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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闕 石頭與水 4178 字 6個月前

什麼大事,畢竟,秦鳳儀嶽家景川侯府,師承方閣老,一腳在豪門,一腳在清流,他有事,這兩者都能借上力,不會過來尋他這位內閣首輔。畢竟,他與秦鳳儀多是些麵子上的交情。

秦鳳儀想,鄭老尚書真不愧首輔風度,便把自己的事說了。

鄭老尚書先是臉色凝重,良久方緩了些神色,笑道,“怪道,原來是這等大事。如何,以後就留在清流了吧?”

秦鳳儀是個實在人,他道,“以前沒想過這些,現在,我是把宗室得罪完了。不過,清流也有清流的缺點,我要是見著不好的,也是要說的。”

鄭老尚書笑道,“誰不讓你說了?你以為,朝中都是些小肚雞腸不成?清流有清流的不足,你見著不好的要說,難不成,我見著不好的就胳膊折在袖子裡了?我一樣會說。你本就是正經一甲出身,現在身上帶的仍是翰林院的差使,讓你去宗人府,不過是陛下借調。宗室如何,你也瞧見了,一言不合就要翻臉的。你呀,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在清流吧,老老實實的做些實事的好。”宗室改製的事,雖則事情是秦鳳儀捅開的,但,內閣決不會袖手,甚至,在這場改製大事中,內閣才是主力,而不是孤孤單單的一個秦鳳儀。

但,鄭老尚書的政治敏銳度,讓他必要趁此良機將秦鳳儀拉到清流中來的!這不隻是鄭老尚書對秦鳳儀的欣賞,還有他對秦鳳儀未來官場之路的期待,對秦鳳儀品性的認可!眼下秦鳳儀雖是芝麻小官,但這小子禦前得寵,何況,秦鳳儀雖有諸多叫人哭笑不得之事,但同時,鄭老尚書也清楚的看到秦鳳儀是個做實事的人,是個能明辯是非的人,是個不惜身的人。當然,不惜身這一點,鄭老尚書有些誤會。因為,秦鳳儀放炮之前,他真的沒有多想。

總之,哪怕是個誤會,這也是個美麗的誤會。

就是一句話,鄭老尚書十分看好秦鳳儀,不但是應承要拉他一把,還要直接拉他入夥!

第221章 細作傳說

秦鳳儀是自鄭家出來, 方去的他師父方閣老那裡。

因秦鳳儀今天突然放的雷, 連鄭老尚書都沒聞著信兒,方閣老更不知道,關鍵,這個小弟子先前也沒跟他說過啊。秦鳳儀這會兒過來, 方家正用晚飯, 方閣老都沒多想,還問他有沒有吃晚飯,沒吃,正好一道吃。秦鳳儀不是外人, 添幅碗筷就好, 方閣老再命廚下加兩道小弟子愛吃的菜。

秦鳳儀跑了一下午,還真是餓了,端著碗就是一通吃。上了年紀的老人,就喜歡這吃飯香的晚輩, 方閣老笑,“怎麼餓成這樣了?”

秦鳳儀道, “從吃過午飯, 一下午跑了四個衙門,剛從鄭老尚書家出來, 大半天就吃了一盞茶, 快餓死我了。”

方悅給他盛碗湯, 笑道, “你這又得了什麼新差使, 這麼忙?”方悅是中規中矩的清流晉升途徑,現在翰林院修書。

秦鳳儀道,“哪裡有新差使,我今兒跟順王爺打了一架,險些被揍。”

方悅都覺著稀奇,“你不是跟宗室挺好的,這是怎麼了?”

“先時好,那不過是宗室大比的事情,他們得用我跟禮部相爭。那會兒我也覺著禮部有些事做得不太地道,我做事都是憑良心。”秦鳳儀喝兩口湯,道,“現在不成了,頭晌我們在禦前打了起來,我算是把宗室得罪完了。”

此時,方家人還以為秦鳳儀是與順王爺打架的事,過來方家想請師父家裡人幫他在朝中說話呢。因為,順王畢竟是藩王之身,秦鳳儀七品小官兒,而且,瞧秦鳳儀這模樣,打架可不是像吃了虧的。既然秦鳳儀沒吃虧,吃虧的必然是順王了。本來,秦鳳儀與順王動手就有不敬之嫌,這順王還吃了虧,自然要找回場子的。

方家以為是這事,方四老爺還說呢,“師弟你莫擔心,這一時衝動,也不算什麼大事。”方家是清流中的清貴之家,方閣老首輔位上退下來的,方家與藩王一向沒什麼交情。而且,依方家的傳家思想來說,他們是清流,原也不必與藩王多做來往的。

故而,即便是秦鳳儀與藩王動手打了一架,可藩王的地盤兒在藩地,京城是咱們清流的地盤兒,在咱自家地盤兒,能叫小師弟吃著虧麼。

秦鳳儀見四師兄安慰他,秦鳳儀點頭,“嗯。”又夾塊燉的牛肉吃了,方悅問,“你跟順王為什麼打起來啊?”

秦鳳儀道,“這不是宗室大比,宗室考得十分丟臉麼。不是我吹牛,就宗室大比,文試第一名,還不如我秀才試時做的文章呢。比起阿銳你當年案首的文章,更是差的遠。”

“你少拿我打趣。”方悅笑,“不會是你這壞嘴,說這等興災樂禍的話叫順王打了吧。”

“不是,這本來就是事實,他們考得不好,還不叫人說啦。”秦鳳儀道,“我是說,宗室子弟沒出息,皆是因朝廷待宗室過厚,且不說這些藩王國公之爵,就是無爵宗室,一月都可領六石米。這還有天理不?我七品,每月不過七石半的祿米,勉強比尋常宗室強些罷了。不過,這也沒法,誰叫人家是太\\祖爺的後人呢。可這般榮養,養得子弟出眾,也算沒白糟蹋朝廷給的糧米。可瞅瞅這一夥子人,今次考試的還都宗室裡有頭有臉的哪。有頭有臉的都這般,普通宗室到底是個什麼模樣,可想而知。”

方大老爺道,“宗室之弊病,已非一日。”

“是啊,師父、師兄、阿悅,你們是知道我的,我一向有什麼說什麼的。我當時就說了,宗室子弟考得這麼爛,這麼不成器,全都是榮養太過之故。我說了,成年宗室,有爵的先不說,普通宗室銀米該悉數革除,讓他們自食其力去。先時那些宗室不能做工,宗室不能經商的條例,隻要是無爵的普通宗室,依例皆如平民,隻要不入下九流就好。然後,順王就急眼了,我們倆就打了一架。”秦鳳儀一麵說著,侍女端來秦鳳儀最愛的焦炸小丸子,秦鳳儀先夾了一個孝敬他師父,然後自己夾一個香噴噴的吃了,還說呢,“師父你也嘗嘗,小丸子剛炸出來最好吃。”

還焦炸小丸子呢。

方閣老啥都吃不下了,非但方閣老,連兩位方師兄、方師侄們,當然,一些還未入仕的師侄們還不大明白秦師叔捅了多麼大的個簍子,但方閣老、方大老爺、方四老爺、方悅是知道的啊,四人都停了筷子,齊刷刷的看著秦鳳儀香噴噴的吃飯。秦鳳儀下午是體力腦力沒少用,的確是餓了,方悅給他小師叔布菜,道,“多吃點兒。”細看小師叔這相貌,天庭飽滿,龍眼獅鼻,一等一的好相貌,嗯,起碼不像個短命的。

大家都沒吃飯的心了,因為秦鳳儀來的時候,方家已經在吃飯了,秦鳳儀就以為大家都吃好了,他也快些把飯吃好,家裡做官的男人們就去了書房,連帶著秦鳳儀一道,商量秦鳳儀做下的這要命的事。

秦鳳儀完全沒有師兄師侄這般擔心,方閣老一輩子見過的大風大浪多了,神色倒好,隻是難免責備秦鳳儀一句,“這樣的大事,如何不事先與我商量後再做。”

秦鳳儀道,“我沒想說,以前在陛下那裡,偶爾聽見過說宗室開銷過大的事,我當時就隨便說了兩句。後來我媳婦說,不叫我管這事,得罪人。我就沒打算說了,今兒個這是話趕話,師父您不知道,唉喲喂,宗室那些個王爺、國公,說起大仁大義、大智大勇,仿佛他們是人間的活聖人一般,一 說到正事上,就個頂個的都是自己的小算盤了,一點兒不為朝廷考慮。先前說的是允宗室自由婚配之事,您不知道那些個人,平日裡哪個不是財大氣粗的,可就是允宗室自由婚嫁之事,他們每年往上遞婚嫁單子,朝廷總要賞些個婚嫁之資的,就這麼點兒錢,都舍不得,說有些個無爵宗室生活困苦,就指著朝廷賞賜的這幾個成親哪。我一聽就火了,這是人說的話嗎?啊,沒彆人施舍你的這三瓜倆棗,還不活啦!都是朝廷慣出來的!我當時就說了,不要說婚嫁之資,那些尋常宗室,無官無爵,身體強壯,就不該再吃朝廷的糧米,都攆出去自己尋生計去!尋不著隻管餓死算了!我就都說了!”

方閣老靜靜的聽了,方四老爺年輕些,道,“小師弟雖有些莽撞,可這話,也在理。”

“想說就說,倒是暢快。隻是,先時不做好準備,如今可是慌手慌腳了吧?”方閣老心裡明鏡似的,問小弟子,“今兒下午都去了哪幾家衙門?”▓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秦鳳儀都說了,方閣老微微頜首,“還算有些腦子。”

方大老爺還安慰小師弟,道,“師弟你放心吧,咱們清流都知你是一片公心。”

方閣老道,“你這難處,不在明日,而在後日啊。”

秦鳳儀不在乎道,“先說眼前吧,以後誰曉得如何啊。”

方閣老道,“你這就把明天要上的奏本寫出來。”他得給小弟子把把關了。

屋裡沒有半個外人,院門口都是方閣老使了一輩子的心腹管事守著。方悅給秦鳳儀找出奏章,又給他研墨。秦鳳儀論文采是不如方悅的,但他邏輯很好,一篇奏章不必打草稿,一揮而就。方閣老接過看後,心下比較滿意,想著小弟子心裡還是盤算過此事的,雖則說的時機沒多想就說了,但宗室弊病,小弟子說的也都是實情,尤其有戶部數據為佐證,再不加以裁撤些個,以後朝廷什麼都不必乾,光養宗室就行了!

但也有不周到的地方,秦鳳儀這用詞就太實了些,批評宗室的話也有些重。而且,方閣老說了,“你說宗室二十歲前依舊由朝廷供給糧米,這就有一件事,若有宗室瞧著成年後沒了銀子,孩子則是有銀米,我與你說,若是遇著無恥的,這啥也不必乾了,一輩子就生孩子就成了,反正生一個一月就是六石米。”

秦鳳儀目瞪口呆,一時方道,“師父,這也得看生不生得出來吧。”

“這倒是,這些年,宗室也沒少生。”方閣老想到宗室這十萬人口,也是搖頭,道,“這樣,男孩子這裡再加一條,到年七歲,入當地官學念書者,方有糧米可領。倘是不念書的,則無糧米可領。”

“他們是該多讀一讀書了,一個個跟文盲似的。”秦鳳儀加了一條。

方閣老道,“再者,尋常宗室中,正妻所出嫡子嫡女,糧米數目自然不變,側室所出庶子庶女,糧米減半,侍婢所出,糧米再減半,私生宗室子女,再減半。若有以庶充嫡者,革一家糧米。”

還有就是年六十以上者,糧米供給如故。但有子女夭折、長者病輩都不上報吃糧米者,所多領糧米一律追回,革一家糧米。

總之是,對於尋常宗室各種限製,自此糧米供應,隻限未成年宗室子女,或六十歲以上老者。

方閣老親自出手指點,秦鳳儀這份奏章稱得上內容詳實,有理有據。就是第二天,秦鳳儀該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