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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大臣的旁邊,趙如徽還是相當收斂。

莫洛來的時候,賀知舟正靠坐在柳樹的旁小寐,原本就憔悴的臉上更是帶著深深的疲憊,那向來高高束起的三千青絲也隻是柔順地散在脖頸之間,反倒是將他的臉襯地更加蒼白。明明周圍無人,他的姿態卻是偏向於防衛,仿佛隨時在警惕害怕些什麼。

莫洛的心下一酸,看向賀知舟的神色更加複雜,她很想就這樣守著她的師兄,隻是可惜,時不待人,臨近中午,皇帝隨時都可能回來,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給她浪費。

“師兄……”

若是平日裡,哪裡用得著莫洛這樣喚他,隻怕在百米之內就已經被賀知舟給發覺了。莫洛壓下心間猜測,不再去想,隻用著此生最最柔和的聲音,在他的身邊輕喚。

賀知舟從淺眠之中醒來,自從王孫的事情之後,他顯然是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眼睛不帶焦距地向著聲音的來源看了過去,然而腦子還是迷迷糊糊的。

“莫洛……?”他還有些分不清楚這是不是在夢裡,神色帶著一些迷茫,直到兩三息以後,才陡然清醒了過來,一臉驚愕詫異地再次抬頭,“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剛剛垂著頭,又有細密青絲遮掩住了他的頸間,而隨著他現在這番動作,卻是恰好讓青絲垂下,反倒是露出了鎖骨處的皮膚。

莫洛已經不是個孩子了,也不是那些真的被養在深閨裡麵的少女,她不會單純到認為那點點紅痕是被蚊蟻所蟄的,更不會天真地以為他手上青紫是不小心所撞的。

憤怒、悲哀、無奈……所有所有的感情如同在一瞬間倒翻的顏料,最終混為了汙臟的黑灰——那是前所謂有的恨意和決然。

對皇帝的、對自己的、還有,對賀知舟的……

莫洛的表情實在是太過於明顯,以至於賀知舟的臉色也有一瞬間的難堪,他想要遮掩,卻又無處遮掩,隻能夠極為僵硬地站在原處。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啞著嗓子道,“莫洛,你走吧,這裡不安全,你自己已經離開了影門,不要再牽扯到這攤渾水去了。“

“師兄,”莫洛看著他,“我幫你引開這裡的守衛,你走好不好?”

賀知舟最是了解她的這個師妹,自然隱約地從她的聲音裡麵察覺到了一些什麼,他的臉上無法抑製地帶上了淡淡的悲哀。但對著這個師妹,他依舊沒有說什麼,隻是自嘲地反問,“我現在,又能走到哪裡去呢?更何況,我若是走了,影門怎麼辦,你,又要怎麼辦?”

第69章

賀知舟若當真走了,那麼影門必然會遭到皇帝的遷怒,若到時候影門裡麵的影衛們真的一一下罪被審,按照賀知舟的性格,他必然日日自責,到時候即便是真的身處安逸,隻怕內心反而更會備受煎熬。

莫洛看著他,看著他這個溫柔、又優柔的師兄,已經是明白了他所做下的決定。她沒有再勸,而是看著賀知舟突然開口。

“師兄,我想救你,作為師妹,我做不到這樣看你日日受辱卻無動於衷……師兄也不甘心受到這樣的輕辱、不甘願這樣為人所迫,成為彆人的胯|下之臣吧。”

莫洛說的實在是太過於赤|%e8%a3%b8%e8%a3%b8,一下子揭開了所有的遮羞布,講那些羞恥的、不可言說的事情全都暴露在了陽光之下。

一瞬之間,賀知舟的表情就像是那被一把抓到了岸上被眾人展覽的魚,難堪又窒息。

他張了好幾次口,卻都沒有能說什麼,夠到了最後,也隻是不得不狼狽地避開了莫洛那黑白分明的眼瞳,啞聲開口,“你想說什麼?”

“師兄,他這樣對待你,你難道不恨他嗎?”莫洛的聲音帶著滿滿的悲痛,“況且,是他下令殺了師傅!難道就連你也要說師傅是罪有應得?”

老首席的事情永遠都是賀知舟心間巨大的傷疤,不論是第幾次提及,都要被傷個血肉模糊、鮮血淋淋。而不管老首席究竟是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作為受到他寵愛庇護的弟子,都沒有這個資格去怪罪他、輕視他什麼。

“莫洛,不論現在如何,我從來沒有想過背叛,也從未背叛。”

前方是那不知埋葬了多少人的黑暗葬崗,滿地殘屍、令人作嘔,而他抵著樹,不願去看不願去想,頭一次軟弱到隻想做個自欺自人的孩子,止步不前。

然而莫洛看著他,一字一句分明溫和,卻偏偏是在將他推向這些不得不麵對的現實。

“師兄,你知道我們是什麼樣子的身份,從一開始我們就沒有任何選擇,也無路可走,以前或許還有老首席護著你,可是現在沒有了。你睜開眼,看看清楚,你必須要看看清楚了!你難道甘心成為他人取樂的工具,甘願做皇帝的禁臠嗎?”

莫洛抬高了聲音,這是她第一次撕破了任何的偽裝,在她的師兄麵前如此強硬,如此嘶聲力竭。

“人總是要長大的,師兄,我知道這和你的原則、和你一直以來的觀念不符,可想要活下去,總是要有所選擇、有所放棄的,你難道就真的要迂腐至此,為了一個不屬於你歸宿的國家,一個暴戾荒%e6%b7%ab的皇帝愚忠至此嗎?”

莫洛心高氣傲,她是不願成為彆人的棋子,也不願讓自己所在意的師兄一直這樣無望地活著。她甚至覺得,與其這樣渾渾噩噩,無希望地受儘他人的折辱和褻玩,倒不如直接抹了脖子乾淨。

隻是對著她的師兄,她不能、也不會這樣說,但即便是如此,她也第一次在賀知舟的麵前如此明確地展現出了自己的立場和觀點,想要他的師兄徹底悔悟。

看著現在莫洛強硬的模樣,賀知舟不得不真正正視起了他這個師妹的野心,也不得不承認,她再也不是那個被自己一直護著,躲在自己身後的孩子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觀點、自己的決定、和自己的心思。

賀知舟沉默了很久,他並沒有因為莫洛所說的懷疑自己,也並沒有去質問什麼,他隻是抬眸看著這個已經出落地亭亭玉立的姑娘,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莫洛,”他說,“你說了這麼多,可你究竟是在勸服我,還是在勸服你自己?”

賀知舟沒有再去看莫洛的表情,他隻是斂眸,繼續道,“當時你說,‘不想成為他人手上的刀劍,也不想成為棋盤上麵的棋子,比起打打殺殺,陰謀算計,更想生活的安安逸逸。你也想要塗脂抹粉打扮地漂漂亮亮;也想無憂無慮地和姐妹們聊天;想嫁給一個良人,相夫教子’,是不是?”

莫洛因為他剛才的話臉色微僵了一會兒,現在又聽見他這問話,隻好硬扯出了一絲笑容,“是,我確實是這麼說的,師兄記得很清楚。”

賀知舟卻是搖頭,“可是你之前也有說過,‘你不喜歡一直做彆人的走狗,不願意處處受人限製、受人命令,時時刻刻身不由己’。”

“那又如何?”莫洛站的很直。

“……我以前隻以為前麵是你的氣話,可是現在想來,那才是你真正想說的,早在那時候,你就已經有了自己的選擇。”

莫洛慘然一笑,並不否認。

“是,師兄,我騙了你,可我終究是不像你,我很早以前就沒有任何的選擇了。”

“師兄,我不能否認我的私心,但我也真的是勸你,該收起一些你的天真了。”

她對著賀知舟突然笑了笑,眼中的情誼並不似作假。

“若是你能夠為了你的忠誠把我交上去將功補過,或許我還能夠放心你一些呢。”

……

莫洛去見了賀知舟的事情雖然看似是神不知鬼不覺,可實際上,趙如徽回來的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他也沒有想著要避開什麼,簡直就是大搖大擺地去了賀知舟那裡,不過這一去,可是立刻就發現賀知舟的情緒不太對。

“怎麼了,見到你的師妹反而不高興了?”

趙如徽隨手給他倒了杯子茶,坐在了他的對麵,準備強行扮演知心哥哥。

趙如徽都坐在他麵前了,賀知舟自然也不好再發呆,抿了抿唇,還是開口將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

趙如徽倒還真是小看了他們師兄妹之間的了解程度,沒有想到他們光光憑借一次談話就將事情說開到這種地步。趙如徽捏著杯子許久,他知道賀知舟並沒有那麼地脆弱,所以並沒有做什麼無用的勸慰,反而是看著賀知舟,終於將自己疑惑了許久的問題提了出來。

“知舟,若我真的是個蠻不講理、荒%e6%b7%ab好|色的皇帝,若我沒有發現半點的問題,沒有提前設計好這一切……麵對這樣懇求你的莫洛,你又會如何選擇?”▲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賀知舟沒有想到趙如徽會這麼直截了當地打上直球,他想過要避開這個話題,想過換些好聽一些說法哄哄這個幼稚的皇帝算數,可事實上,他沉默了良久,終究也隻是苦澀開口。

“……或許我不會幫她,但我終究會救她。”

聽他這回答,趙如徽卻反而如釋重負一般地笑了,他伸手捏了捏賀知舟緊繃著的臉,並不介意他下意識避開的動作,和他驚疑的神色,反而是溫柔地衝著賀知舟笑了笑。

“你知道嗎,我並不生氣,我甚至很高興,至少你沒有想過要騙我。”

賀知舟看著他盈盈帶笑的眼睛,一時之間實在是疑惑他的心究竟是有多大,在這樣的狀況之下竟然還能夠笑得出來。

賀知舟心中對他的態度不以為然,可卻終究理虧,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移開了眼睛,啞然訥訥。

“可這就是背叛。”

“是,這就是背叛。”

趙如徽直言不諱,他看著賀知舟,不知何時曖|昧輕佻地向賀知舟湊得極近,語氣裡也帶上了幾分低沉沙啞,悶悶地笑了笑。

“所以,你現在要為你的背叛付出代價了。”

正經不過三秒就瞬間原形畢露,說的就應該是他了吧。

賀知舟顯然是沒有忘記自己頸後鮮明的印記究竟是怎麼來的,他捂著自己的脖子往後躲,皺著眉反駁,“我還什麼都沒有做……”

趙如徽依舊是淡然淺笑。

“那這……就算是警告好了。”

千萬不要再犯啊,我的——言卿。

作者有話要說:  人麼,都是兩麵性的,不可否認莫洛也是為了師兄好,也不可否認她的私心。

再次為陛下的大度打call

第70章

皇帝去行宮,一來是去避暑,但二來也算是遊玩、考察周邊的民情,時間若是太過於長久,終究是有這樣那樣的顧慮,所以在行宮待了大概有十五日左右,一行人又再次浩浩蕩蕩地回去了。

這十五日裡麵,除了最開始的那一次,莫洛和賀知舟兩人便再沒有見過麵。莫洛倒是有再去找過他,隻是每回前腳剛出院門,後腳就被裝作仆人在旁邊灑掃的暗衛告訴了賀知舟,而賀知舟則是又特意避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