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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闕 石頭與水 4164 字 6個月前

謙虛,就這位,自己生得俊不夠,還要笑話彆人生得醜,竟有這樣的人!

傅才子聽過一曲柔婉多情的《鳳求凰》,想著大好秋光,他窩在這船艙裡做甚!正好出去看看這忒多情個使女,聽聞鎮南王妃是個母老虎,這使女的心思,怕是不能遂願了。這麼一想秦鳳儀有個母老虎媳婦,先時傅才子因為被秦鳳儀批評生得醜的鬱悶竟忽地煙消雲散了。縱秦鳳儀那等天香國色又有何用,家有胭脂虎,怕秦鳳儀便是身在外亦不敢染二色的。傅才子偷笑了一回,便打開門出去了,結果,到得船頭,正看到秦鳳儀坐在椅中調弄琵琶,傅才子頓時啞口,良久方道,“剛剛,是殿下在彈琵琶?”

“我彈得如何?”秦鳳儀問。

“不錯。”傅才子雖然性情差些,卻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性子。

秦鳳儀問,“想聽什麼?”

傅才子似乎仍在沉浸在秦鳳儀《鳳求凰》的曲聲中,隨口道,“殿下隨意便可。”

秦鳳儀隨意撥弄琵琶弦,時而輕快,時而激昂,時而還要停下來,尋思片刻,再複挑琵琶弦。秦鳳儀平日裡的自戀、嘴壞,但,當他沉浸在琵琶曲時,那種安靜美好,便是傅才子這樣壞脾氣的性子,都不忍打擾。

秦鳳儀一般是上午處理公文,偶有不能決斷之事,他現在身邊並無近臣,便問一問傅才子的意思。傅才子原想推托,但,秦鳳儀那樣坦誠的目光,微鎖的長眉,以及,傅才子不想承認的,俊美絕倫的臉龐,都讓傅才子不忍含糊。便是傅才子每日回艙室睡覺時都暗暗琢磨,是不是又上這小子套兒了。不過,秦鳳儀並未說一句相留的話,傅才子也不能這樣大咧咧的給自己臉上貼金。

傅才子都會安慰自己,待下船就好了,這就當付船資好了。

結果,他委實沒料到,下船後,秦鳳儀還要繼續送他,傅才子極力道,“殿下,您送我到這裡,仁至義儘,賢德無雙,請殿下切勿再送草民了。”

秦鳳儀笑,“不是送你,大瘐嶺這段路,我來的時候可是吃了大苦頭,一天走不了五裡地。當時經過這裡時,我就暗自決定,一旦到了南夷城,必然先修此路。花銀子修了路,還沒來過呢。我微服出行,先生隨意便可。”示意隻是恰好一道。

傅才子實在無法,秦鳳儀做到這般地步,便是傅才子,也再說不出什麼難聽的話,隻得一道了。

秦鳳儀與傅才子說著就藩時一路上的事,秦鳳儀道,“那時真是千辛萬苦,當時章巡撫出城三十裡接我,我想著,當天還不能進城嗎?結果,道路難行,走了一天也沒能進城,半路還在野外安營歇了一宿。”

傅才子道,“我今年來的時候,這路已是很好了。”

“路好了,南夷外的東西才能進來,南夷的東西才能出去。”秦鳳儀道,“到義安、到敬州的官道都在修了。修好了各府的官道,便是各縣的,百姓們唯有多見世麵,開闊眼界,日子方能富庶。”

待過了大瘐嶺這段路,又要換水路,秦鳳儀著人安排的船隻。雖不是龍船的規格,也是一艘寬敞的大船。直待再行便要出南夷了,秦鳳儀方道,“送君千裡,終有一彆。如今分離,不知還有沒有相見之時。傅兄一路保重。”

秦鳳儀幾百裡相送,傅浩以為,秦鳳儀終是會提的,結果,秦鳳儀終是未提。傅浩心中一時不知是何滋味,對著秦鳳儀深深一揖,想說些什麼,以傅浩之口齒,此時竟覺什麼都說不出。秦鳳儀擠兌他,拿他當牌坊搏賢名兒,嘴還壞,還批評他的相貌……但,傅浩知道,秦鳳儀留他的心是真的。正因為這份心真,反是沒有開口。

傅浩行禮之後,帶著書僮換了另一艘大船。

及至換了船,傅浩回頭,見秦鳳儀正站在船頭看向他,秦鳳儀一身玉青長袍,秋風吹拂時,帶起他寬袍長袖,飄然欲仙。秦鳳儀雙眸柔亮,眼中帶笑,對傅浩擺擺手,傅浩又是一揖,船隻開行,終是離秦鳳儀的大船而去。

秦鳳儀要來琵琶,坐在船頭,五指輕劃,頓時琵琶聲起。那樂聲是歡快又輕靈的,激昂時似乎帶著主人強烈的情緒,但最終,仍是舒緩的,柔和的、寬容與祝福的。

一曲結束,傅浩的船已隻餘一帆遠影。

秦鳳儀輕歎,吩咐道,“回去吧。”終是沒留住這位大才子啊!

秦鳳儀鮮有這樣失敗的時候,不過,縱是失敗,他也已是儘力了。這樣都留不住傅浩,可見傅浩並無輔佐之意,強留亦是無用,倒不如放這位大才子還鄉,從此自由自在吧!

秦鳳儀正感慨哪,就聽近侍歡喜稟道,“殿下,您看,是不是傅才子的船回來了。”

秦鳳儀跑到船頭,見一艘大船正順江往他們的方向趕來,瞧著還真是傅浩所乘船隻,秦鳳儀頓時心下大喜,立命停船。傅浩眼圈還有些紅,但,他是絕對不會承認他哭過的。傅浩趕上來,踩著船板到了秦鳳儀的船上,望向秦鳳儀滿是驚喜的眼神,亦是難掩激動,傅浩沒有半句廢話,他直接道,“若殿下不嫌臣性情反複,臣願追隨殿下!”說著一揖,行了大禮。

秦鳳儀連忙雙手將傅浩扶起,喜動顏色,“我盼先生久矣,一直不敢開口相留,隻怕先生婉拒。”

傅浩亦是動情道,“殿下的琵琶,臣都明白。”

傅浩換了船,聽到秦鳳儀琵琶聲的時候,便明白了秦鳳儀多少未訴諸於口的話。秦鳳儀的確沒有說過一字要留他在南夷的話,但,這一路行來,秦鳳儀心事若何,傅浩心知肚明。秦鳳儀對傅浩的才華有所欣賞,傅浩何嘗不為秦鳳儀的才乾驚歎。如果秦鳳儀是那樣“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負我”的野心勃勃的梟雄,傅浩不一定會動容,這樣的野心家,傅浩見過。可秦鳳儀不是,秦鳳儀是那種會說“軍中的將士一樣是彆人的兒子彆人的丈夫”的人。秦鳳儀這樣的才具,又這樣的心軟。他對他幾百裡相送,從水路換到陸路再換至水路,一直送到江南西道,他不開口留他,是因為知道,留不下他。當琵琶聲起的那一刻,傅浩才知道,這一曲,是為自己所作。

那一刻,傅浩忽然明白,為何史書上會有那些願意為君上嘔心瀝血、甘願赴死的臣子;那一刻,傅浩終於明白,自己等到了想要效忠的主君。

雖然,主君的性子,那啥,還不大穩重啦。

這個時候,做主君的,不應該多說幾句感動人拉攏人的話嗎?瞧瞧他家主君說的是什麼喲,秦鳳儀歪頭打量傅浩的眼睛,八卦兮兮的問,“老傅,不會是叫本王的琵琶感動哭了吧?”

傅浩立刻如一隻被說中心事的老貓,渾身的毛都炸了起來,惱羞成怒,“我哪裡有哭,不過是江風大,迷了眼罷了!”

“哦哦,江風大,迷了眼。”秦鳳儀竊笑幾聲,拉著傅浩的手道,“這就感動啦,以後咱們乾一番事業,感動的時候多著哪!我再說一事,你肯定更感動。我跟我媳婦那麼好,我都沒給我媳婦寫一首曲子,咱們在一處也沒多少時日,不知為何,我就寫了這一曲。曲因情而生,老傅,你可彆告訴我媳婦,不然,我媳婦吃醋怎麼辦啊?”

傅浩直翻白眼,“能怎麼辦,反正殿下懼內之名天下皆知。”

“知道什麼,男人就是得讓著女人。”秦鳳儀忽想起一事,道,“老傅,要不要把嫂子、孩子們都接來南夷吧?”

傅浩想了想,“這也好。”

秦鳳儀道,“你就彆回去了,搬家的事兒,你也幫不上什麼忙。不如你修書一封,我著人去幫你都搬來就是。”◢思◢兔◢網◢

傅浩自然不會矯情,他在信裡千萬叮囑媳婦,什麼都可以不搬,他那三屋子書一定要一本不落的搬過來。秦鳳儀著一個親衛帶一隊親兵,傅浩又打發書僮跟著親衛一並去,免得妻子心裡沒底。把這些瑣事處理好,秦鳳儀便挽著傅浩的手道,“老傅,剛剛那首曲子,還沒名字,我想,就叫《相送》。你說,好不好?”

傅浩笑,“殿下說好,自然是好的。”

“我再為你彈一曲。”

這一回,便是《高山流水》了,饒是傅浩已然猜到,聽到此曲時,仍是不由會心一笑。

第324章 老虎

秦鳳儀一出門大半個月, 總算是把傅大才子給請了回來, 當下闔府歡慶。趙長史章顏李釗方悅等人都是麵帶喜色,深覺秦鳳儀這送人沒白送, 把人給送回王府了。

傅浩見幾人喜悅的神色, 心下亦是一暖, 到了傅浩這個年紀, 哪怕脾氣臭,人情世故也是明白一些的。如秦鳳儀這樣的身份地位,身邊人多了,競爭自然是會有。傅浩向有才子名聲,而且, 他這名聲不是白得的,傅浩早就見過趙長史等人, 知道秦鳳儀身邊近臣是什麼樣的風格, 對秦鳳儀早有估量,很多時候,謀士近臣的風格,也代表了主君的喜惡。傅浩自己這脾氣, 就不是那種陰險人物, 也是考慮到秦鳳儀身邊的人心思比較直正, 比較好相處是真的。

所以, 甭看傅浩先時百般拒絕,他對於秦鳳儀是有一個具體而全麵的分析的。

其實,傅浩想得多了, 秦鳳儀現在的情況,以後若能一飛衝天,跟著秦鳳儀的這些人自然能夠雞犬升天。可相對於雞犬升天,秦鳳儀倒灶的機會更大,畢竟,秦鳳儀這明擺著已封了藩王,朝中哪位皇子上位的機會都比他大,畢竟,人家是皇子,前程未定,秦鳳儀這個,已是鐵板釘釘的鎮南王。就像傅浩說的,有秦鳳儀這元嫡出身的皇子身份,還有他兒子大陽那青龍胎記,不論誰上位,秦鳳儀這支想得個善終都不容易。秦鳳儀能把趙長史、章顏、李釗、方悅這些人攬在身邊是秦鳳儀的本事,但,連李釗都為了過來,世子之位的冊封都被朝廷駁了回去,可見如果秦鳳儀倒灶,他身邊的人會是何下場了。所以,大家現在一條心的把秦鳳儀扶上位都忙不過來呢,如傅浩所想的,爭權奪利的事真是沒有。相反,見到傅浩這樣的大才子過來,說啥也不能叫走啊,所以,幾人才一遍遍的在秦鳳儀耳根子邊叨叨個沒完,就是為了要秦鳳儀親自出馬把傅浩留下。

今見傅浩與秦鳳儀歸來,更是人人歡喜,一則為即將成為團隊中一員的傅浩而高興,一則便是為秦鳳儀的能乾暗暗叫好,果然秦鳳儀隻要豁出臉,簡直沒有搞不定的人啊!

秦鳳儀直接就讓傅浩做了右長史,王府的長史司有兩位長史,趙長史是左長史,右長史的位子一直空著,如今秦鳳儀給了傅浩,無人不服。傅浩卻是推卻道,“浩寸功未建,當不得此位。”

秦鳳儀挽他的手,“說這話就外道啦,大舅兄和阿悅過來的時候,也是辭了官的白身,老趙那會兒,也是在家賦閒多年,就是我,做官兒做藩王也沒幾年。官職不過是個名頭兒罷了,具體還得看做事,你素來灑脫,可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