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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的官員笑嗬嗬地點頭示意,從他們的表情神色上來看,很顯然都是抱著不來白不來,來了就高高興興吃喝的心思。

而小吏卻兀自還有幾分驚訝,下意識喃喃道了一句,“長公主和陛下之間已經如此水火不容了嗎?陛下連走個過場都不願意!?”

高官這回嘿笑了一聲,卻是連連搖頭,“如果在這的是長公主殿下,陛下就算是真的已經和長公主撕破了臉皮,也一定會在這裡陪上全程;如果換上一個其他周邊王國的小信使,陛下好歹也會親自出麵見一下客,可誰讓,在這次來的是駙馬呢?陛下會出麵,那才奇了怪了呢。”

小吏詫然一笑,恭敬地不恥下問,“敢問大人,這是為了什麼?”

反正這事兒在當年的京城也不是什麼秘密,高官既被這小吏捧了一下顯得他消息的廣泛,又被滿足了傾訴八卦的欲望,就很是乾脆地小聲告訴給了這名小吏,湊到他的耳邊竊竊私語,“這駙馬啊,當年是和長公主在塞北認識的,隻不過他原本可不是塞北的百姓,而是被流放到那裡的罪民!可彆看駙馬當年有長公主坐下第一謀士的稱號,若是按照身份,他可是終身不得入京,世代禁仕之人!”

“那他怎麼會……”小吏下意識駭然失聲。

高官搖頭嗤笑,“誰讓長公主殿下喜歡呢?先皇在的時候還沒有什麼跡象,可是先皇離開了之後,這事情不知怎麼就流露了出去……總之據說後來長公主殿下和陛下不和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為駙馬!”

這兩個官吏在宴會上麵好一番的竊竊私語,將所謂當年的愛恨情仇說得比說書的還要精彩數倍,卻不知這兩個原本應該“都不屑於參加這場表麵上宴會”的兩人,竟然早就已經饒有默契地在暗中會了麵。

“正如陛下所料想的,長公主府外圍近日確實是來了不少來曆不明的人,不過可以看出他們也是十分的謹慎,派出的也不過就是一些小嘍囉而已,即便是真的抓住了恐怕也是問不出什麼東西來,所以現在長公主殿下並沒有理會他們,還是打算放長線釣大魚。”駙馬斟酌著用句,將這幾天長公主府發現的情況一一講述給了趙如徽。

其實不管流傳在那群官吏裡麵的話語究竟有幾分可信度,但是至少有一點確實是大家公認做不了假的——趙如徽對於駙馬相當的不對付。

事實上當年先皇去世,趙如徽登基以後,長公主提出要讓衛逸容做他的駙馬,然而當年的太後確實堅決地反對。那段時間,諷刺、冷言,原本長公主和太後之間的關係就已經十分的惡劣,卻又因為一個衛逸容讓兩人之間形似仇人,如果說趙如徽是夾在長公主和太後之間的話,那麼衛逸容就是夾在他們所有人的之間,即便是衛逸容再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在那樣的先入為主之下也總是多說多錯,從來沒有能讓趙如徽給過他一個好臉色。

所以此刻,麵對著趙如徽,駙馬的恭敬、斟酌遠遠要多於任何時候,簡直都要拿出當年在塞北麵對狼虎之時的謹慎態度。

但這時候的趙如徽卻早已經並非是上輩子那個隻站在自己的立場先入為主的趙如徽了。

趙如徽當時雖然早早因為那場可笑的人為天災身死於潮州,但是從後來《江山如畫》這本原著之中,他卻也窺探到了大乾的一二後事——長公主因為不能夠相信自己的弟弟真的是死於這樣的一場天災,一直在暗中派遣大量的人手去探查,隻是她作為最有可能在趙如徽之後繼承皇位的人,不但被一群有私心的亂臣賊子所忌憚,更是被所有心懷不軌諸王侯所共同針對!也不知他們究竟是怎麼想的,竟然齊齊兵臨潮州……

長公主就算是有滔天本領,但她終究不是神靈,她或許可以用計謀以一敵百,卻抵擋不過數以萬計不間斷的人海戰術!眼看著沒有任何回轉的餘地,她這才釜底抽薪,連夜出城打算再去塞北聯絡當年的舊部。

但長公主一路波折實在太多,潮州終究是儲備有限,幾乎是在彈儘人亡的境地之下,駙馬衛逸容在三軍麵前以自己的性命為代價唱了一出連環計,幾乎將那些乘火打劫的王侯殲滅近半!

隻是可惜,城已被攻破。當長公主策馬飛馳回潮州的時候,見到的卻隻有駙馬和小世子的屍骨,而那群王侯竟然還對已經逝去的駙馬及儘羞辱……

痛失愛人、痛失愛子,長公主那時候大概是已經真的瘋了,她帶著身後塞北的一眾舊部,眼也不眨地衝入了那群諸王侯之中。

當夜,屍體堆滿了整個宣州,長公主麵無表情地踏過一具具殘破屍體,顫|抖著啞然抱住了她的摯愛和親子。

也不知道是誰放了一場大火,火舌席卷於天地,無情地吞噬了萬物,在這一片黑夜之中綻發出駭人的光芒與熱度,還活著的人們爭相逃跑,卻沒有一人再見到長公主的蹤跡。

自此,大乾皇室,幾乎全部泯滅於此戰,這才有了之後的群雄四起、王侯將相寧有種的時代。

究竟是何人在後方引導、利用的暫且不說,隻是對於長公主和駙馬之間的情誼,趙如徽卻終於清楚了他一個外人的立場究竟有多麼可笑薄弱。長公主前半生本就不易,能夠在那樣惡劣的生活之中找到一個真正相戀的愛人,這實在是一件值得被祝福的事情。更何況,駙馬的所作所為,也確實是讓趙如徽看清楚了衛逸容看似文弱外表之下的斐竹之心。

——容竹,真的是一個很配他的字。

是以此次,趙如徽對駙馬的態度真的可以堪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親自笑著給駙馬遞了一杯熱茶,這才笑道,“我已經知曉,相信以阿姐的能力對付幾個落水狗不過隻是小事一樁,這幾日姐夫既然來了京中,那也合該是我儘一番地主之誼,姐夫放心遊玩就是。”

自從駙馬第一次見趙如徽開始,趙如徽就從來沒有給他過好臉色,即便是外人在前不好太過於明顯,也隻是不冷不淡地稱聲“駙馬”而已,從來不敢逾越於君臣之外,然而如今趙如徽不但一臉的和顏悅色,還一口一個“姐夫”實在是讓衛逸容都頗有一種受寵若驚的不真切感,一時之間驚愕的神色難免外露。

趙如徽笑了笑,也不故作不知,反而神色大大方方地衝著駙馬一個拱手,“之前是我太過於任性,還請姐夫莫要在意。”

駙馬之前為他和長公主之間的和解而高興,但當真是沒有想到他儘然對自己也如此態度!但駙馬到底是駙馬,不管趙如徽是因為什麼,既然趙如徽都已經難得擺出了這幅態度,駙馬又怎麼會再徒增尷尬,當下輕笑搖頭,將前程往事儘數掩埋在這一笑之中。

他們兩人算是徹底將之前的事情放下不提,駙馬也改變了原本字斟句酌的模樣,兩人一同淺飲兩杯粗茶,一時之間氣氛倒也算是融洽。

趙如徽看著時機差不多,終於放下了茶盞,微微一笑,“這一路上賀知舟護送你們過來,你對他看法如何?”

……賀知舟?

駙馬微微一愣,而後才把這個名字和一路上淡然高傲的影衛首席的臉給對上了號。他雖然從長公主那裡聽說了這位影衛首席的疑點,一路上對他多有打量,但是沒有想到趙如徽竟然在一開始就會問出這樣一句話來,讓他有些拿捏不準趙如徽的意思。

況且,敏銳的駙馬總覺得念到“賀知舟”這三個字的時候,趙如徽的語氣比之前多帶了一分柔和。

不過不管心中一時之間究竟是怎麼想的,駙馬在開口的時候還是並沒有刻意地做任何的加工或者隱瞞,隻是對著趙如徽輕輕笑了笑“陛下既然能夠特地派他過來,那麼相比一定是信得過這位首席大人的功夫的,雖然一路上容竹僥幸沒有遇見什麼意外,但這位首席大人的武藝一定是十分之好。”

趙如徽也笑了笑,直接頷首,“既然能夠當得上影衛首席,他的武功自然是不差——畢竟越靠近京城反而是越危險,否則我又怎麼敢讓他來保護駙馬的安慰?”

駙馬輕輕笑了一聲,他們現在的談話狀態已經輕鬆緩和了很多,他也就順勢打了個趣兒,“那也是陛下善於用人,知道這位大人氣場足夠,能夠鎮住刻意磨蹭不願進京的‘駙馬’。”$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他這麼開口,趙如徽也是哈哈一笑,仿佛是透過他看清了當日他影首囂張傲慢的姿態似得。

“除此之外,這位影首大人的識學也是相當不錯。”衛逸容微微回憶了一番,“我在路上曾經問過幾句沿路風俗、地域典故,他都能夠對答如流,即便是我心有好奇延伸多問了幾句,他也能夠隨口解決,可見其學識繁複龐雜,實在是讓人欽佩。”

趙如徽道,“影門負責的區域包含天南地北,他去過的地方很多,知道的自然也就不少。”

原本駙馬也隻是實事求是,然而他卻從趙如徽的語氣之中感受到了明顯的偏好滿意,倒是駙馬帶著幾分詫異地看著趙如徽,一時之間不明白他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駙馬沒有說話,趙如徽卻笑眯眯地主動開了口,“小世子呢?我可愛的英兒呢?有沒有被凶巴巴的賀知舟嚇到?”

“自然不會,看得出來,賀首席孩子也很是喜愛,被英兒纏著要騎馬也不覺得不耐煩,英兒現在都喜歡賴著他了。”

提起這個,駙馬也有幾分無奈,他那次讓小世子喊賀知舟哥哥不過是他們舌槍唇劍之中的一個短暫交鋒而已,卻沒想到單純的小世子還真以為賀知舟是可以和他玩鬨的哥哥了還是怎麼,一直眼巴巴地看著賀知舟騎馬時候的模樣,到了最後,乾脆就抱著賀知舟的腿奶聲奶氣地說想要騎大馬馬了!可是把駙馬好一番頭痛。

“那真是太好了,既然姐夫和英兒都不厭惡賀知舟,那在京城的這段時間就讓他負責保護你們吧?“趙如徽繼續笑眯眯地提議,“這雖然是阿姐原來在京中的府邸,但到底人數都是新調配過來的。現在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雙眼睛窺探著這裡,姐夫要是真的在這裡出了事情,那我可真是難辭其咎。”

駙馬原本有微微的愣神,一時間難免多想這是不是為了監視,是不是真的是所謂的一石二鳥,既可以借長公主的手除掉暗中的老鼠,同時又真的拿他們當做所謂的“質子”。

可這樣的想法不過一秒也就消失了,畢竟按照趙如徽的銳氣絕對不會委屈自己假裝和解,況且,他們姐弟都是一個脾氣——善用陽謀,並不屑於這些低劣手段。

而正如趙如徽所言,這時候盯著他想要讓他在京城出事,導致長公主遷怒的人確實是不少,如果隻有他一個人也就罷了,可小世子都在此,實在是由不得半點掉以輕心。

駙馬到底還是答應了趙如徽的提議,趙如徽也有頃刻之間的放鬆,對著駙馬真誠笑笑,像是在感謝他的信任。

提到小世子,趙如徽的聲音裡麵也有幾分懷念,“