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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知道你心有不忿,所以我給你這個機會,你若有能力,我隨時等著你來找我,隻有一點,我要你永遠記住——我希望,日後不論是你做什麼決定,都還能夠記得他是你的師兄。至少,一直以來他對你的疼愛從來做不得半點的假。”

他來時就像是一道氤氳清風,離去的時候自然也是毫無生息,唯有這一句輕飄飄的話語落在空中。

寂靜的房間裡便再次隻剩下了莫洛一人。

深夜很快過去,賀知舟在庭院的大樹上坐了整整一宿,直到清晨的時候,才聽見腳步踏在草叢上的細微聲響。賀知舟微抬眼眸,卻是一個愣神,猶豫片刻之後還是從樹上跳了下來,上前輕聲叫了一句,“師傅。”

“嗯。”老首席淡淡應了一聲,聽出了賀知舟的情緒不高。原本他不想再插手後輩的事情,隻是掃過賀知舟眼角下的黑痕,到底是輕歎了一口氣,開口多問了一句。“你和莫洛,怎麼了?”

提及莫洛,賀知舟臉上的神色就更加暗淡了三分,本來這是他們之間的事情,不應該來用這打攪老首席的心情,可是現在的賀知舟實在是茫然而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才會讓向來乖巧的師妹拋棄了他寧願去選擇一個有家室的男人;更不明白為什麼莫洛對於他的關心會如此忤逆、頂撞於他。

向來果斷至極、統領整個影門的賀首席如今在自己師傅的麵前,也隻是個不知道為什麼被人莫名厭惡了孩子,在他苦笑的訴說裡,帶著無法言語的茫然和失落。

“師妹……她說她想要平靜幸福的生活,想要和那些尋常女子一樣,塗脂抹粉、調笑遊玩、相夫教子,我竟然從來不知道她有這樣想過。”

老首席沒有開口,隻是安撫一般的拍了拍他這個小徒弟的後背。

“我給不了師妹想要的,所以我不怪她選擇了彆人,隻要她覺得幸福,我可以祝福她。真的,我當時真的是這樣想的。即便是不合規矩代她受罰我也認了,可是我不明白,為什麼偏偏是王孫?為什麼他偏偏喜歡上了一個有妻子的男人?難道他覺得和王孫在一起就能夠得到他想要的生活?難道之前她說的——希望一生一人,就成了玩笑了嗎?”

賀知舟想起當時的自己,苦笑之中對自己的諷刺濃重地都快要溢了出來。

“師傅,昨天她跪在我麵前,為了一個有了妻子男人說求我成全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我該是個什麼心情。”

自從賀知舟五歲的時候,老首席就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撫養,直到如今,已經是整整十五年,他從來沒有見到過賀知舟有這樣一副挫敗痛苦的神色。

向來波瀾不驚,冷硬如石的老首席難得生出了幾分顧惜歎惋,聲音裡也多了幾分悵然苦意,“或許有的時候,喜歡就是一件很沒有道理的事情。沒道理到,能夠背棄自己原先所有的原則,成為自己最討厭的人,徹徹底底走上一條不歸路。”

賀知舟不明白老首席的話語之中何來如此酸澀複雜的情緒,但是至少,他能夠明白這話語之中的意思。

“我不會同意的,我不能允許她去這樣固執地選擇一條錯誤的道路。”

賀知舟說話的時候帶著一股執拗,老首席卻憐愛地看了他一眼,雖然他現在沒有開口,卻仿佛早就看清楚了之後的結果。

時間已經是不早了,賀知舟知道自己師傅的性格,他勉強平複一下自己的情緒,主動提到,“師傅是有什麼事嗎?”

“嗯。”老首席輕輕點了點頭,“我要走了,來和你說一聲。”

“這麼快?”賀知舟自從接任影門一年多以來,就再也沒有見到過老首席,現在不過剛剛淺談兩句,就又要分彆,此刻自然是極為不舍。

“前任影暗部首領出現在京城本就於理不合,隻是我這次是為了辦事而來,如今事情已經做完,還破例見過了你,自然是該走了,否則暗軒銘這個家夥,恐怕是又要揪著我不放。”提起前任的暗部首領,老首席的臉上難得多了幾分無奈。

賀知舟知道他們兩人之間的不和,隻是不曉得具體原因,此刻自然是忍不住皺眉多問了一句。

“前任暗部首領為什麼這麼和您過不去?”

老首席淡淡笑笑,好似是難得開了個玩笑,“或許是因為他就是個討厭的人吧。”

……

老首席沒有聽從賀知舟的挽留,一過辰時就已經離開了京城,而就如賀知舟先前所說的,這一次他對莫洛難得強硬了一回,任憑莫洛如何哀求都不允許莫洛私自出門。

但事情總不會是這樣平靜下去,終於有一天,莫洛在眾人眼前直直向賀知舟跪倒在地。

“是誰準她出來的?”賀知舟自嘲自己就像是不知情理,強硬拆散有情人的惡人,卻終究掩埋不住自己心中怒意,連額角青筋都在突突跳動。

賀知舟氣急想走,莫洛卻朝著他一個叩首,旁邊的影衛們原先還以為兩人是情侶鬨變扭,哪兒會想得到還有這一出,頓時都嚇了一跳,都飛身退開不敢白白受莫洛的這一大禮。

看著莫洛這一副淒慘憔悴的模樣,大家的心裡都不自覺地有了些許偏向,上一秒剛想勸說賀知舟不要生氣,下一秒卻聽見莫洛跪在地上,毅然決然地開口,“請首席將我逐出影門。”

此話一出,莫說周邊的影衛們究竟是什麼反應,賀知舟也終於停下來腳步。他在原地站了多久,莫洛就在地上跪了多久。

氣氛簡直凝固到了原點,也不知是僵持了多久,賀知舟終於回過了頭,他細細打量莫洛臉上神色,卻見莫洛至始至終沒有半點後悔模樣,僅直直盯著上首的賀知舟,雖未發一語,但那雙美目之中,卻清晰地昭示出了她的堅持。

“你就……這麼喜歡王孫?”

賀知舟或許覺得他已經竭力地維持了話語之中的平靜,但但凡在場,又有誰沒有聽出他聲音中的顫|抖?

在場影衛汲取到了這話中意思,此刻都是神色大變,不敢置信,莫洛身邊的女影衛焦急地推了她幾下,恨不得代她回答,可從始至終,莫洛的表情都沒有變過。

“是,我喜歡王孫,我愛他,請首席成全。”

還不見賀知舟聽了如此決絕的話究竟有什麼反應,一眾注視著事態走向的影衛們卻都是轟然爆炸,旁邊的女影衛看著莫洛簡直就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此刻再也抑製不住自己的驚怒。“莫洛,你瘋了?!”

“莫洛,首席對你這麼好,你怎麼可以……!?”

旁邊人或駭然或痛心,聲聲質問接連不斷,皆為他們的首席感到不值。然而在莫洛和賀知舟之間,他們卻都成了無關緊要的背景板,賀知舟靜靜盯了莫洛良久。

終於,他笑了笑,隻是笑意不達眼底。

“好啊,我成全你。”他淡淡開口,“百杖之後,你若不死,我再不管你。”

百杖很多,可若執杖的人有心放水,充其量也就是打個半死不活而已,莫洛在疼痛之中幾經昏厥,但她到底還是熬了過來,迷蒙之中,依稀聽見旁邊執行影衛冷哼嘲諷。

“罰了這麼多人,有誰比這位精貴啊,打兩下還帶中場休息一會兒,任誰也沒有這個待遇。”

“還不是吃準了首席寵她?她也不想想,如果不是首席一直以來特地照顧她,她能夠過得像現在這麼好嗎?白白把人養成了大小姐脾氣,現在倒好,咱們的首席夫人擺著不做,明晃晃趕著去做人家的妾。”

“至少讓我們看清了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

也不知是多久以後,周圍帶著滿滿惡意的竊竊私語驟然消失了,莫洛隻感覺到有一隻手溫柔地為她拂去額上被汗水浸濕的發絲。

後來,那隻手抽走了,唯有一個平靜到沒有任何波瀾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既然人已經死了,那就扔去亂葬崗吧。從此以後——影門再無莫洛。”〓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即便是在恍惚的昏迷之中,淚水也不自禁地滑落出眼眶,最後消失在鬢角。

後悔嗎?或許是後悔的,後悔傷了那麼關心她的師兄的心.

可也不後悔,她不願意一直做彆人的走狗,不願意處處受人限製、受人命令,時時刻刻身不由己。所以,即便是從寵物犬變為牧羊犬,那又怎麼樣?但凡有一點機會,她也絕對要嘗試著跳出那一道樊籠!

作者有話要說:  昨日評論區驚現眾多大佬,什麼都不說了給個666.

不過沒有猜出來的小夥伴也不要急,畢竟大佬們也不是什麼都猜對了2333還是看我慢慢補充信息,隨著感情線的突飛猛進一起解謎吧~

第38章 【二更】

京城乃是天子腳下,有數不儘的文人雅客,所以各種讀書人的詩會自然也是不勝枚舉,隻是今天,這鴻竹樓卻比平日裡更要熱鬨上幾番,全因今日這次的聚會竟然是請到了新任的禮部尚書——極得皇帝賞識的王孫王大人!

一時之間,慕名而來的、求學而來的、論學而來的,本就客流眾多的鴻竹樓今日更是被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好在舉辦方一開始就及有先見之明地把這整座樓都盤了下來,除了京城之中出名的舉子書客,還必須要表明你有這個入樓論學的本領才允許進去。

趙如徽雖說是為了引蛇出洞極為低調,但這幾日他在宮中實在是待的無趣,正好聽說有這活動,就直接易了容出宮了,隻是沒有想到,他這才剛剛施施然混進酒樓,就看見在酒館的角落裡竟然坐著一個賀知舟!?

這可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趙如徽剛打算上去打招呼,卻見他杯中的酒添了一杯又一杯,喝得熏熏然不說,就連眼角都有些發紅,顯然是在喝悶酒。

趙如徽轉了轉手中杯盞,默不作聲地放棄了原本的打算,雖然還是看著這京城之中的才子們%e5%90%9f詩作對,但顯然是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到了賀知舟的身上。

前半場的時候賀知舟隻是專注著喝酒,連眼神都未曾給過那些個自詡才子詩客之人,唯有在王孫進場的時候,神色才終於有了波動,將目光牢牢地鎖定在了如今這個意氣風發的新任尚書大人身上。

王孫如今身份畢竟不同以往,隻對著眾人客氣地點評一二,再加上他文采確實是極好,又有自己獨到的見解,三言兩語之中就能夠讓人的思維豁然一新,在場之中的人都是無比地敬佩於他,一言一語將他的地位推崇的很高。

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之前一直坐在角落未動的賀知舟卻是突然有了動作,竟然是直接從席上站起,往前走了兩步,推開了圍在王孫身邊奉承的眾人。

一時之間,周圍的幾個書生都因為賀知舟這無理的動作對他怒目而視,然而賀知舟卻全然無視了周遭的眼神,隻站到了王孫的麵前,輕輕勾唇,嘲諷一笑。

“你就是王孫?”

——低啞而又慵懶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