來的!

東塘莊園雖然說是莊園,但也不可能真的修個圍牆,將兩百多頃土地都給圍起來!最多就是一些重要的建築物,比如說大宅那邊,都修上高牆,仿佛是堡壘一般。真遇上兵災,也能固守。

不隻是這些莊園如此,就算是更軍事化一些的寨堡也是這樣!

所以,光隻從外圍來看,進入東塘莊園其實不難,這就和靠近普通農田村莊沒什麼兩樣。最多就是因為麵孔有些陌生,讓看到的人多看兩眼而已。

這也是為什麼這些人沒有夜黑風高時過來,反而青天白日下動手的原因——真要是深夜裡出現,一點兒動靜都有可能驚動雞犬和巡夜人,那時候才是有嘴說不清呢!

是的,雖然不是城裡,但東塘莊園是有夜晚巡夜打更的人的。這一般是一個聚居區內青壯輪值,也不是白做,每輪值一次能得一點兒食鹽做補貼,大家也沒什麼怨言——這本來就是為了大家好,防著有什麼偷雞摸狗、天乾物燥之事。

這些事情,這幾個漢子在潛入之前就已經打聽過了,所以是清楚的。

來之前已經有人給他們說過東塘莊園內的分布了,因為這些事本來也不是什麼機密,所以簡單就可以得到相關

情報。像是糧倉大概在哪兒,這是知道的。但知道糧倉不難,靠近糧倉才是困難所在!

這就像是一些官方糧倉,誰都知道它們在哪兒,兵荒馬亂的年月也知道應該去占據這些糧倉...但這種‘兵家必爭之地’是那麼好拿下的嗎?彆看演義小說裡火燒糧倉那麼簡單,事實上裡麵的操作精細著呢!

一般來說,要想拿下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